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太清觀
按著那群孩童的指引,幾乎沒費什麼功夫,我們便尋到了那戶人家。眼前是個普通到不起眼的院落,一棟白牆黑瓦的矮屋,一個養了四頭小花豬的豬圈,還有一個籬笆圍出來的小院子。一名男子在院子里劈柴,一名婦人在屋門口縫衣。
我們正躲在隱蔽處觀察著這戶人家的動靜,不刻,便見一個*歲的男童自門內出來,手裡捧著兩杯清茶,可不正是我們要尋的那小孩么?
「爹,娘,累了吧,諾兒給你們倒茶。」
「娘不累,先讓你爹喝。」
「爹,喝茶。」
「乖兒子!」
………………
看著這種父慈子孝的場面,我卻莫名地從中覺出一些詭異來。這孩子真的就是那隻在幕後操縱著一切的妖怪么?妖怪也有父母么?還有,我們都已經在這裡了,他難道沒有發現么?
「怎麼辦?」我詢問著另三人的意見:「先抓了再說如何?」
「好。」姬有時不負責任地表示贊同:「你去!」
「喂!很危險的吧……」我低聲怒斥。
暮炎卻和姬有時沆瀣一氣,道:「死貧道不如死道友,所以才叫你去。」
「盼娘,這是磨練你的好機會。」廉不愁補刀。
瞧這一個兩個三個都什麼人啊……我心下翻著數不清連成片的白眼,慢跑幾步上前,自以為英姿颯爽地一腳踹翻他家籬笆牆,一手祭出三晶劍,一手掰直了雙指叫囂質問:「呔!妖精!看你往哪裡逃!」語畢先耍一個華麗麗的劍花將三人震懾當場,繼而抖開一條麻繩企圖捆那小東西一個正著。
可惜,事與願違……就這麼簡單到沒有檔次沒有品位的進攻戰術,也能將那小妖怪捉住,怎麼能不叫人跌破眼鏡,不說廉不愁三人一刻間圓瞪的眸子,就是我,也對後續彎彎道道的打戲沒有施展的機會而唏噓不已。
思及此,看手上這小妖怪的眼神都不禁帶了些鄙夷,竟是如此不堪一擊的真身么?還企圖耍猴兒似的將我們常困於此,能長點眼力勁兒么?
小妖怪看看捆縛自己的麻神,又看看我不怎麼好的臉色,嘩啦一下掉了兩行淚珠子,憋紅了臉朝站在旁邊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的夫婦兩人哭喊:「爹……娘……救救諾兒……救救諾兒……」
那對夫婦終於從恍惚和驚詫中回過神來,一個一邊口中喊著「快放了我孩兒」一邊拾起柴刀要過來拚命,一個阻攔著說「夫君別衝動,咱們打不過她。」
我將三晶劍一提,架在小妖怪的脖子上,抬起下巴對那廂道:「可別亂來,你們這麼凶神惡煞的,保不准我被嚇得小手一抖就傷了你家小妖怪。哦,對了,小妖怪才是你們的主子。」
「你……你在說什麼?」婦人按著男人握刀的手,峨眉蹙起,疑惑不解:「什麼妖怪,什麼主子?他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兒,姑娘你怕是搞錯了。」
「呵,我比你們看得明白,又怎會搞錯?」被洗腦的人類們啊!
「爹!娘!諾兒害怕!~~」小妖怪哭聲抖抖,裝得倒是入木三分。
「別演了。」我沉聲打斷他的深情發揮,揚指施展一個隔空點穴,本欲將面前這對夫婦定在原地,哪知這二人根本不受穴道被鎖的限制,依舊行動如常,倒叫人又意外了一把。我低頭看了眼手中捆著的男童,他依舊對著所謂的爹娘抽泣,淚如雨下,我索性又抽了一根長麻繩來,手腳利落地將那對夫婦捆作一團,一圈又一圈結結實實扎了一個死結,還附贈兩個封口布。這下總算沒辦法了吧!
搞定了兩個礙事的,我又朝廉不愁三人打了手勢。她們也過來,不疾不徐頗為不上心的模樣。我們四人將小妖怪圍在中間,他被嚇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我們,又不時瞟向他的爹娘。他們口中塞著布團,說不出半句話,只聽那嗚嗚嗚嗚的焦躁聲音卻也能想見心中的擔憂。
「小妖怪,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自覺解了這陣,放了陣中百姓,姐姐們尚且能留你一條小命,你以後潛心修行,或是修成正果,或是爭取輪迴,有什麼不好的?再要麼,我們這就收了你的小命,到時候這陣一樣是破了,但你的下場,嘖嘖嘖……」我雙手叉腰作兇惡狀,首先切入正題,向小妖怪發難。
「你……你在說什麼,我不懂,嗚嗚嗚……」
「哭什麼。」九尾狐接著恐嚇,嘴角掛著妖里妖氣的笑:「你若還要裝蒜,日後有你哭的時候,我們定會叫你日日哭,夜夜哭,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我真的不是妖怪,嗚嗚嗚……」
「嘶~還不承認,好硬的嘴。」我倒吸一口氣,對這妖怪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嗤之以鼻,有膽子做怎麼沒膽子承認啊?
「我……我和我爹娘本是郊外果農,有一日到來趕集賣柿子,也不知怎麼了,鎮上空無一人,我們本想往回走,可是……可是出也出不去,只得在這裡找了個屋子安身。後來,越來越多的人進來,日子也越來越好過,我們便不想著出去了。」他抽噎著,又道:「其實,你們說的妖怪,我是見過的。」
「你見過?」我對他的話表示懷疑,卻又不得不承認,並非完全不可信。其餘三人想來也是於我一般的心思,但聽廉不愁道:「且說來聽聽。」
男童聞言立即將事情娓娓道來:「我來這裡的第一晚,夜裡睡不著,便在院中看見了一隻怪物,那怪物身形如犬,青面獠牙,喉間咕咕作響似獸鳴,卻又能口吐人言,而且……而且他最喜食人心肝,每月初一都要害一個人。」
「你是如何知道?難不成,是那怪物說與你的?」姬有時左眉微挑,提出質疑。
男童眼神一瞬閃爍,半晌,結結巴巴回道:「實際上……實際上他是命我每月初一帶一活人去鎮子上的太清觀大殿供他享用,否則……否則就要以我全家的心肝祭他的五臟廟。」
「是這樣么?」我看著這孩子,最初對他便是幕後妖怪的篤定也開始漸漸動搖,畢竟若事實便是如此,那麼晨間的圍攻未見他的身影也是可以解釋了。只是,就這麼輕易地相信了眼前這小孩,似乎有太過輕率了。
我將目光投向廉不愁,這種時候,自然應該以領頭者的馬首是瞻,而當下,廉不愁是我和姬有時的師叔,再於暮炎而言,又無疑是決定她們模稜兩可的感情是否會開花結果的主導者,所以說,四人之中自然是她的決定最有分量。
「你帶我們去太清觀。」廉不愁道,表情平淡,聲線也沒有一次起伏,叫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信或是不信?我滿腹疑惑,只得一路無言地繼續牽著麻繩的一段走,一面又暗自來回尋思這事情的究竟。
男童地腳程非常慢,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在拖延時間,眼看日漸西斜,卻還沒有到達所謂的菩提觀。
「這裡的妖氣,似乎比別的地方濃郁一些。」突然,暮炎聳著鼻子出言道。
「真的?」我對空氣中妖氣的密度並不敏感,只感覺到這鎮子上有大量似人非人的氣息密布。
暮炎點頭,以她九尾狐的真身,天賜的超凡嗅覺一定不會出錯。她扯過我手上的繩頭,縱身一提,便踏空將這小孩帶向西北方向,走時還留了一句:「跟上。」
我們跟隨暮炎一路御空而行,片刻,便來到一座簡陋的道觀內。道觀名曰太清觀,供奉的乃是太上老君,觀內破敗凄清,空無一人,全然沒有一絲香火之氣,相反,竟有一股血腥味縈繞鼻尖久久不散,叫人脊背生涼。
「怎樣能讓那怪物出來?」我問依舊被綁縛的男童。
他的面容看來也滿是惶恐之色,圓瞪著一雙大眼環顧四周,彷彿隨時會有什麼物什從不知名的角落撲將出來將他撕成兩半。
「你們……你們跟我來。」他的聲音在顫抖,腿腳也在顫抖。我們跟著他進入道觀大殿,正前是一座越是六尺高的太清像,早是彩漆脫落,頗為破舊,原本慈眉善目的面孔也已模糊不堪,毫無靈氣可言。這哪裡稱得上是道觀,分明只不過一個空有道觀陳設的破房子罷了。
我正四處打量,突然又聞男童開口說話,轉頭一瞧,他竟已跪拜於太清像前的蒲團之上,言語恭敬道:「小僕今日已帶四個祭品至此,還請主人速速現身。」
我看著這個男童的不帶一絲顫抖的背影,聽聞他可謂沉穩的聲線,竟生出一種被這小東西賣了的感覺,只是誠然,這樣確能引出那吃人心肝的怪物,只不過這男童的心機,一時卻叫人無法摸透。
作者有話要說:半夜更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