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觀星台,螢之夜
從菩提子大殿中,玉蓁蓁發現了玉芃芃不曾與她提過的仙家至寶——便是仙丹。.仙丹煉製之時頗為損耗靈氣,丹房待的時間長了,靈氣損耗大了,便要幾日幾夜的不眠不休,以打坐來回復靈氣。但仙丹作用幾乎立竿見影,是提升修為的最佳助手。據菩提子所言,整個逍遙派,唯有破天樓大殿一旁為丹房;而逍遙派弟子無數,熟悉並精通煉丹之術的,也唯他一人。如今菩提子正在為逍遙派掌門風瞿煉製日輪金丹,以在日後慶賀他成功渡劫。菩提子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得意洋洋的勁兒。
玉蓁蓁身子倒無大礙,不過是火靈力使用過度,導致體內靈力不穩而已。在給玉蓁蓁體內輸送水靈力以穩固混亂的火靈之力后,玉蓁蓁便跟著菩提子往丹房走了一趟,看了看煉丹的工具和設備。
丹房佔地並不大,約莫兩個客房大小而已,其中,丹爐、丹鼎這大件便佔去三分之一的地段,其餘地上呈溜兒的擺著水海、石榴罐、甘蝸子、研磨器、絹篩、馬尾羅等等。玉蓁蓁好奇的瞧了半天,后又看了看菩提子煉製出來的丹藥,開口問道,「道長,這丹藥以何煉製,居然有此奇效?」
「呵呵,」菩提子得意的捋了捋鬍鬚,煉丹一事一直是他的驕傲,「這仙丹若成,必須先以爐鼎燒煉金石,配置成藥餌方可。古語有云,燒之愈久,變化愈妙,百鍊不消,畢天不朽。至於要煉製仙丹,必不可少的一樣,便是靈草。」
「靈草?」這詞兒玉蓁蓁可是第一次聽說了。
菩提子頷首,繼續解惑道,「靈草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金盞花、小白菊、紫草、杜松果這一類的低級靈草,峨眉後山幾乎隨處可見,是極其常見的靈草,煉出的仙丹便只能醫個小病小痛之類;但若如蘭澤三葉草、白榆果這類的中級靈草,採摘程度便有些困難了——峨眉山周遭的話,要麼是死亡沼澤,要麼是靈泉瀑布旁才偶爾會有一兩株,這般的話,煉製出的仙丹便有了一定的輔助作用,老朽稱之為月華仙丹,就在這裡。」
菩提子說著,帶著玉蓁蓁往一處雕漆添彩小櫃處走了去,打開小櫃,裡頭正兒八經的放著一黃花梨嵌八寶箱。菩提子抱出百寶箱,提起兩側的銅提手,小心翼翼的掀開之後,裡頭約莫有四個紫檀櫻木面纏枝蓮圓座,每個圓座上放著一粒小指指甲大小的黑色藥丸。玉蓁蓁瞧著菩提子那謹慎的模樣,便知這定是他口中剛剛說過的月華仙丹,只不過幾粒丹藥竟存放的這樣大陣仗,看來這菩提子當真是嗜丹如命。
「這個,一會兒便交由皓傑服下吧,這樣他明日方可與你們一道上路。」菩提子再三瞧了那月華仙丹,似乎很是不舍,后取了青瓷小瓶,將月華仙丹滑入,交給玉蓁蓁,又囑咐道,「今夜正是老朽煉丹之期,老朽便不回大殿了,由師侄將此仙丹交由皓傑服用吧。」
見玉蓁蓁謝了恩往外走,菩提子又補上一句,「師侄,別瞧皓傑好像整日沒個正經模樣,但他能夠做的上破天樓的二師兄,的確是實至名歸的。」
***
破天樓大殿內的兩側,左側為一寬闊的長老休息室、右側便是兩個接連著的客房。凌皓傑所在的是上頭那間,而此時,他後背的傷口早已被菩提子處理過、消毒之後包紮好,就等著月華仙丹了。玉蓁蓁推門而入的時候,凌皓傑幾乎是立即起身,對著玉蓁蓁笑得一臉晴朗,好像背後的傷口一點都不痛似的,「師妹,可把你盼來了。」
玉蓁蓁微微揚起嘴角,對著凌皓傑頷首,算是應過。後來幾步到了床邊,將裝有月華仙丹的瓷瓶遞給凌皓傑。凌皓傑吃一塹、長一智,小心翼翼的接過瓷瓶,盡量不與玉蓁蓁有任何的肢體接觸,以免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可不是菩提子,那麼小心翼翼的在意著仙丹的珍貴。但見其將嘴一張,小瓶兒一倒,一咕嚕便咽了下去,后盤腿打坐。
凌皓傑運功過後,感覺身子的疼痛感輕了不少,緩緩張眼一瞧,玉蓁蓁雖直直望著自己,可眼神卻甚為空洞,一看便知在想別的事情,他心一動,念起今日所知玉蓁蓁一事,便開口安慰道,「師妹儘管放心,明日我一定帶你尋到那冰玉散,壓制住你體內的火靈之力。」
玉蓁蓁這才回過神來,對著凌皓傑頷首示意。凌皓傑見玉蓁蓁沒有開口,便繼續道,「還有今日……多謝師妹的救命之恩,不然,那風花飛可是斷斷不會手下留情的。」
玉蓁蓁見凌皓傑一提風花飛便一副這樣氣急敗壞的模樣,心中更是奇怪,不經意間便開口問道,「為何這般討厭風……師兄?」
「那還用問么,風花飛那桀驁不馴、氣焰囂張的樣子,誰看了不討厭,」凌皓傑癟癟嘴,后又鼻孔出氣道,「而且你今天也看到了,他狠毒到可以對同門下死手,這樣的人,我都不願承認他是破天樓的大師兄!」
「他似乎……很奇怪。」玉蓁蓁說著,又想起了念起火雷神符的時候,風花飛與她的那次驚心動魄的對視。那眼神中,有忿恨,有敵意,可就是最容易被人看漏的那絲迷茫,讓玉蓁蓁忘不掉。
「何止奇怪,簡直性子惡劣到極點。這破天樓之中,除了葉靈芸那個不長腦的願意跟著他之外,他可是沒什麼朋友。其他弟子對他也是怕多於敬的,反正師妹你記得就是了,下次見他,離他越遠越好,不然沒準他哪根筋不對,就要拿你開刀了!」最後,凌皓傑又補充了幾句,給玉蓁蓁提了個醒兒。
玉蓁蓁點頭,見凌皓傑此時精神已經恢復如常,身子似乎也沒什麼大礙,便拱手準備離去。誰知才轉過身,凌皓傑又一句話脫口而出,「明日就要去尋冰玉散,這會子,師妹定是心神不寧吧。」
玉蓁蓁的腳步立即僵住,想不到這點也被人看穿。她原地怔了半晌,后頷首,並沒有開口說話。凌皓傑一咕嚕打紫檀羅漢床上翻身而起,一不小心還碰至傷口處,疼的他呲牙咧嘴。不過他很快調整好表情,對玉蓁蓁道,「隨我來就是,我帶你去一處可以忘記所有煩惱的地方。」
玉蓁蓁念起臨走時候菩提子的那句話——別瞧皓傑好像整日沒個正經模樣,但他能夠做的上破天樓的二師兄,的確是實至名歸的——便跟在凌皓傑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大殿。
此時已近二更,大殿之外除了天上的月光與星光,別處都是黑漆漆一片了。凌皓傑祭出玄華劍,先一躍而上,后小心翼翼的讓出位置,讓玉蓁蓁也跳上來,方才御劍而行,向著峨眉山最高峰而去。
峨眉山的最高峰,位於逍遙派破天樓、落月樓和七星樓三樓之上,是附近幾座連綿山峰的至高點。這裡被逍遙派置辦了個觀星台,以便大乘境界的修仙士從此吸收日月精華;觀星台四圍皆以頂天石柱撐起,石柱上雕著些不知名的獸類;從觀星台往下,是九百九十九級階梯。
兩人落在觀星台上之後,玉蓁蓁方才驚奇的發現,就連觀星台本身,都像是一個縮小版的夜空,不但落腳之處星光閃閃,就連身處其中,周遭也是點點閃亮的,著實神奇。
見玉蓁蓁被應接不暇的「星光」所迷惑,凌皓傑收劍回鞘,后開懷的對玉蓁蓁道,「這觀星台,乃是掌門風瞿特意建造。這裡的地面和周圍的矮牆,包括這些石柱,」凌皓傑立在一旁,敲了敲,「皆是以螢石鑲嵌,方才會有了這星星點點的光。至於我們周遭的這些星光,」凌皓傑說著,神秘莫測的笑了笑,忽然「喝」的一聲,伸手抓了一把什麼,在玉蓁蓁有些不解的眼神中,將緊扣著的拳頭放置她眼前,輕聲道,「瞧,星星就在我手中了。」
后凌皓傑緩緩鬆手,玉蓁蓁眼見星星點點的光打凌皓傑手中飛出,她的嘴角終飛揚起一個會心的甜蜜笑意,這便是古詩中常常說到的螢吧。身處這樣的情境之中,她的心都與從前不同了,一抿嘴的工夫,便開口吟道,「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牛郎織女星。」
「師妹,唯有這次,你的笑容不讓人覺得疏遠。」凌皓傑說著,認真的盯著玉蓁蓁的臉龐,一雙明眸在星星點點中閃閃發亮。
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不經意間變得近了些,沐浴螢光之中,玉蓁蓁一動不動的望著凌皓傑眼中的自己。這或許是第一次,她看到了異世中自己的模樣。那是一張清麗的臉龐,墨發側披如瀑,雙目猶似一泓清水,眉目間有一股書卷的清靈之氣。
玉蓁蓁直視的眼神倒是讓凌皓傑破天荒的有了些怯意,他以清咳來緩解自己的尷尬,后問玉蓁蓁道,「師妹在看什麼,這樣專註。」
「自己,」玉蓁蓁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都快要不認識的自己。」
凌皓傑聞言,先是嘿嘿一笑,后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了下來,又開口道,「認識這許久,我只道另一位玉師妹名為芃芃,還不知你的名字,不知師妹可否告知?」
許久?不到一日而已。玉蓁蓁頓了頓,后道,「桃之夭夭,其葉蓁蓁。玉蓁蓁。」
「蓁蓁?」凌皓傑沉吟著,忽的想起什麼,又興高采烈的對玉蓁蓁道,「蓁蓁,待咱們從明霞洞求葯回來,我一定帶你去見見我的三師弟傅墨軒。他啊,和你一樣,整天說些高深莫測的話,又出口成章的,我們都叫他小古董。」
玉蓁蓁獃獃望了凌皓傑半天,后才頷首。因為凌皓傑口中親密喚出的那句「蓁蓁」,讓她憑空覺得兩人關係近了些。
凌皓傑又嘿嘿一笑,覺得剛剛玉蓁蓁呆住的時候甚為可愛,忍不住想去揉揉她的頭髮。只不過手到了她頭頂之時,還是縮回來了,被火舌舔一下的滋味兒可不好受。他轉為大大的伸個懶腰,就要躺下去,「不過剛剛那句卧看牛郎織女星,可不能光說不做,我們……」
玉蓁蓁才要開口說「別」,可凌皓傑已經「哎呦」一聲,好像扎了刺一樣又坐了起來,額頭上直冒冷汗。直至這時,玉蓁蓁方才真真正正的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邊笑邊道,「凌師兄,你忘了你的傷……」
凌皓傑雖背上又痛的厲害,不過這樣的玉蓁蓁,倒是讓他開懷多了。他不多說話,只一拉玉蓁蓁背後的葫蘆,使得她也坐下身來,兩人之間隔著約莫一掌的距離,靜靜的在這觀星台之上,直至星沉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