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當你穿山越嶺的那一邊

第018章當你穿山越嶺的那一邊

「阿雲和瑪法小姐都離開了？」

「是的，凱恩大人，阿雲是被一個商隊接走的，他們有大人的徽章，再加上奧斯汀大人提前囑咐過，我們也沒有阻攔。瑪法小姐是和阿雷先生一起離開弗里島的，走之前本來要拜訪一下凱恩大人您，但是您不在領主府，所以就只留下了一封信，上了去薛岳帝國的一艘商船。」

「小白尼爾先生和西西小姐呢？」

「正在實驗室里研究那一本黃金書籍。」

凱恩有些疲倦地揮了揮手，示意里奇離開他的房間。於是這裡又安靜下來，原本以為從薛岳帝國回到弗里島，會安心許多，卻沒有想到剛回來便接連發生了那麼多事情，甚至讓凱恩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轉眼間變成了眼下的局面。給自己倒了一杯精靈果酒，現在亞倫的情況還很複雜，雖然凱恩已經確認只要不打碎石化后的身體，就不會死去，但亞倫身體上詛咒的解除方法一時半會也理不出頭緒來。桌子上放著好幾本厚重的書籍，都是關於詛咒魔法的，凱恩畢竟不是專職的魔法師，對此，他只有向遠在帝都的老師哈因求助——哈因認識許多在魔法領域擁有淵博知識的學者，和對於詛咒一類魔法有著十分深入鑽研的資深魔法師。用遠距離傳訊器說不清楚情況，凱恩寫了一封詳述情形的信給哈因先生，並說如果沒有辦法在弗里島解除的話，凱恩就會帶著亞倫前往帝都大區治療。發往帝都的信，大約要一個月才有消息回復，這一段時間，凱恩只能依靠魔導術士的手段慢慢推敲那一本魔法書籍中的內容。

艾略特先生失去生命的時候，凱恩並沒有在一旁見到，這位一臉老奸巨猾樣子的藍魚主事人，商人，酒館老闆，凱恩的合作者，似乎不願意讓太多人見到他最落魄的樣子。不過從斯坦在艾略特死後離開那個小屋子的時候，說的幾句話，大約可以猜到，兩個人在最後的時間裡，無非就是談論一些過去的美好與不美好的故事。

「很令人難過，不是么？」那天斯坦這麼對凱恩說道，「我認識他幾十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覺得害怕。」

「艾略特先生……也會害怕么？」那個時候凱恩已經冷靜了下來，特別是在了解了那場弒神之戰中存在的某些秘辛之後，斯坦這個人雖然是密蝶的首領，而且當初在惡龍島，也有過一些不愉快的故事，不過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當時凱恩看了斯坦先生一眼，又接著說道：「我原以為向你們這樣的強者大約會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或者直接了結自己的生命，也比這樣慢慢等死好。」

「他是個很奇怪的人。」斯坦說的是艾略特，「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這的害怕了死亡，所以要我陪著他走完最後的一段時間，還是只是為了掩蓋他的真實想法。」

「真實想法？」

「也許是隱藏得久了，我都快不認識他的本人了。」斯坦說道，「他……或許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

不知道為什麼凱恩總覺得斯坦似乎有一些別樣的感慨，不單單是關於一個老朋友的故去。艾略特死後，火化也是在凱恩的眼前，有幾個藍魚的人在場，弗里島上很多人參加了這場沒有立刻安葬死者的葬禮，除了已經離開前往弗利安城的奧斯汀，剩下的諸如凱恩和凱恩的重要下屬，以及那時還沒有離開的瑪法小姐等人也都一同參加了，每個人的手裡都捧了一束藍色的美人草，放在了艾略特的身體旁，斯坦在艾略特的頭上畫了一個魔法符號，然後低聲祈禱。凱恩總有一種這個老頭其實還沒有死去，也許正偷偷躲在某個角落看他們的笑話的感覺，但是這一具屍體身上，毫無疑問，是艾略特的魔法氣息。

斯坦帶走了艾略特的骨灰。

時間慢慢過去，同樣許多人離開了弗里島，這裡畢竟不是什麼太過美麗的地方，甚至因為凱恩和奧斯汀堅持的開發，而顯得十分喧囂。在凱恩的領主府，那一間近乎於地下室的處理公務的房間，凱恩翻看了一些過去的他不在弗里島時候的記錄，很快，他便失去了耐心。在幾份剛剛送過來的例行文件上籤署上自己的名字之後，他便站起身來，往他的魔導術士實驗室走去。

那裡小白尼爾和西西小姐負責著對於那本黃金書籍的破解。

在有更好的辦法之前，這本艾略特提及的書籍，應該是最快的辦法了。凱恩不知道亞倫能堅持多久，艾略特對於這方面的事情，語焉不詳，這本黃金書籍艾略特應該看過並且知道其中的內容，否則不會提醒凱恩。

穿過了花園的小徑，在往裡面走了一會兒，就有一座城堡式的建築物。

凱恩走了進去，在地下室里，找到了正在工作中的小白尼爾和西西小姐，實驗室里當然還有別的人，大多是哈因推薦給凱恩的人，也有後來奧斯汀招聘的人手，現在為了解決這本黃金書籍的問題，凱恩集中了弗里島所有和古代魔法學沾上邊的人，只有能幫上忙的都參加了進來，所以此刻擁有幾個大房間的實驗室里擠滿了二十幾個人，小白尼爾站在中間在一塊大石板上用炭筆寫寫畫畫解釋著什麼。

「凱恩大人。」一個人發現了凱恩的到來，向他致意。

凱恩點了點頭，臉色有些嚴肅地走到小白尼爾那裡，說道：「怎麼樣了？」

小白尼爾解釋道：「很不好。」

凱恩臉色有些難看，帶著小白尼爾走到一個小房間里，然後才開口問道：「很不好？怎麼說？」

小白尼爾皺著眉頭回答道：「這一本黃金書籍要強行打開不是不可能，但現在的問題是書籍封面的魔法鎖十分精巧而且難以處理，只要不是按照一定的方法打開魔法鎖，都會破壞書中的內容。從凱恩先生您告訴我的話來看，任何書頁的缺失都是十分麻煩的，我們必須首先保證書籍的完整性。然而要研究明白這一個魔法鎖，不能觸發它的自毀機關，卻是十分困難的。書籍都沒有打開，更不要說破譯其中的內容了。」

聽到這裡，凱恩說道：「困難和我預想的差不多，不過總歸是有辦法的。」

凱恩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如果用魔法探測不了魔法鎖的結構，可以試一試別的方法。我曾經在帝都大區看過一位學者有過這方面的研究，那就是運用聲音或者光線來探測，具體如何做我也不太清楚，或許這可以成為你們的一個思路。」

「我們正儘力。」

凱恩又說道：「西西小姐呢？」

「她在計算魔法陣的幾種迴路。」小白尼爾回答道。

凱恩說道：「我已經讓飛行怪送信給哈因老師了，希望儘快能有回復。」

小白尼爾正要說話，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誰？」凱恩不悅道。

「凱恩大人，布蘭特先生請您過去！」

「知道是什麼事嗎？」凱恩立刻站了起來，問道。

「好像……好像是艾琳小姐又病了！」

凱恩低頭對小白尼爾說道：「我去一趟，晚上再來一次。」

打開門，凱恩又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那個送信的僕人結結巴巴，好容易才把事情說清楚，原來艾麗莎小姐和奧斯汀一起去弗利安城之後，艾琳便一直是艾美小姐照顧的，今天兩位小姐本來打算去新城街道上逛一逛，卻沒有想到被涼風吹了一下的艾美小姐忽然說頭疼，回到領主府住處之後，頭疼得更加厲害了，並且整個下半身全部失去了知覺，老布蘭特擔心異常，連忙派人來讓凱恩過去看看怎麼回事情。僕人是和凱恩一邊走，一邊解釋的，等到解釋完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花園裡。

老布蘭特和他的女兒們住的地方是在花園的深處，急匆匆走了半刻鐘才到。

長長的走廊里好幾個專職治療者正低聲交談著，僕人們都在門外等候著命令，凱恩走了過去。

「老布蘭特先生在裡面嗎？」

「在，還有艾美小姐。」

凱恩快步走了進去，沒有敲門，發現凱恩進來之後，艾美哭紅了眼睛，首先站起來說道：「凱恩，快來看看艾琳這是怎麼了？」

凱恩走到艾琳的床邊。

這位老布蘭特最小的女兒正昏迷著，摸了摸額頭，還在發燒，臉色十分蒼白，蓋著一層杯子，頭髮蓬鬆，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惜。

「前兩天天有什麼異常么？」凱恩急匆匆走過來，額頭上也有了一層細密的汗，這兩天不順利的事情一件連著一件，凱恩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命運女神盯上了。檢查了一下艾琳的身體，他皺著眉頭看向了老布蘭特和艾美小姐。

「沒有啊。」艾美著急得又快要哭出來了，「我要是知道帶艾琳出去一下會犯病，我就不這麼做了。」

凱恩勸解道：「不要擔心，不說了嗎？這是艾琳的老病了，以前不會有什麼事情，現在也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說完他又轉過頭看向老布蘭特，問道：「以前艾琳犯病我記得都有葯的啊？」

「已經讓艾琳吃過葯了，但是完全沒有反應。」老布蘭特回答道，「以前都沒有這樣啊！」

「我看看那些葯。」凱恩第一想到的嗎，便是艾琳吃的葯出了問題。

葯被端了過來，有兩種，一種是用瓶子裝的的藥劑，總共三四瓶，是一直準備好的，另外還有一種是黑色的藥丸，據說是許多年前，艾琳小姐最早犯病的時候，一個從東大陸來的厲害人物，留下來的藥丸，總共也就有十幾粒——當初囑咐的是，除非到了危急時候，否則少用這種藥丸，艾琳小姐許多次犯病也就服用過三四次而已。這三四次裡面，還包括了現在這次。

凱恩查看了一下，這藥丸感覺不到魔法物品，至少不會是魔法藥劑，製作的原料應該是某種野獸或者很多種野獸的屍骸以及一些植物，沒有任何氣味，凱恩拿來一個銀盤，用匕首小心地切開藥丸的一小部分，放在銀盤裡，然後加入一點紅色的液體，攪拌一下。這個時候凱恩嗅了一下，藥丸被切下來的部分遇到水立刻就散開了，緊接著有一種奇怪的味道瀰漫開來。鍊金術師原本就是魔導術士的先驅，對於煉金學凱恩也熟悉一點，判斷一種藥劑有沒有毒是鍊金術師最基本的技巧，凱恩的手法也十分熟練，以前聽老布蘭特的說法，好幾次艾琳差點死去，都是靠著這種葯才活過來，凱恩便也沒有想到這藥丸可能會有問題。

但是這一次凱恩不得不謹慎一點。

「怎麼樣？」老布蘭特問道。

「那些治療者怎麼說？」凱恩便盯著眼前不斷改變顏色的液體，一邊問道。

老布蘭特回答道：「他們能有什麼辦法！」

說到這裡，老布蘭特也氣憤起來，說道：「如果不是當初那個東大陸人……哼，艾琳的病他們要是能治十幾年前就能治療了。」

凱恩說道：「這個藥丸……還有人試過么？」

「什麼意思。」

「我想那位東大陸人，之所以讓艾琳到危急關頭才能服用，便是因為，這藥丸的藥效雖然有，但是卻有很大的副作用。」

老布蘭特驚訝道：「可是以前……」

「這應該也是副作用之一。」

凱恩說道：「越到後面，藥效越差。這藥丸，也說不上有問題，雖然有毒性，但是對於艾琳的病，也許確實有很大的幫助，至於那一瓶藥劑，顯然也只能壓制住艾琳的病。我現在還找不到好的辦法，能不能想辦法找到那個原來治療過艾琳的東大路人？」

「要找也來不及了。」

凱恩想了想，猶豫道：「有一個笨辦法，但是很有效，我要在這個房間裡布制一個魔法陣列。」

「能讓艾琳醒過來么？」艾美問道。

「暫時還不行。」凱恩擦了擦自己的額頭，最近的事情太多，他都沒有好好睡覺，沙啞著聲音說道，「放心，有我在呢，不會有事的。」

艾琳小姐和亞倫是不同的，亞倫是來自於血脈中的詛咒，而艾琳則是天生的疾病，對於前者，凱恩還能勉強應對，而對於艾琳的情況，即使是當初哈因來弗里島的時候，見到也說沒有治療的辦法。凱恩說的魔法陣列，還是當時哈因留下來的，說是能暫時停滯一個人的生命，等到找到了治療的辦法再進行復甦。

凱恩要做的是一份十分艱巨的工作，把整個房間完全封閉起來，裡面用魔法陣製造低溫，將艾琳暫時封凍起來，不過當然不是直接降溫，那樣艾琳就會直接凍死了。

魔法陣列用了半天的時間完成，艾琳被艾美脫去了衣服，躺進了房間中的而一個水晶盒子里。

凱恩閉上眼睛，在空中不斷畫著魔法符號，這些魔法符號形成之後便立刻固化了，然後落到了艾琳的身體上。

不久之後，凱恩轉過身睜開眼睛說道：「開始啟動魔法陣列吧！」

退出了房間凱恩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對老布蘭特說道：「讓人守著這裡，不要隨意讓人靠近。」

領主府的花園裡。

艾美小姐有些悵然，對凱恩說道：「妹妹的病，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么？」

「我……帶著艾琳和亞倫一起去帝都大區。」凱恩回答道，「等哈因老師有了回復，我們就動身離開。」

「我也要去。」艾美忽然說道。

凱恩怔了一下，說道：「你去薛岳帝國的時候，還好沒出什麼情況，現在你又去幹什麼？」

艾美小姐委屈地低聲說道：「我就是擔心……」

凱恩剛想說她幾句，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看著艾美看了幾眼，才恍然發覺這幾天這位年紀並不大的小姐已經變得成熟了許多，並且還是想很久以前凱恩記憶中的那個艾美小姐一樣，言語溫柔，說什麼話都能讓凱恩覺得安心。只不過這幾天凱恩東奔西走，幾乎沒有停下過腳步，而此時艾美小姐也是兩眼通紅，不僅僅是哭紅的，大約也是沒有好好休息。

凱恩沉默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艾美的問題，而是說道：「路途上不能太顛簸，我打算雇傭一架地精飛艇，大約哈因老師的回信回來的時候，飛艇就會到。」

艾美看著眼前的那一棵樹不說話。

凱恩笑了笑，伸出手臂摟住了艾美的肩膀，艾美的身體輕輕一震，還是安順地靠進了凱恩的懷裡。

「那就一起走吧。」凱恩說道。

艾美小姐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

凱恩又說道：「弗里島的事情，我想放手一段時間，最近事情太多，反倒忘了原來是來幹什麼來了。」

「嗯。」艾美小姐點了點頭。

遠處樹梢上的大鳥突然離開了樹枝往遠處飛去，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下了起來，不過很小，領主府里的花園，已經沒有了盛開的花，小徑的兩旁葉子凋零，不知道哪裡傳來了嗚咽聲，天邊的烏雲的色調要濃一些，凱恩站得久了，腳有些麻，說道：「我們回去吧。」

「凱恩！」

艾美小姐在他背後叫住了他。

「什麼？」

凱恩擠出一絲笑容轉過頭問道。

艾美走了兩步到凱恩的身前，將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裡，然後低聲說道：「別太累了。」

凱恩抽出自己的一隻手，然後將艾美的手掌握住，說道：「過了明天，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