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少女心事（二）

那天躺在鋪上，我閉上眼睛緩緩回憶著上半年愚人節當天聽到的種種言語，朴瑋律確實是說過「如果我感到累了就會毫不猶豫的放手」，難道他現在面對心有所屬的淡幽，真的已經感覺到累了么。

有些事情無從知曉，便無需計較。

軍訓在眨眼之間已接近尾聲，前些天擺在藝術樓外的圖片展也悉數收回，我就照片的事情和大熊理論一翻，他說是為了參加系部比賽，而且不偏不倚用這張照片得了第二名還掙了三百塊的獎金，作為回禮給我買了一打酸奶。

我把酸奶分給寢室的晴瀾和桑墨，在說了照片的事情之後總覺得桑墨的臉色有點不對勁，又想起那張黃沙漫天的畫面，終於忍不住，在一個下晚自習的途中問了她。

「其實當時就感到奇怪，為什麼你在看了圖片展之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我問得很隨意，見她低頭走路並沒有多少情緒。

良久她很無奈地笑起來，「你知道拍照的是誰嗎？」

「嗯……看了名字，鄢之浩？」

「對呀，就是他。去年我們軍訓的時候我看過他拍的照片，當時被吸引住了，我猜想能拍出那種照片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桑墨看看我，繼續道，「後來我從別的學姐那裡打聽到他的姓名和班級，原來他們平時理論課的教室就在我們班樓上，明明那麼近的距離對不對？可是我卻連讓他認識我的勇氣都沒有……」

我驚訝於自己聽到的內容，本以為平時少和異性來往的桑墨，說自己沒有喜歡過任何人的桑墨，還會有這樣藏在心底的故事。

「那個人長得並不帥，可是講話聲音好聽，性格開朗，朋友好多，聽到很多學長學姐都說過他的為人。」桑墨講這些的時候笑容在路燈下熠熠生輝。

「你是不是很喜歡他？」

「這種事怎麼說呢，我只是看到一張屬於他的照片而已，這不能說明多少問題……如果能認識的話……哈哈，不過啊，我根本就沒有那個勇氣，甚至都沒有讓他察覺到我的存在。」

看著她無奈的笑容我突然有點心疼，畢竟要兌現「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我沉默地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沿著路燈的方向走回宿舍。

「其實……我說其實啊……這個事情我沒有告訴過別人。」回到寢室，我放下書本，看見站在門口的桑墨淺笑著說。

「什麼事？」

她彷彿是強忍住胸口滿溢而出的疼痛一般，苦笑著開口告訴我事實。

我聽著她的話發現自己突然難過起來了，甚至能想象出當時的場景。

原來她曾經在朋友的勸慰下，嘗試過去偽造一個巧合認識他。那個深秋的湖邊，她碰巧遇見他，終於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走近，在心裡反覆默念著無數可以用來寒暄的禮貌句子，可就在快他身邊的時候，他卻突然轉身和迎面走來的另一個女生打招呼，然後牽上她的手一起步行在落葉紛飛的湖間小路上。

「我當時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離開，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呵呵……這種事怨不得別人，是我自己沒有爭取過。可是，可是為什麼還是會不甘心？還沒有開始就宣告結束，這是不是太悲慘了一點？」她抬起頭來，笑著反問我。

那種笑容透明模糊，彷彿一碰就碎。

那一瞬間，我想到唐果、張琳琳、梁薇、淡幽，以及——我自己。是個人都會有心事吧？我在心底發問，桑墨站在門口失聲哭起來。

沒有誰一開始就是屬於另一個人的。我上前去擁抱她，她的長發上有花草的味道，彷彿盛放在夏季熾熱張揚的花朵，卻總是凋謝在蕭瑟深秋，註定結不出幸福的果子。

大概這是暗戀，愛或者被愛，知或者不知。其實說出一句「我喜歡你」真的是件很簡單的事，困難的是在開口之前的久久探尋和醞釀所花費的時間，和開口之後要面對彼此眉眼間那些細小情緒的勇氣。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多忠貞剛好被你碰上？所以小松奈奈說過這樣的話吧？

「對我來說，我愛的人也愛我——這便是奇迹。」

那個夜晚閃耀著九月星空，銀河綿長的像不會決斷的愛戀，我迎著黑暗望著對面桑墨的床鋪，聽到心事如同江水一般綿延而過的聲音。

她的心情，我何嘗不懂。

對於有些人我們絕口不提，一切恢復到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最初，忙碌的九月外景在軍訓快結束的前幾天如期上演，當天上午，有時間外出的社友都搬著道具行李整齊劃一的來到拍攝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