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鏖兵高郵（二）
被連續折騰了幾天，清軍肚子里也都憋著一股子怨氣，阿濟格這一聲令下，無論八旗兵還是漢奸兵全都一股腦子衝下田野，彷彿他們剛剛走的路是實打實的黃泉路。就這樣除了運送輜重火炮的孔有德部，其餘20多萬清兵如非洲遷徙的羚羊一般散入淮揚地區的千里麥浪。只是所有的羚羊的目的地都集中到一個焦點——高郵。
20多萬清軍不惜踏苗向高郵城圍攏的消息自然瞞不過游擊明軍的探哨，很快這一消息被送到王年、高起豪他們棲身的水師內河漕運船上。看著地圖上草草標註的密密麻麻的紅點，王年的眉頭越皺越緊。
幾十萬大軍散入田野，看似混亂，實則卻讓王高的游擊部隊束手無策，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敵軍，可敵人是20多萬啊，地圖上的密密麻麻的紅點每一個代表的人數都遠遠超過了游擊部隊的人數總和，至於埋雷，挖陷阱，敵人分佈又太散，辛辛苦苦挖好的坑可能一個鳥都不會光顧，而無法估計到的地方通過的敵人可能比當地的螞蟻還多，至於爆炸物那是更難了，無法確定敵軍進軍方向，僅憑預判的可能前進方向根本無法發揮炸藥的最大效果，況且之前爆炸物已經消耗不少，揚州方面已經表示所有炸藥都被用於固防，不會補充更多了，因而清軍這個看似瘋狂的舉動讓王高二人真真地有些束手無策了！
「完全拼人數嗎？切阿濟格這是欺負我等揚州十五萬同袍不敢隨意出擊啊！」高起豪想來想去都沒轍，氣的一拳砸在船艙的木板上，「大帥啊，大帥為何不給俺十萬人，或者兩萬人也好啊，讓俺和這韃子拼上一拼！」
「高兄莫要說這沒譜的瘋話！」王年年長高起豪幾歲，便兄長一般訓起了高起豪，「大帥其實沒錯，此處雖說河網密集，但仍有大片平原，我軍如果蝟集一處，又無城牆庇護，必會被那韃子圍而殲之，想想看如果你我率領的不是這幾百號人，而是十萬之眾，襲擾敵軍哪還會如此輕鬆寫意？我看大帥把戰場選在揚州是對的，揚州的15萬袍澤弟兄都弄這來能換幾個韃子？」
高起豪本來就是隨便發的牢騷，聽王年這一勸解自然便不再糾結。明軍論士兵人數只有清軍一半，對方還特別擅長野戰，以己之短克敵之長，這個將領不是通敵就是傻子！
「那依王兄之見，我等如何是好？莫非是撤回揚州靜待韃子大軍來襲？」
的確，這倒是最保險的辦法，王年也不是沒考慮過，回師揚州雖說不能給守城帶來多大的幫助，但多一個人畢竟是多一份力量，只是這麼草草的撤回去，王年自己都覺得難以向大帥交代：把咱們派出去本來也沒說要殲滅多少敵軍，就是給韃子找些麻煩，別讓他們「閑」著，帶出去多少人，幾乎完好無損地又這麼回來了，算是什麼事啊？而且這也太便宜韃子了，張建強臨走之前都反覆強調了好幾遍：要讓韃子知道這地兒有他們這群地頭蛇再強的龍也得卧著，再猛的虎也得趴著！所以回去是完全不現實的。
但是留下來又能幹什麼呢？陰謀破壞是搞不成了，敵人已經幾乎結成鐵桶陣，銅牆鐵壁般向高郵湧來，在30萬大軍面前，一個小小的高郵城是決計守不住的……嗯，等等守……呵呵哈。
王年這個猥瑣的腹黑男頓時想出了一堆猥瑣的計謀，不愧比高起豪多了幾年軍中閱歷，當高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不禁連連點頭，心裡卻暗罵這個王年實在太陰險。
「要不要派人去知會下大帥，畢竟守高郵這件事我們自己做不來的，還要請大帥多少增派兵力和軍資過來才是！」高起豪到底還是擔心這個瘋狂的計劃能不能付諸實施。
「守？誰說我要守的，洒家不過想借高郵小城寶地一用再給那阿濟格獻上幾份大禮而已，嘿嘿……」
……
沒過幾日，清軍主力大多抵達高郵城下，在聽聞清軍南下的消息后，高郵縣令已經掛印而去，當地只留下一個百戶所，其實也就是一個低級軍官帶了幾百個穿著軍裝的農民罷了，和王高的部下混雜訓練了幾天，勉強湊出了一千多人，至於城中的其他百姓，早就被水師強制送到揚州碼頭了。
待最後一批清軍抵達高郵城下后，阿濟格也沒派人勸降，屁股還沒坐穩就命令大軍猛攻高郵，大概是想徹底發泄掉心中的怒氣，所有的清軍都憋著一股勁嗷嗷叫地往城牆沖，由於孔有德的炮隊被王年、高起豪的游擊部隊摧毀了不少，清軍連起碼的重型攻城武器都沒用，只是草草造了一些雲梯就投入了戰鬥。雙方就這樣以城牆為界，一邊是稀稀落落的防守人員，另一邊則密密麻麻如螞蟻一般往城牆這邊涌，城牆上的人拚命地放箭，而城下的蟻群卻絲毫不見減少。
「殺呀！進高郵，搶錢搶糧搶地盤啊！」沖在前面的漢奸軍隊眼中露出了獸性的凶光，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對屠戮同類如此感興趣，跟在後面的八旗兵更是無比興奮，數次深入中原的經歷告訴他們，女人，金錢和無數的奴隸在等著他們。
頂住了城上的幾波箭雨，守軍的箭矢似乎放光了，前面的漢狗子炮灰剛剛把雲梯架上。城上灑下一堆燒著的火油之後就再沒見到人影了，只是城牆下變成了一片火海，清軍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滅了火。而當他們再把雲梯架好，冒險爬上去一看，高郵的城牆上連一個鬼影兒都沒有了。
"膽小如鼠的漢狗子，果然只配做我們滿洲的奴隸"阿濟格彷彿心裡的憋屈一掃而空，大手一揮：「入城！三日不封刀！」得令的滿洲精銳鐵騎如獲至寶，幾萬滿騎爭先恐後地往城門裡沖，趁著王爺三日不封刀的空隙，趕緊多撈一些銀子和姑娘啊，八旗兵高高興興進了城，卻把所有的漢狗子兵全丟在城外喝西北風。所有的清軍漢軍旗士兵都紅了眼睛，卻又無可奈何。
背叛了自己祖宗的漢狗子，只配做我們八旗親貴的走狗馬前卒，至於分贓，給點殘羹冷炙就不錯了，那還得看你的主子樂不樂意！
看著自己的幾萬滿洲八旗兵統統進了城，阿濟格的心才算徹底放下，在野外受了幾天漢狗子的窩囊氣，總算在這裡報了仇了，拿下了高郵城，那些漢狗子餿主意再多也拿他們沒辦法了，30萬大軍據城而守，莫說你幾百上千個只會襲擾的烏合之眾，就算百萬大軍來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會有多少士兵會被撂在這！
城中果然很快傳來了陣陣喊殺聲，不過這並沒有引起阿濟格的注意，三日不封刀么，也讓自己手下「放鬆放鬆」至於城中百姓，哼，誰叫你們膽敢阻擋我大清虎狼之師。自作孽，不可活！
韃子的貴族大多沒有文化，目不識丁，阿濟格最後一句卻文鄒鄒了一回，只是他把詛咒的對象搞錯了。而事實上，即將發生的事情卻印證了一句更為經典的真理：
出來混，終究是要還的。
其實作為一員馳騁沙場多年的猛將，阿濟格理應能感覺到眼前高郵城裡的殺機，只是前幾日王年高起豪的不斷襲擾讓他心裡只會想到復仇，而這種冤枉卻恰恰蒙蔽了他本應靈敏無比的第六感。
城中的喊殺聲依舊沒有平息，城門處突然傳來」咚咚「的石頭撞擊聲，在城外等候的漢奸士兵驚訝的眼神里，高郵的兩個城門裡突然落下巨石，彷彿古墓里的剛被啟動的大型機關，要將這些猖狂的盜墓者統統困死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