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第296章 天下局勢
送走了溫大雅,劉黑闥在屋子裡踱步。劉黑闥與竇建德一樣,都是清河郡漳南縣人。但有一點,他與竇建德不一樣,竇建德是土生土長的漳南人,而劉黑闥是當年北魏六鎮造反的遺民,在他的血液里,有著鮮卑人的血統,有著不安分的因子。
在劉黑闥看來,夏王竇建德什麼都好,就是有些猶豫,不夠果斷,當初攻打羅藝,如果用他劉黑闥為將,早就拿下了幽州,屆時有了幽州的鐵騎,以及堆積如山的糧秣,河北軍必將更為強大,而一旦沒有了後顧之憂,河北軍便可毫無顧忌地全力南下爭衡中原,奪取大隋的花花江山。
可是,竇建德偏偏用曹旦那個廢物為將,以至於拿不下幽州,反而損兵折將。其實說白了,還不是怕自己的實力進一步壯大?進而威脅他夏王的地位?他又想起了前些日子的爭執,想必,夏王的心中對自己有些不滿吧。
就在劉黑闥踱步思考的時候,妻子進來了,她看到劉黑闥踱步,就有扯著嗓子叫了起來,「我說黑闥,你也不管管事,兒子整日為紅線的事情傷心,你就不能費點心,早日讓兒子將紅線迎娶過門嗎?!」
劉黑闥道:「紅線至今毫無消息,誰又知道她去了那裡?」
「這我可不管!」劉夫人一屁股坐在軟榻上,血盆大口張開,又念叨起來,間或,能看見牙齒上掛著一絲菜葉子,「我說黑闥,兒子可是你的親兒子,他這幾日吃不下,睡不好,你這個當爹的,就不能費點心嗎!」
「竇紅線是竇建德的女兒,只要他允許了,那丫頭還不回來乖乖成親?只要成了親,有了咱黑胖的孩子,她還能像個放韁的野馬一樣,四處瞎跑?」劉夫人說著,臉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末了,她補充了一句:「這野丫頭啊,就是欠管教!」
劉黑闥雖然頗為英勇,但卻有些懼內,聞言他點點頭,道:「夫人說的有理,明日我再找夏王談一談。」
「談一談,你每次都說談一談,那次談成了?我可不管,這次要是還不成,你就別回這個家!」劉夫人氣鼓鼓的說道。
劉黑闥滿臉堆笑,道:「夫人息怒,息怒,我已經想好了,咱兒子就等著迎娶紅線過門吧!」
劉夫人忽然站起來,一臉驚喜,道:「真的?」
「真的,我怎麼敢欺騙夫人呢?」劉黑闥笑道,說著,一把抱起了劉夫人,「夜深了,該安歇了。」
「你這死樣。」
與此同時,夏王府,竇建德顯得憂心忡忡。
前些日子,凌敬與他進行了密談,指出漢東王兵馬過多,已經嚴重威脅了夏國的平衡,可以說,如果漢東王劉黑闥有異心的話,河北集團就會陷入分裂之中,而這種情況,是竇建德不願意看到的。
曾經無比強大的瓦崗,就是因為內部不穩而逐漸被削弱,而隨著翟讓的死,整個瓦崗暗涌不斷,這一切,竇建德通過在中原的密探,已經打聽的很清楚。
瓦崗的事情是前車之鑒,竇建德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在夏國發生,所以,他特意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商議夏國下一步的行動,是要南下還是北上?
其實究竟是南下還是北上,竇建德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而這一次,不過是試探而已。
試探的結果,便是有不少人在支持劉黑闥,當然,排除一些是真心想要北上的將領,比如說王伏寶、劉雅等人後,劉黑闥的支持率還是不低的。
這就證明了漢東王的存在,已經極大的削弱了竇建德對整個夏國的控制力,如果竇建德還不採取措施的話,恐怕夏國就會一分為二。
竇建德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他皺緊了眉頭,這個局面,將要如何扭轉?漢東王立功不少,在諸將之中,有著不低的聲望,同時擁有數萬兵馬,怎麼合理的削權而又不引起諸將的反感,不引起漢東王的懷疑,是一個難題。
凌敬的話在他的耳邊回蕩,經過思考,他認為凌敬的話很有道理,他決定同意劉黑闥攻打幽州羅藝的方針,採用凌敬的辦法,讓劉黑闥率領本部人馬攻打幽州。
幽州羅藝有十幾萬鐵騎,實力強勁,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如果劉黑闥失敗,實力必然受損,控制也就容易得多了。如果劉黑闥取勝,那麼竇建德就會迅速將劉黑闥調往南方,讓他攻打佔據山東的王薄、孟讓等人。
這便是驅虎吞狼之策,也是最好的辦法。竇建德嘆息一聲,劉黑闥可謂他的至交,但是,在利益面前,所謂的至交只是一張薄的不能再薄的紙而已,古往今來,大抵如此。
洛陽。鄭王府。
書房內,蠟燭的火焰不停跳躍,映照在王世充的臉上,一半清晰一半昏暗,此時王世充的臉色非常難看,他定定地看著陳國公段達,聲音顯得非常低沉:「你是說,元文都想要對付我?」
「是呀,鄭國公,元文都今日找到我,讓我為他物色甲士,說要趁著過幾日早朝之時,擊殺鄭國公。」段達滿臉堆笑。
「可是,你為什麼會告訴我?」王世充眯起了眼睛,打量著段達,段達連續的告密,讓王世充有些意外,因為段達與他的交情,不算深。
「鄭國公,元文都等人如此短視,邀請李密入主洛陽,這是大大的不妙啊。我的次子,就是被瓦崗軍殺死,怎能屈身於李密之下?這口氣,我不甘啊!」段達顯得很是忿忿。
「如今,只有鄭國公才能力挽狂瀾,才能阻止李密入主東都!可是,鄭國公,你讓我太失望了!如果鄭國公還如此執迷不悟,那麼請恕我不再奉陪,告辭!」陳國公段達憤憤然站起身來,他對王世充太失望了。
王世充卻笑了,他從段達的眼中看到了憤怒,這種憤怒是裝不來的,看來,段達是鐵了心要跟著自己了。
「哼!」段達長身而起,這個時候王世充還笑的出來,一定是糊塗了,豎子不足與謀!他就要摔門而出,王世充卻開口了:「陳國公,請留步!」
段達斜睨著他,心中還有一絲期待。
「陳國公稍安勿躁,我有一計,還需陳國公配合,只要掌控了朝廷,我一定與李密周旋到底!」王世充緩緩說道。
段達大喜,他一抱拳,道:「鄭國公,但有差遣,在所不辭!」
天下大勢,似乎在這一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無論是河北,還是中原,又或是關中、江都,甚至是太原,都有著各自的決定,而這些決定,在未來極大的影響了天下的走勢,造成了某些集團的分裂。
而在南方的江陵,整個城市已經一片安靜,然而,在某間屋子裡,一個年輕的女子卻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已經決定明日就要遠行,離開這個人,心中有些失落。
想了想,她起了身,穿上了衣裳,推門走出去,在夜色下行走,月光靜靜地灑在地上,她覺得有些心慌,或許,是因為他的緣故嗎?慢慢踱步在青石板上,影子慢慢變短,月兒已經爬上的中天。
這時,她突然停下了,不遠處一個身影,正默默地看著一間亮著的屋子,她一愣,這不是陛下的屋子嗎?這個時候,已經是子時,還亮著。她慢慢走過去,看清楚了那個站著的身影,是一個瘦瘦的小女孩,雙手豎在胸前,正在祈禱著什麼。
她默默的走近,聽到小女孩的祈禱,她的身影不由晃了晃,片刻之後,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此時,楊侑並不知道屋外發生的事情,他正伏在沙盤上,仔細地看著天下大勢,心中是思考了又思考,每一步,都必須要腳踏實地。小桂子這時敲門進來,手中端著燕窩,道:「陛下,夜深了,吃一點燕窩,暖暖身子。」
楊侑也覺得有些餓了,接手接過,慢慢吃著。小桂子目光閃爍,道:「陛下,剛才奴婢看見一個身影,好像是竇姑娘。」
「紅線?她來這裡?」楊侑奇怪問道。
「奴婢就看見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看身高,看衣裳,應該是她。」小桂子說道。
「唔!」楊侑回答著,一邊喝著燕窩,一邊思索這麼晚了,她來這裡做什麼?
「陛下,竇姑娘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小桂子提示著,心中卻在暗想,人家一個大閨女從河北跑到巴蜀,又從巴蜀跑到漢中,被發現之後,又跟著楊侑從漢中到了襄陽,到了夷陵,最後到了江陵,這份情意,陛下果然不懂嗎?
唉,陛下什麼都好,對待忠心可靠的臣子從不吝嗇,對皇后和德妃也很好,但似乎對感情有些遲鈍啊!他一個宦官都看出來了,聰明多智的杜如晦看出來,侯君集那個傻乎乎的男人也看出來了,為什麼陛下就是沒有看出來?
楊侑自然不知道小桂子心中正在腹誹,他將燕窩一口喝盡了,道:「能有什麼話,應該是想家裡人了吧。嗯,明日朕去送送她,不管怎樣,夏王與朕有聯盟之誼,總不能失卻了禮數。」
「再有,朕總覺得有些不妥,想要讓她給夏王轉達一些話,讓夏王務必小心。」楊侑說著,將碗放在了案几上。
小桂子嘆息一聲,拿過碗,退了出去。楊侑站起身來,圍著沙盤又轉了一圈,默默看著,他將一根赤紅色的旗幟插在了漢陽,宇文化及西進,隋軍就要在那裡,阻擊宇文化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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