第 86 章

第 86 章

左明海著急的道:「邱大人,張懷濟可定了三日後開棺驗屍。」

邱顯臣看了左明海一眼淡淡的道:「開就開,你怕什麼?」

左明海暗暗咬牙,心說,你是不怕,當初參陳延更可是自己拿的主意,邱顯臣只不過跟著附和,到時候事兒翻出來,這廝往自己身上一推,他至多落個不察之罪,自己卻難脫干係,這老狐狸太他媽不仁義了,想拿自己當陸興,門兒都沒有。

想到此,左明海呵呵笑了兩聲:「下官若獲罪,可就顧不得別的了,到時候有什麼說什麼,邱大人別管下官不仗義。」

邱顯臣臉色一陰,看了他半晌兒,哈哈笑了兩聲:「左大人何必如此,不還有鹽幫呢嗎,到時候就往鹽幫身上一推,還有左大人什麼事兒?」

左明海心說,范江又豈是好惹的,真惹急了鹽幫,自己全家都別想活命,就算讓鹽幫扛著,也得邱顯臣冒這個頭,想讓自己當這個出頭椽子,沒門兒,反正自己縱死了也得來著邱顯臣當墊背。

當初陳延更夫妻一死,是葛連升負責收殮屍骨,因案未審清,不好下葬,便停靈在大明寺里,如今開棺驗屍便在大明寺外。

懷清牽著陳長安下了車,這是劉成的主意,想讓長安再看爹娘最後一眼,今兒開棺之後,若沉冤得雪就該下葬了。

不知是不是上天都覺得陳大人死的冤枉,昨天還艷陽高照的,今兒一早卻下起了雨,雨不大迷迷濛蒙的像人的淚。

搭了臨時的公堂,驗屍的棚子,即使下著雨,又在城外,也來了不少百姓,公堂之上當中坐的是張懷濟,兩側一邊是慕容曦,一邊兒是邱顯臣,其餘官員挨著坐下,不大的臨時公堂擠得滿滿當當。

邱顯臣本來今兒不想來的,想也知道沒好事兒,不如在家躲清靜,偏一大早慕容曦就來了邱府,說陳延更一案事關重大,若他這個巡撫不在恐不妥,死活把他拽了來。

邱顯臣一來,下頭的官哪敢不來,故此揚州的官有一個算一個來了個齊全,本來邱顯臣算揚州最大的官,既設公堂,他應該坐在當中,不過慕容曦先坐到了邊兒上,自己也不好做當間兒,只得在旁邊的位子坐了。

懷清撐著傘牽著長安在公堂外站著,慕容曦看見她不禁搖頭,昨兒還說不讓她來,這人都死了大半年了,如今開館,不定什麼樣兒呢,怕她瞧了做惡夢,不想她還是來了。

慕容曦琢磨這丫頭什麼時候能聽話就好了,以這丫頭的性子,估計這輩子都不可能,想著慕容曦不禁搖頭,其實自己今兒也不想來,他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當年母妃跟妹妹去的時候,他還記得,尤其母妃大喪,父皇牽著他的手在母妃的靈前守了七天,那七天讓他終於知道,母妃去了,真的去了,再也不會跟他說家鄉的事兒,也不會再有人叮囑他別調皮。

這些事兒過去十六年了,如今想起來卻仍然歷歷在目,慕容曦揮揮手道:「人既然都到齊了就開棺吧。」

張懷濟吩咐開棺,一開館忽聞一陣香氣,周圍的百姓呼嚕嚕跪在了一地,大呼陳大人,長安要過去,卻給懷清抓住,長安抬頭看著懷清:「姐姐長安想看看爹娘。」

懷清摸了摸他的臉:「長安乖,過會兒姐姐帶你過去,。」

小傢伙很聽話,雖然小臉有些黯然,卻仍點點頭,懷清卻想這香味是怎麼回事,倒是聽說過古人有在棺中放置花椒香料用來防屍體腐爛的,莫非是這個原因。

這股子香味飄來左明海心驚膽戰,邱顯臣也是暗暗嘀咕,心說這是怎麼回事,不一會兒仵作進來回道:「雖已過了大半年,陳大人卻仍面色如生,故此傷處也看的分外清楚,陳大人傷在脖頸,乃是一刀斃命。」

左明海道:「可是自刎?」

仵作搖頭:「刀傷在後而非前,該是有兇手從後下刀。」

張懷濟道:「你可知若妄言是殺頭之罪?」

仵作道:「在下願以身家性命作保。」又叫了幾個仵作來均是如此說,慕容曦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道:「這可奇了,既如此,當初何故有人上奏說陳大人畏罪自盡,此等罪名從何得來,這可是欺君之罪。」

慕容曦一句話,左明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六皇子明鑒,此事乃邱大人起得頭,言說陳大人是畏罪自殺,叫我等聯名上奏,下官並不知陳大人死於他殺。」

邱顯臣心說,左明海我日你八輩兒祖宗,昨兒說的好好,讓你往鹽幫身上推,你倒好,鹽幫的一個字都不提,倒是都推到了老子身上。

慕容曦看向邱顯臣:「原來這裡頭還有邱大人的事兒啊。」

邱顯臣掃了眼葛連升,暗道,你倒是命大,上回那樣都沒弄死你,以為靠上慕容曦就摘楞清了沒門兒。

想到此,邱顯臣站起來道:「葛大人是揚州府通判,陳大人一案都是葛大人經手回報,下官是聽信了葛大人之言,方以為陳大人是畏罪自殺。」

葛連升哼了一聲,心說早料到老狐狸有這麼一手,從懷裡取出一張字條呈給慕容曦道:「下官雖有罪,卻也是受人指使,這張字條是前知府大人左明海叫下人轉給下官的,乃是左大人親手所書,請六皇子明鑒。」

左明海臉色巨變,心裡暗罵葛連升陰險小人,竟還留著這張字條,這會兒拿出來卻成了鐵證。

慕容曦看了看,上頭寫了五個字,宜畏罪自裁,慕容曦把字條遞給左明海道:「左大人瞧瞧,這可是你的手筆。」

左明海面如土色,盯著那張字條半天,忽張嘴把字條塞進嘴裡,陳脖子瞪眼的吞了進去,眾人愕然,沒想到他會如此動作。

慕容曦給他氣樂了,指著他道:「行啊,今兒爺真開眼了,鬧半天,左大人喜歡吃紙條啊。」說著看向葛連升:「葛大人,你哪兒還有沒有字條,若有,拿來接著讓他吃,爺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吃紙的呢,瞧著稀罕,只當個樂子了。」

葛連升應一聲,叫下頭人送了半盒子紙條上來,葛連升道:「左大人剛吃的那張是下官叫人仿的贗品,左大人親自寫的那張在這裡頭呢,左大人若是想毀屍滅跡,可得把這半盒子字條都吃了才成。」說著把那盒子朝下抖落了一地。

左明海知道自己著了道,今兒張懷濟就是沖著自己來的,要不然,能找六皇子坐鎮嗎,左明海一指邱顯臣道:「下官是受了邱大人指使,說陳大人一死恐不好交代,只做畏罪自殺方好。」

邱顯臣哼一聲:「左明海你別逮著誰咬誰,六皇子英明,豈會聽你的一面之詞。」說著跟張懷濟道:「張大人今日開棺,難道不是為了找出真兇?」

張懷濟道:「莫非邱大人知道真兇是誰?」

邱顯臣道:「陳大人任按察司,自上任以來多次跟鹽幫衝突,鹽幫之人可是亡命徒,心懷恨意,潛進陳大人府里害了陳大人性命有甚稀奇。」

張懷濟道:「邱大人是說陳大人的命案乃是鹽幫所為?」

邱顯臣道:「正是。」

張懷濟道:「大人如此說可有證據?」

邱顯臣道:「鹽幫都是一幫作姦犯科的亡命徒,還要什麼證據?」

張懷濟皺了皺眉:「若無證據怎好說是鹽幫所為?」

邱顯臣坐下道:「若張大人不信可提鹽幫幫主范江審問。」

張懷濟暗抽了口氣,鹽幫雖是江湖幫派,卻幫眾甚多,自來江湖跟朝廷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自己若是拿了鹽幫幫主,江南還不亂了,江南一亂,誰還顧得查鹽稅啊,到時邱家兄弟一本參上去,自己這個揚州知府難辭其咎,邱顯臣這一招真是陰險非常。

張懷濟道:「便是江湖幫派,若拿人也該有真憑實據。」說著看向葛連升:「葛大人可還記得當日是誰把這張字條傳給大人的?」

葛連升道:「是左府的大管家左亮。」

張懷濟一拍驚堂木:「傳左亮。」

自打今兒大人一出門左亮這眼皮子就一直跳,總覺得今兒有什麼事兒似的,暗道,莫非缺德事兒乾的太多,得報應了不成,尤其聽說今兒陳大人開棺,左亮這眼皮子跳的更厲害了,陳延更雖說不是自己殺的,可過後的事兒都是自己去辦的,老爺參了陳大人一個畏罪自殺,才頂了陳大人的官位,這事兒要是翻出來,能有自己的好兒嗎。

那個張懷濟別看就一個知府,可後頭有六皇子戳著,六皇子不夠看,還有皇上呢,張懷濟能在江南這麼折騰,還不都是因為皇上要肅清江南官場,不然,十個張懷濟也不好使啊。

正在這兒忐忑著呢,忽看門的來報:「大管家,外頭府衙的衙差來了,說知府大人傳您問話呢。」

左亮就覺眼前一黑,險些栽地上,小廝忙伸手扶住他:「大管家,您可站穩當了。」

左亮腿都打顫兒,可不敢不去,只得戰戰兢兢跟著衙差去了,到了郊外的公堂,見老爺正跪在哪兒吃紙條呢,嘴裡塞的滿滿,抻脖子瞪眼,跟要噎死了似的。

左明海也不想吃啊,可六皇子這個閻王說他自己不吃就讓侍衛喂他吃,就六皇子那幾個侍衛,真要那幾個上手,自己這條老命就交代了。

一邊吃,一邊還琢磨自己平素待左亮不薄,怎麼也不會把自己禿嚕出去,再說,自己這個主子倒霉了也沒他什麼好兒。

左亮一見這陣仗腿更軟了,噗通就跪在地上,張懷濟看了他一眼道:「下跪可是左亮?」

左亮忙道:「正是小人。」

張懷濟:「你抬頭看看你右邊兒是何人?」

左亮抬頭看了一眼道:「是通判葛大人。」

張懷濟點點頭:「葛大人說當初陳大人死後,是你傳了張字條,上頭寫著宜畏罪自殺,可有此事?」

左亮心說,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怎麼偏偏問這檔子事兒呢,不承認吧,葛連升哪兒有字條當物證,還有葛府之人做人證,自己不承認可得行啊!若承認,可就得把老爺交代出去,老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一樣沒好兒,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是難死人啊。

懷清在甘草耳邊說了幾句,甘草往前走了幾步沖陳豐招招手,陳豐出去不一會兒回來跟慕容曦傳了幾句話。

慕容曦笑了,心說這丫頭倒是深諳人性,如此一來,不怕左亮不招,想到此,開口道:「你一個當下人的,便做了什麼也是受你主子驅使,無奈為之,其情可憫,只要你老實交代清楚,本皇子保你無事,若還想替你主子隱瞞,那就對不住了,跟你主子一樣的罪過,誣陷朝廷命官可是要殺頭的。」

左明海一口紙條差點兒沒嗆死,臉色變得灰白灰白的,心說完了,就算自己對左亮不薄,明擺著有條生路,哪還會顧忌自己。

果然,左亮一聽了慕容曦的話,忙道:「是,是老爺說陳延更一死,正好把屎盆子扣他腦袋上,讓奴才去葛大人府上傳話,務必把陳大人之死打成畏罪自殺,鹽商的供詞找了商會會長姚文財,說陳大人收了鹽商送的銀子,其實那些銀子是我們老爺收的,老爺當了三年揚州知府,不說別的,只銀子就收了二十萬兩,如今都在我們老爺書房后的密室里收著呢……」

左亮話沒說完,左明海瘋了一樣撲過來,掐著他的脖子:「你這個玩恩負義的東西,老爺今兒掐死你掐死你,叫你胡說八道……」

左亮不妨給左明還掐住脖子,一個勁兒的翻白眼,最後陳豐過去,一手刀劈暈了左明海,左亮方才脫困,坐在地上半天才緩過來。

張懷濟冷笑了一聲,心說竟然把姚文財招了出來,簡直是意外之喜,有了姚文財,江南鹽稅一案的扣自己就算撕開了,想到此,開口道:「竟敢做偽證,誣陷朝廷命官,速速把姚文財緝拿歸案。」

邱顯臣臉色難看之極,暗道這事兒可麻煩了,左明海獲罪至多招出分銀子之事,只憑他一人之言,若無證據,皇上也不能拿他們哥倆怎麼著,若是姚文財都禿嚕了,可難撇清。

慕容曦見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剩下就是回去審了,便道:「陳大人一案,雖未尋到真兇,也算昭雪了冤枉,本皇子這就上奏父皇,給陳大人正名,擇日下葬入土為安。」

慕容曦話音剛落,忽聽外頭百姓嚷嚷道:「晴了,晴了,天晴了。」

懷清也抬頭,只見破雲而出的太陽,瞬間便驅散了漫天陰霾,光燦燦的陽光灑下來,彷彿電影里的天堂之光,或許真有這樣的東西也未可知,懷清牽著長安的手道:「走,姐姐帶你去看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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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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