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年後的貞烈
何舒才按動了幾下電梯的按鈕,臉上的傷疤抽動了幾下,回頭對王長江道:「早就斷電了,電梯怎麼可能還能用?」
陳沖撇了何舒才一眼,轉身抱起身後兩個母親手中的孩子就往旁邊的安全通道趕去,他這個人性子急,但是做事從來不武斷,只要一確定下來,他就會堅決執行。
其餘的幾人都沒有說話,緊緊地跟了上去。左毅然走在隊伍的最後面,順著樓梯上了二樓,所有人都沒有停留的直接往上走,走在左毅然前面的田野頓了頓,回頭笑道:「毅然,你走前面吧,我這個人懶,特討厭爬樓梯。」
左毅然聞言疑惑的撓了撓頭,但還是走到了田野的前面。剛剛走到了四樓,突然通道中起了一陣風,刮的通往四樓的樓道門「哐哐」直響,剛準備上樓梯的左毅然忍不住回頭往門內望去,卻不想田野一下擋在了他的視線。
「走吧走吧,沒什麼好看的。」田野咧嘴一笑,推著左毅然就往樓上走去。前面的王長江回頭看了一眼二人,道:「田野,毅然好奇你就讓他看吧,他總是要過這一關的,說不定他的反應要比你好的多。」
田野聞言啐了一聲,卻依然推著左毅然繼續往上走。可是左毅然在聽到這句話后突然靈活的一個轉身繞過了田野推著自己後背的手,後者猝不及防下一個趔趄,當穩住身形的時候,左毅然已經從自己的身邊沖了過去。
孫明義推了下眼鏡,將手中的孩子還給他的母親,對王長江道:「班長,我們跟去看看,這裡麻煩你照顧下。」
見王長江點頭,幾個人連忙跟著孫明義沖向了四樓通道的大門。
左毅然猛地推開的大門,整個四樓層面呈現在他的眼前。長長的通道上幾盞太陽能備用應急燈疲憊的閃爍著,樓道內一片狼藉。衣物、皮箱、書籍等等雜物散落的到處都是,甚至還有不少人民幣。
整個樓道內幾乎沒有容腳的地方,雪白的牆壁上到處是星星點點的血跡,冰冷的地面上還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具已經散發出惡臭的屍體。
左毅然被面前的一幕深深的震撼了,這就是戰爭帶來的災難啊!他哆嗦了幾下嘴唇,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戰友此刻已經站在了身後。拖著沉重的雙腳上前幾步,左毅然從地上扶起一具屍體,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這是一具老人的屍體,雪白的夾克已經被乾涸的鮮血染的發黑。左毅然扶起老人靠在牆壁上,藉助著微弱的燈光仔細打量著老人的臉,此刻的他早就把害怕和恐懼拋在了腦後,有的只是遺憾和悲痛。
老人的臉上似乎還留有驚慌的神情,左毅然仔細的看著,甚至於鼻子都快碰到了老人的鼻子,即使是參加過戰爭,左毅然的舉動仍然讓身後的幾個人心裡有點發毛,田野上前幾步,拍了拍左毅然的鋼盔,道:「毅然,走吧,這個帳我們遲早要回來!」
「走吧毅然,這就是戰爭,既然發生了,我們就要有勇氣面對,人生就是在不斷的挑戰中渡過的,如果我們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我們枉為軍人。」
左毅然看了說話的何舒才一眼,緩緩的站起身來,輕聲道:「走吧。」
幾人這才鬆了口氣,剛剛一轉身卻不想樓道里又颳起了一陣風,不遠處的一扇房門撞擊著牆壁發出「哐」地一聲大響。左毅然聞聲頓了一頓,回頭看著大開的房門蠕動了幾下嘴唇:「我去把門關好,將來這房子的主人回來,或許還能夠繼續住。」說完,小心的邁過地上的幾具屍體,往樓道的深處走去。
許晨等人互相望了一眼,並沒有阻止左毅然這種幼稚的行為,畢竟是第一次上戰場,他這樣的表現已經很出色了。如果昨天晚上不是左毅然急中生智,估計他們這些人都不能活著站在這裡。
「他在幹什麼?」李響皺了下眉頭,看著不遠處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左毅然,疑惑道:「毅然已經站了好幾分鐘了。」
許晨也緊緊的鎖住了眉頭,緩緩的拔出腰間的手槍,輕聲道:「注意!情況有些不對,緩緩靠過去。」
幾個人沒敢驚動杵在門口的左毅然,都緩慢的貼在牆根開始往敞開的大門處靠去,一直走到距離左毅然只有三、四米遠的時候,在最前面的李響才看清楚左毅然拳頭緊握,臉色煞白的站在門口不停的顫抖著身體,當下忍不住輕聲叫了下:「毅然,毅然。」
「噗————!!」
「毅然!」
李響的話音還沒有落地,杵在原地的左毅然突然噴出大口的鮮血往後直直仰倒下去,眾人見狀不由大駭,李響一個箭步上前撲到左毅然,兩人滾成了一團摔倒在房門的另一側。跟著李響身後的孫明義就地一滾,手槍就對準房內,許晨等人正有所行動,卻被孫明義一擺手阻止了。
這是一個解除危險的手勢,後面的幾人見狀連忙上前:「出什麼事了?」
孫明義臉色一黯,收起槍看了昏迷的左毅然一眼,對眾人道:「你們自己看吧。」
許晨等人往房內張望了一眼,一個個頓時面如死灰。
這套商品房面積近二百五十平,可以算的上是一個大戶了。進入大家眼帘的自然是客廳,客廳連著書房,中間由一扇玻璃屏風擋著,不過現在……
屏風已經破掉了,碎玻璃渣子鋪了一地。客廳里的傢具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掛在牆上的液晶電視也破了一個大洞。在客廳通往樓道的門口處,仰躺著一男一女兩具屍體,估計是準備逃離的時候被打死的。再往裡,在距離屏風兩米左右的地面上,躺著兩個被炸的支離破碎的鬼子屍體,其中一個被完全炸碎,只剩下了一個腦袋滾落在茶几的底下,而另外一個則只剩下了上半身,掛在了沙發上,兩側雪白的牆壁被爆炸搞的一片黃黑。
當眾人的目光落在書房裡那張斜倒在一邊的書桌時,所有人的雙眼都赤紅了。書桌上躺著一個全身**的女孩子,兩隻手被繩子死死的綁在書桌的兩隻腳上。女孩子的下身已經是血肉迷糊的一片,左**也不翼而飛,只留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
「讓我進去……」
聽到身後傳來微弱的聲音,眾人回頭一看,只見李響扶著嘴角掛著血絲的左毅然正站在自己的身後,當下連忙讓開了路。
左毅然蹣跚著腳步幾乎是挪到了那張書桌前,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躺在書桌上的女孩子。
這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年輕、豐滿,即使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氣息,但依然不能遮擋她生前的美麗。
「可能和我差不多年紀吧。」左毅然感到一陣黯然,伸手摸了摸女孩子的臉。
女孩子的雙眼圓睜著,眼中依然流露著不屑和嘲笑,她的嘴裡咬著一塊連著經絡的碎肉,不難看出,這塊肉是被她用牙齒生生撕扯下來的。
許晨緊抿著嘴仰頭看著天花板,最後還是長長出了口氣,對左毅然道:「這個女孩在被強暴時咬斷了鬼子喉嚨上的氣管。」
左毅然一愣,突然發瘋似的撲了上去,奮力掰開女孩子的嘴將裡面的碎肉挖了出來扔在地上,最後用作戰靴結實的靴底狠狠的踩踏了幾下。
許晨並沒有阻止左毅然的行為,繞過桌子開始解綁著女孩子手腕的繩子:「她咬斷了鬼子的氣管,用腳趾撥開了手榴彈的保險栓,最後一腳將鬼子蹬出了書房,連帶著外面的鬼子也被炸死了,可惜她自己沒有逃過厄運。」
左毅然這個時候才停下了動作,轉頭看了那掛在沙發上只剩下半截身體的鬼子一眼,果然,他的脖頸已經剩下了一半,當時爆炸產生的威力可見一斑。屏風直接被震的粉碎,女孩子也幾乎被攔腰炸斷。
「她值得我們尊敬。」陳沖雙手掩面搓了下臉,哀聲道:「以前輿論批判九〇后,到了我們這一代,矛頭又直接指向了我們。可是現在,我們能拍著胸膛說,面對侵略者的刺刀,我們的國家沒有平民,我們都是戰士,不畏生死的戰士!」
和許晨一起小心翼翼抱起桌子上女孩的左毅然聞言頓了頓,低著頭道:「其實昨天晚上殺鬼子的時候,我很害怕,有一種致死地而後生的感覺。看到她,我才發現自己的懦弱,她值得我學習,我不能再害怕下去,她用生命給我上了一課。」
輕輕的將女孩放在裡間的床上,左毅然拿來一條半濕的毛巾為她擦乾淨了臉,孫明義不知從哪裡抱來了一條幹凈的被子輕輕的為女孩子蓋上。
所有人都圍在床前站著,不約而同的舉起了右手抵在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用軍人最莊嚴的禮儀錶達著自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