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第一部變奏曲（5）
（ps：多謝賣壞梨和午夜日正紅TX的捧場，O(∩_∩)O~）
第005章第一部變奏曲（5）
在西大陸流傳最廣的一齣戲劇《告別西斯坎維爾》中，被誣衊為罪犯的男主人公在告別故鄉的時候，對一同前行的老友說道，看吧，我的朋友，縱使骯髒貧窮，縱使你我被每一棵花唾棄，被每一粒沙塵厭惡，我依然願意用生命守護你。是的，這是一個偉大的悲劇，從這裡你能找到你所願見的和所不願見的，懦弱與勇敢，屈服與反抗，但在充斥著陰謀與背叛的戲劇中，惟獨主人公和他朋友間的友情，彷彿是游吟詩人特別留下來的一抹光輝，讓原本陰沉的劇本變得有幾分溫情。戲劇不老，當年凱恩等人在帝都初次聽時便是這樣，如今在斯蘭比克城看著一個游吟詩人與演員組成的戲劇團演出，仍是如此。
接到請柬是在昨天，作為這一年來來到斯蘭比克城演出的唯一一個劇團，安菲亞劇團成功地讓凱恩成為了他們作重要的一位觀眾，在演齣戲劇之前，凱恩坐在馬車上，卻忽然想起了弗里島上，邀請艾美去看馬戲團時候的情景，然而此刻艾美自然不能出現在他的面前，坐在凱恩對面的是一身白色長裙的甘麗斯小姐。菲比斯的女兒，甘麗斯在父親去世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依舊單純，卻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儘管凱恩試圖說一些糟糕的冷笑話緩解氣氛，卻反倒讓馬車裡愈發尷尬。凱恩難得沒有穿便服，而是一件黑色禮服，戴著一頂同樣是黑色的帽子，在僕從的帶領下，兩人走進斯蘭比克城唯一的小劇院。
小劇院是一個環形建築物，正門前有一排階梯，階梯上凱恩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對後面的甘麗斯笑道：「看到這劇院，我還以為回到了雪狸帝國的帝都大劇院，連階梯都是一摸一樣。」
無論如何，帝都大區的生活都不能算是美好的記憶，只不過因為幾個老友在那裡悠閑度日，不用擔心恐懼，也不用步步謹慎，每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當年的少年們單純不知世事，還懷揣著名為理想的東西，所以現而今想起來，反倒格外珍貴。再想到如今，便是悲傷加上嘆息了，從凱恩決心前往弗里島開始，他和奧斯汀和亞倫，便已經與平靜的生活無緣，當初如惡龍島那般的殺機四伏，也不是只有一次發生。一路搏殺至此，許多人死了，活著的人並不算大多數，看見的死人多了，還活著的凱恩心裡自然愈發珍惜，再加上勉強脫離了小人物的身份，他自然不甘平凡地死去。亞倫的受傷，讓凱恩開始警醒，倘若有一天奧斯汀或者亞倫真的因為某種原因死了，他要如何如何？過往如今的記憶一起湧上心頭，凱恩看了一眼這異國唯一熟悉事物，不免有了些許感觸。
凱恩一瞬間想的事情，甘麗斯自然不能明白，她撇過頭沒有和凱恩目光相對，輕輕說道：「凱恩先生，我們進去吧。」
小劇院內有一個環形的觀眾席，中間前方的舞台也不算很大，但勉強能完成這一齣戲劇。《告別西斯坎維爾》講述的內容，是發生於西斯坎維爾三段相關聯的故事，第一段故事是主角年輕時候因為撞見某個大陰謀，被誣陷偷竊了科察比克家族的錢財，而被通緝，從小一起長大並且主角深愛的女孩卻成為了科察比克家族的普通侍女，科察比克家族派遣武士利用女孩將主角誘捕，然後主角在另外一個老朋友的幫助下逃脫；第二段故事，是主角功成名就回來，要想科察比克家族復仇，結果成功毀掉了那個家族，主角愛的女孩在此之前已經是科察比克家族的一位夫人，最後也因此失蹤；第三段故事，人到中年的主角參加某一場貴族的宴會，看見了當年願意付出生命的女孩——如今濃妝艷抹，成為了一個妓女，看到赴宴的主角，沒有憤恨，沒有欣喜，只用六弦琴彈奏了一首戲劇中最悲情的一首曲子，然後拒絕了主角的救助，在戲劇最後一幕，一個寒冷的夜晚自殺。
命運未曾乞憐不幸的人啊！
雖然已經看過許多遍，但沒一次看起，凱恩總有一些新的感覺，劇團出演那個女孩角色的是一個很老道的演員，看得凱恩身旁的甘麗斯低聲啜泣。
……
……
「你是不是在懷疑我？」
無關於戲劇，凱恩忽然如此問道。
甘麗斯渾身一震，低頭不語。
舞台上，打著簡陋的布景，這反而讓最後一幕的氣氛更加完美，簡陋的房間里，女主角在昏暗光線下默默看著一串手鏈，那是曾經愛情的見證，此刻已是她唯一值錢的東西，在這一幕，女主角將自殺，凱恩知道結局，但這並不妨礙他更加悲戚。
「你既然懷疑我，又不肯說出來，難道是怕我？」凱恩看著舞台上女演員說著心理獨白，嘴巴卻和甘麗斯小姐說著一些平時不怎麼好說起的話來，「還是我有這麼可怕？」
甘麗斯小姐低聲說道：「不說這個好么，凱恩先生？」
凱恩心冷如鐵：「果然，你在害怕。」
「我沒什麼可怕的。」甘麗斯說道，「只不過父親剛剛去世，心裡有些話不想說出來，不是懷疑你。」
凱恩說道：「既然如此，那麼，甘麗斯小姐您告訴我，為什麼幾次推辭見我，難道你相信那個我殺死你父親的謠言？」
「今天我不是赴約了么？」
「我答應過你的父親，要好好照看你。」凱恩緩緩說道，「我這個人，朋友不多，你的父親可以算是一個，而且是很重要的一個，他的死亡讓我很難過也很憤怒，如果有誰以為可以在暗地裡做一些手腳，那麼他就該準備做好為此接受懲罰的準備！」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甘麗斯說道。
凱恩停頓了一下，對甘麗斯說道：「告別西斯坎維爾，很好的戲劇，你該仔細看看。」
說完頭轉回去，一言不發。
甘麗斯小姐問道：「你在弗里島有一個喜歡的女人？」
「是的。」凱恩沒有否認的意思。
「我能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甘麗斯問道。
「艾美。」凱恩說道，「比你年長一兩歲吧。」
「聽說很漂亮？」
「嗯。」
「你一定很想念她吧？」甘麗斯低聲問道。
「我很愛她。」凱恩說道，「就如同無處不在的空氣，只有離開的時候才能感覺到她對於我的重要。」
「為什麼問這些？」凱恩問道。
因為我也是愛你的啊！甘麗斯幾乎就要忍不住說出這句話，菲比斯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向凱恩提出要甘麗斯嫁給他？甘麗斯對於凱恩朦朧的愛意，並不難以察覺，但看著凱恩眼中溫暖卻拒人千里的神情，甘麗斯小姐還是沒有將那句話說出來，張了張嘴巴，低下頭去。
周圍的觀眾都屏住了呼吸，因為最後一幕，舞台上，女主角已經拿出了最後的道具，一把匕首。
女主角如同撫摸著情人的手臂，撫摸著匕首的刃。
「要死了么？」凱恩喃喃自語地說著女主角最後的台詞。
「要死了么？」簡陋的舞台上，長得很像半精靈的女主角把匕首放在了胸口，然後說出這一句台詞。
「你喜歡悲劇嗎？」凱恩又轉過頭盯著甘麗斯的眼睛。
「不喜歡。」甘麗斯黯然說道，「我一點也不喜歡悲劇，但這我們決定不了，不是嗎？命運的面前，我們都只是螻蟻。」
「你看起來很難過，為了她嗎？」凱恩口中的她指的是即將自殺的女主角。
「不，我為了自己！」甘麗斯心裡默默說道。
但也只是心裡說道，擠出一絲笑容，甘麗斯搖了搖頭。
「我也討厭悲劇。」凱恩說道，「特別是明知道結局的悲劇。」
「所以……」凱恩驀然站起來，在所有其他觀眾和演員的驚訝中站了起來，打斷了戲劇的繼續，他對著急忙趕過來詢問情況的劇團老闆說道：「請原諒一個……年輕人的無理請求，讓悲劇結束吧，她應該活下去。」
「這……」劇團老闆尷尬地笑了笑，想要說什麼，卻又聽見凱恩向其他觀眾問道，「你們認為呢？」
「要活下去！」
「不要死！」
觀眾們的大聲歡呼道，事實上他們觀看戲劇要比凱恩認真得多，也要入戲得多。
這是一個戲劇，也只一個戲劇而已，劇團老闆當然不願意為此和凱恩爭辯，飛快跑到舞台上和女主角的演員說了幾句話，女演員也十分意外凱恩的打斷，不過沒有堅持原來表演的意思，向前走了幾步，給所有觀眾行了一個禮節，尤其看了凱恩一眼。
戲劇就這麼意外地結束了，觀眾們依依不捨地離場，而凱恩依然站著，對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甘麗斯說道：「看吧，只要肯站出來，悲劇也能成為喜劇。」
「這不是喜劇。」甘麗斯倔強地搖起了頭，「你阻止了她的死亡，那麼這場戲劇也就還沒有結束，讓一個女人在痛苦中繼續痛苦下去，難道就不是悲劇了嗎？」
凱恩說道：「活著總有希望。」
甘麗斯說道：「你怎麼能這樣？」
「什麼意思。」
「她應該死去的，她應該死去的。」說著這幾句話，甘麗斯小姐站了起來，然後哭著從單獨的特別通道衝出了小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