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多餘的第086章 寂寞向來催人老

本不多餘的第086章 寂寞向來催人老

本不多餘的第086章寂寞向來催人老

維爾格城外。

今日天氣很好,陽光明媚,雨季剛剛結束的尉行省,這樣的好天氣也不常有,風不是很大,維爾格城以南的一座莊園里,有大片的麥地,一條小溪從中穿過,這樣的田園風光在尉行省到處可見,但此刻麥田上卻有些與眾不同的氣氛,因為除了幾個戴草帽的農夫,還有兩個人,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大水車被小溪的流水不斷衝擊著轉動,發出如同奏樂般的美妙聲響,風吹過麥田,如同波浪的麥穗起伏不定,幾頭白鷹掠過天空,看不見雲彩。此刻沒有人能夠享受到這裡的悠閑,就在剛才,幾十個人弔死在小溪那一邊的空地上,屍體還沒有運走,雖然明確知道屍臭味不可能傳那麼遠,但所有人的鼻子里都彷彿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死的人,有一半是荊棘花家族的人,另一半是前任尉行省總督伊格納提的心腹下屬,罪名是叛國罪。

麥田裡的兩個人,一個就是前任的尉行省總督伊格納提,從那一夜事變后,他便來到這座莊園里,如一個普通農夫,坐在田埂上,一言不發。另一個人自然就是現任的尉行省總督拉比斯,伊格納提的兒子,將伊格納提趕下來的罪魁禍首。拉比斯穿著一件便服,站在伊格納提的身旁,望著遠處的樹木和麥田,開口說道:「父親,我的父親,你不想解釋一點什麼嗎?」

伊格納提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試想任何一位總督一夜之間失去了手中的權力,兩個兒子在自己的面前搏殺,最終一個死去,一個殺死了他現在的妻子,雖然不是他喜歡的女人,恐怕都不會比他好上多少。作為一個優柔寡斷的前任總督,在以前的二十年時間裡,伊格納提實在沒有多少值得誇耀的地方,除了苦心維持兩個兒子之間的微妙平衡,但戰爭打破了一切平衡。伊格納提神情黯然,他最近胃口十分不好,原本微胖的體型現在看起來已經有些偏瘦,眼窩深陷,想來睡得也不會太好,拉比斯的話,字字如同刀割:「解釋什麼?還需要解釋嗎?」

「為什麼不需要?」拉比斯轉過身來俯視著他的父親,「一個懦弱的人,連辯解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伊格納提心灰意冷道:「你殺了那麼多人,又借著我的名字將總督府邸清洗了一遍,我又何必再跳出來。你是我的兒子,一切為了荊棘花家族,我從不奢求太多的東西。」

拉比斯說道:「果然,你就該是個懦夫,幾十年前屈從於你的父親,幾十年後屈從於你的兒子!」

伊格納提驀然抬起頭,盯著拉比斯的眼睛:「你現在算是為了你母親報仇了吧!」

「報仇?呵!」拉比斯大笑道,「多麼可笑的辭彙,可是我的弟弟死了嗎,我的弟弟死了!你知不知道,克里斯多夫臨死的時候,他對我說了什麼,你是不是以為我必須恨克里斯多夫的母親,所以恨克里斯多夫?父親,也許從你第一天成為尉行省總督開始,你就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天吧?當年我的母親是死在誰的手裡?我親愛睿智的父親,您能否告訴我,她究竟是死在誰的手裡?!他是死在他最愛的男人手裡,二十年了,這個男人一直在干著同樣的蠢事。」

伊格納提說道:「拉比斯,你走吧……如果不想殺我的話。」

拉比斯沉默著走到伊格納提的面前,低聲說道:「時間會改變一切,也會消磨一切,我的父親,您活著比死了好。」

「好吧,我已經厭倦了,厭倦了你現在熱衷的事情。」伊格納提直視著拉比斯的目光,「當有一天,你也老了,你就會發覺,權力實在是一件暗地裡殺人的東西,你會喜歡上如今天的好天氣,羨慕做一個安穩的農夫,守望著你的麥田。當有了兩個出色的兒子,你不用擔心他們會如何因為爭奪你的財產而大打出手,因為那兩個兒子是如此優秀,幾乎不用別人的教導就能獲得更多的財富,也不用擔心自己家族的榮耀要如何維護,家族的血脈要如何傳承,更不用擔心敵國的統治者虎視眈眈地眼睛。要做的,就是每天辛苦工作,賺取足夠生活的金錢,也許還會有個牧場,養著牛和騎獸,不會有家族的壓力讓你選擇一個從不認識的女人成為自己的妻子,也不會等自己老的時候,唯一活著的兒子拔劍相向。」

拉比斯開口說道:「你已經老了,老了就做一些老了該做的事情。」

「你要走了嗎?」伊格納提看著說完那句話的拉比斯起身要離開樣子,問道。

「我去看看克里斯多夫。」

這座大莊園,是荊棘花家族最早的產業,一座歷史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的老墓地,就在莊園的某個角落裡。老墓地最近安葬的人,便是拉比斯的弟弟,死去不久的克里斯多夫子爵。拉比斯回到古堡中換了一件白色的禮服,手裡拿著一支白色花,步行到了墓地,沒有僕人跟隨。這裡十分安靜,黑色的墓碑上留著每個死者的墓志銘,克里斯多夫的墓碑在最裡面的一個角落裡,墓碑旁邊開著一叢野生的百花。

墓碑上的墓志銘:

「愛一切世人。」

拉比斯將手上的那一支白花放在墓前的黑色基石上,按照家族的古代禮節禱告起來。

禱告結束,拉比斯想要說什麼話,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麼,伊格納提說他是為了報仇,未必不是對的,但說到底,拉比斯終究是為了心中的不甘,克里斯多夫無疑是尷尬的,他要保護自己的母親,就必須要保護自己的地位,就必須和拉比斯爭奪行省的權力,兄弟兩人的廝殺,從來都只是人事變遷的一部分。嘆息一聲,拉比斯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他需要讓自己安靜下來。

……

……

「說起來,你我廝殺幾年,每日詛咒對方早點死去,如今真的看見你死了,我竟有些不安。」拉比斯此刻沒有了在伊格納提面前的咄咄逼人,沒有了處決異己分子時的兇狠果決,他知道克里斯多夫是個什麼樣的人,克里斯多夫也了解拉比斯是個什麼樣的人,就像拉比斯認為的那樣,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東西,每個人都有願意用生命堅持的信念,拉比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你看見了嗎?我的弟弟啊,尉行省的戰爭結束了,西德尼做得很不錯,不過以後就要看我的了。」

拉比斯又在這裡呆了好一會兒,一個老僕人走過來對他說道:「西德尼先生想見您。」

「把他帶到這裡來吧。」

西德尼一身暴風軍團制式盔甲,剛剛從戰場回來,顯得格外英武,走到拉比斯的身後,看著克里斯多夫的墓地,不覺也有些黯然,拉比斯說道:「西德尼,你剛回維爾格城的?」

「剛回來的。」西德尼點頭說道,「尉行省的戰事基本已經結束了,統帥部正在籌劃下一步的進攻計劃,不過這跟我們沒有多大的關聯了。」

「坐下吧。」

拉比斯讓西德尼坐下,這裡自然沒有什麼椅子,不過隨便一塊石頭,兩個人坐在地上,拉比斯搖了搖頭,說道:「結束了?才要開始啊……」

「怎麼說?」

拉比斯咳嗽了一聲,拿出隨身攜帶的雪茄,一根遞給西德尼,一根叼在嘴上,點燃后,他把自己的雪茄放在了克里斯多夫的墓地上:「維爾格城那一夜死的人,不能讓他們白死。」

「你要對抗帝都?」西德尼問道。

「還有利安德爾。」拉比斯說道。

「你不應該樹立那麼多敵人。」西德尼說道,「你的力量很弱小,相對於你的敵人。」

「敵人這件事,當然只有你知道。」拉比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在外面,該聯盟還是聯盟,該做樣子還是做樣子,自然會不同。」

「你想怎麼做?」西德尼問道。

拉比斯握著拳頭在嘴邊,讓自己的嘴唇感覺到了手指的冰冷:「想做的事情很多,比如說聯合利安德爾那個傢伙,比如說保持總督府在行省的影響力,西德尼,你現在還是暴風軍團序列中的軍官,要注意一下掌控的軍隊,現在,這些士兵是我們其他一切東西的根本。」

「這些我明白。」

「你什麼時候出發?」

西德尼說道:「後天,後天出發,要和利安德爾會面。」

拉比斯點了點頭,說道:「會面的話,也把我的態度告訴他,尉行省,如果他想對我們動手,就準備好魚死網破吧!」

「要說得這麼直接?」

「現在是關鍵時刻,越直接越好,要不怕硬碰硬。」拉比斯說道,「我們和利安德爾就是再有矛盾,也是暗地裡的矛盾,不能擺到檯面上,要想決裂的話,利安德爾自己恐怕就要不樂意,我讓黑騎士去幫你。」

「那你這裡怎麼辦?」

「斯維特還會在這裡待一段時間。」拉比斯說道,「我這裡你不用擔心。」

「我的情報告訴我……」拉比斯又接著說道,「帝都很可能會將那位凱恩領主提拔起來,將一個郡放給那個領主,要借著帝國主力軍團還在尉行省的時候,確定下來,凱恩領主現在還在薛岳帝國,所以直接任命的,很可能是弗里島的政務官奧斯汀——突然剛剛去了帝都,還和我見過面。」

「那我們的態度?」

「我們能有什麼態度,默認吧……」拉比斯說道,「一切等我們恢復過來再說。」

……

……

麥田上。

一隻大鳥高高飛起,年老的伊格納提摘下頭頂的帽子,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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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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