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七章 受人之託
黑衣女子見眼前這對年輕夫婦,男的器宇軒昂,女的秀美如仙,宛如神仙眷侶,而且船上器物無不精美華麗,非尋常官宦之士所能使用得起。正暗中猜疑不定,不知自己究竟落於何人之手,若是對頭設下陷阱,自己一吐真言,豈不槽糕?
這時見男子出言便問文書之事,知道懷中包裹定落二人之手,而自己卻無法作答,一時遲疑起來。王昭夫婦對望一眼,知道女子不願實言相告,王昭笑了一笑,道:「姑娘既然有苦衷,不願多言,那我夫婦二人也不勉強。東西也自然還你,不過卻要等你傷好之後才行。我們也是進京一行,姑娘有傷在身,正好在船上靜養,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黑衣女子一下手足無措,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不過卻能肯定一事,對方看上暫時沒有惡意,就不知道是本心還是另有目的。不過萬一這對夫婦是好人,自己豈非脫累了他們。
想了一想,道:「兩位恩人既然知道秘奏之事,應知其中兇險,動輒便是殺身滅門之貨,留我在船上,豈不是引火燒身?眼下之計,還是兩位恩人將東西還我,我馬上就離船上岸,免得拖累了公子和夫人。」
歷婉君笑了一笑,道:「此時水天茫茫,你能到那裡去?再說了,姑娘這件事情與我們還是頗有瓜葛,亦不能置身事外。姑娘還是安心在船上養傷吧。」說完便伸指在她黑甜穴上輕輕一按,女子亦沉沉睡去。
王昭嘆了一口起,道:「婉君,我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欺負人?既要幫她,又不告訴她我們是誰,讓她擔心受怕,豈是君子行徑?」
歷婉君笑道:「我是小女子,不是君子,若是你想英雄救美,眼前可是大好的機會!」
王昭急道:「婉君,我是跟你說正事,你。。。」
歷婉君笑道:「我也是說得是正事,以此女的聰慧,豈能因為一兩句言語就相信我們了,你沒有見她什麼都沒有說嗎?這小妮子正提防著我們呢。以你那書獃子脾氣,以為天下和你一個樣,都是直來直去?真不知道我當年。。。」
歷婉君說到這裡,就住口不言,轉口道:「芝兒,吩咐下去,好生戒備,這幾天之內,定有不迅之客來訪,正好一併拿下,問個明白,此女不開口,自然有開口之人。」
小婢芝兒聞言甚喜,連忙應聲而去。王昭見芝兒眉開眼笑,搖頭道:「這小丫頭,一天就愛舞刀弄棒,半夜三更都拿著一根木棒比畫,哪裡有一點女孩子的模樣。」
歷婉君轉過身來,道:「這又哪裡不好?豈比手無縛雞之力的某些人強多了?」王昭見愛妻自出湖后,一改常態,心情轉佳,不像在家中往往一坐數日,勤於修鍊,少有言語,心中也是十分高興,打趣道:「你一天勤於修鍊打坐,怎麼也不見你變成神仙,能夠不吃不喝?」
歷婉君起身往艙外走去,一面瞪了他一眼,道:「難道怕我吃窮了你不成?」王昭跟了出去,笑道:「這我可是擔憂了好幾年,幸好到現在家中尚有存糧,恐怕還能支撐一段時日。」
歷婉君回過頭去,見夫婿眼中儘是笑意,一股柔情湧上心頭,伸過手去,握住夫婿的手,兩人雙目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半夜時分,黑衣女子在睡夢中被一陣金鐵交鳴之聲所驚醒,忙用手支撐起身子,斜靠在艙壁上,往窗外望去,只見外面碧波蕩漾,上方燈火通明,除此之外就什麼都看不見,想必是身在船下的緣故。忙豎耳傾聽,偶爾能聽到幾聲兵刃相觸的交鳴之音,此外就什麼也聽不見。
黑衣女不雖然子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明白一定和自己有關係,又急又氣,恨不得能下床看個究竟,偏偏自己身子又動彈不得,掙扎了兩下,便沒有了力氣,只得躺了下來。
突然聽到門外有一女聲問道:「香兒姐姐,上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另外一個女聲道:「不就是來了幾個小毛賊,被蘭兒她們給打發了,還剩下三個手頭硬朗的賊頭,正在做那困獸之鬥。」
「驚動夫人沒有?」
「傻丫頭,我們姐妹們的武藝全是夫人教的,你說能不驚動夫人嗎?」
「那夫人怎麼說?」
「夫人沒說,不過日間吩咐過了,叫全數拿下。芝兒那小丫頭本想揀便宜,結果卻挑上了一個硬傢伙,現在正在拚命呢!」
此刻上方甲板上,激戰已到尾聲,僅餘六人,在捉對兒撕殺,其他來犯之敵,皆被制服,全抱頭蹲身在一個角落,由八名精壯漢子持刀看管,兵刃則亂七八糟的堆在一旁。旁邊還留下三名賊人的屍首,正由兩名漢子拖著往湖中拋去。
一艘三桅快船靠在船隊左側,數十名白衣漢子正在絞殺余匪,偶有交戰之聲,但也一觸即消。一名四十多歲的白袍人,正站在船首艦台上,面色陰沉的望著下方撕殺的三人,身旁四名青衣侍女各持一盞明燈,高照四野。
下餘三名賊人中,一高瘦褐衣漢子手中雙刀舞得如風車一般,凌厲無比,不僅穩佔上風,而且還有餘暇幫同伴解圍,另外兩人一人手持銅蕭,一人揮舞著大半截九節鞭,手忙腳亂地抵禦著青衣侍女手中長劍的攻擊。高瘦漢子的對手是一名十四五歲的俊秀小婢,揮舞手中一根翠綠色的竹杖,招招不離要害,身形更是靈動至極,宛如一隻青色蝴蝶上下翻飛,正是方才兩女口中說的芝兒。光論招數精妙,芝兒尚在褐衣人之上,不過唯一不妙的就是手中之物,每當竹刀相觸之際,都用極其巧妙的手法避開,生怕傷了手中的竹杖。
褐衣漢子經驗老到,招招以硬碰硬,刀刀不離竹竿,逼得芝兒反落了下風。褐衣漢子此時也是越打越心急,所來諸人全數束手就擒,自己三人已是困獸之鬥,成不了氣候,幾次想跳湖遠遁,卻又沒有那機會,更懼甲板四側六名白衣人手中的鋼弩,可以絕對肯定,當自己縱身下跳只有一個結果,就是全身插滿了弩箭。
眼前尚有唯一生機,就是擒住眼前這名小婢,再開條件。天下間哪裡有拿竹竿上陣之理?而能這麼做的原因就只有一個,就是此名小婢甚得寵愛,在主人眼中也比自己這強盜貴重得多。同伴陰司秀才銅蕭中另有古怪,也許可以試上一試。想到這裡,暗中給同伴使了一個眼色,雙刀齊出,斬向他對敵的侍女。
陰司秀才也是狡詐百出之人,頓時明白了他用意,兩人一下交換了對手。不過主意雖好,但銅蕭對上了竹杖,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幾次想倒轉蕭口,放出迷煙,但對手哪裡又給自己機會,竹杖不是戳雙目,便是刺向喉嚨,又快又狠,絕不手軟。陰司秀才可不想以自己的眼睛或者性命來換取同伴的活命之機。
褐衣漢子換了對手,遠遠沒有了方才那樣輕鬆,對方雖是侍女打扮,但一身劍法卻精妙無比,略不留神,左肋已被刺上一洞,僅差分毫就是血光之災。褐衣漢子知道大勢已去,長嘆一聲,道:「罷了!」說完便拋去雙刀,束手就擒。
身邊兩人早沒有戰意,也一同丟棄兵刃,垂手投降。芝兒一聲歡呼,退了下來,雙頰一片通紅,不停地喘著粗氣,道:「累死我了!露兒姐姐,總算打贏了!我去稟報夫人去!」
左邊的圓臉侍女一把將她拉住,道:「還用你去!」
話還未完,遠遠傳來一清晰的女子聲音道:「王總管,問問這些人是什麼來歷,若不說實話,直接丟下湖去餵魚,也算為民除害,也不用送什麼官府了。」
艦台上的白袍中年人恭聲道:「是,夫人!」說完走了下來,芝兒嘴快,大聲問道:「夫人,若是他們說了實話呢?就不去餵魚了?」
「若是說了實話,就饒他們一命,送到瓊洲島上墾荒!」另一名侍女在芝兒耳邊小聲說道。王總管走了過來,目光瞟過為首三人,漫不經意的問道:「你們幾人,究竟是誰派你們來的?」
「老子既然投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要想老子賣主求榮,卻是萬萬辦不到!」剛才使用九節鞭的彪悍男子斜眼望著眼前之人,一臉不屑。
「其實你們不說,我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光憑你們使用的弩箭看,已是軍中使用之物,豈會流傳到世面上來。傳聞楚王暗地裡似養了一批死士,想必就是你們這批人吧!」王總管不輕不火地問道。
陰司秀才見面前之人一語道破自己這些人的身份,心中更是一寒。暗暗猜測眼前這群人的來歷,自己在來的時候,就知道船中之人非富既貴,肯定有不小的來頭,不然豈能有如此大船,只是自己等人一時利欲熏心,想借辦差之便,發一筆橫財,萬一有什麼麻煩,己等早毀屍滅跡,來個一問三不知,就是在楚王面前也好交代。
不料一上船,就被全數拿下,船上之人,個個都是硬把子,進退有序,裝備精良,根本不像自己等人是烏合之眾,一觸便潰,也不像普通權貴人家的家丁護院,反而更像一支久經沙場的將士。而現在知道自己等人來歷,也不放在眼中,天下間只有數人有此權勢,在南方就只兩三人而已。想到這裡,再看了甲板上的幾名侍女一眼,料定所料應該不差。
忙給同伴施了一個眼色,道:「既然大人知道小人來歷,那小人也不敢隱瞞,如實招來就是,還望大人在公主面前據實相告,小人等也是受人所騙,才到如今這個地步。」
總管王摯見來人竟然道出了己方的來歷,拿眼看去,說話之人年約三十上下,身穿文士裝束,與其他賊子相比,倒有點不倫不類。面色也是略現青白,一付酒色過度的模樣,目光更是遊離不定。王摯見此人模樣,知道這類人必定狡詐多智,而且又惟利是圖,「賣友求榮,狐假虎威」這些成語就是專說這些人的。這類人物有一特點,就是對強者低頭,現在知道自己來歷,那問什麼都會一一招來,不會有半點隱瞞。
當下點了點頭,道:「好,既然你們願意開口,我也不過分為難你們,把你所知道的一一招來。」
約過半柱香的時光,王摯已將情況問得一清二楚,日前所救黑衣女子的身份也弄明白了。想了一想,叫手下將這二十多人押將回他們自己的船上,並派人好生看管,然後向後面大船行去,準備一一稟報。
還未走出兩步,只聽長亭公主歷婉君在耳邊道:「王總管,吩咐掉轉船隊,火速返回王!」王摯想不到自己的這位主子功力深厚至斯,隔了數十丈距離都能聽得明明白白,心中也自赫然,連忙吩咐下去不提。
船隊本已駛出岳陽數百里,這一去一回間又是多時,那黑衣女子在船上靜養這多時候,傷逝大為好轉,已經能下床行走,衣服也被換洗乾淨,見早晚都有參湯等大補之物送來,心中越發奇怪。詢問侍女,卻一無所得。黑衣女子雖然聰明,但也搞不懂主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加上又未出過遠門,更無湖上經驗,更是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
幾個時辰后,女子被侍女扶上船頭,只見甲板上燈火高懸,一隊人馬披甲而立,殺氣騰騰,自己剛出艙門,舷板上被人攙扶上兩人,當頭一人相貌清朔,三縷長須,不過臉上多兩道青烏疤痕,看上神色頗有幾分憔悴,後面則是一中年婦女,面貌與那女子倒有幾分相似。女子一見,忙撲了過去,跪在地上,道:「爹爹,娘親,女兒不是做夢吧!」
那中年男子抱著女子的頭,道:「秋兒,沒事了,沒事了,真是苦了你,我的孩子。」王昭從船首站台上走了下來,拱手道:「李大人為國為民,真是讓晚生佩服萬分。」
李瑟忙上前一步,道:「下官豈敢擔當為國為民這四字,駙馬言重了!不知公主現在何處?下官還要當面拜謝救命之恩!」
王昭道:「李大人身為江南樞密使,乃朝庭重員,區區賊子,卻暗中加害大人,公主豈能容他,大人不妨隨我等前往那賊子府中,看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李瑟面色一驚,道「公主已經前往楚王府了?」
王昭道:「那是當然,晚生還望大人一同前去,依公主那脾氣,豈能容那賊子。還需大人解圍啊!不然今年大家誰都不好過。」
李瑟見駙馬說得如此直白,知道也是實情,楚王如有三長兩短,雖然公主不怕責罰,那聖上心中必生悲傷,那天下臣工誰也不好過。
想了一想,慌道:「此時趕去,是不是有點晚了。」
「一點都不晚!」突然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眾人一聽,都不由得心中一驚,雖然此時船中武功最好的長亭公主離船他去,但船中還有多名大內侍衛,防禦何等嚴密,那裡突然鑽出了一位外人在此開口。
王昭雖然不會武功,但也知道船中除了府中侍衛外,哪裡還有他人?不過他畢竟見過大場面,當下聲色不動,暗中給幾個侍衛施了一個眼色,一面轉頭朝出聲處望去。
只見平滑如鏡的湖中心中,突然多了一艘扁舟,舟中站著一位青衣男子,正含笑而立,而身後則有一小案,正有兩位年輕女子正在對弈,因為背對他們,所以一時間看不到容顏。不過光是就憑這位男子的氣度風範,已經讓王昭心中大是凜然,只見他朗目如星,劍眉入鬢,蟾鼻似梁,英華含蘊,看年紀不過弱冠之年,但無形中流露出那中飄然出塵和溫文儒雅的格度,已經是他生平僅見。
「閣下究竟是何人?」王昭問道。
「在下江南羅家後人,見過駙馬!」那青年男子笑道,舉手遙遙一禮,但絲毫沒有上前拜見的意思。
艙中眾人見他小船距離船隊有十餘丈遠,但聲音清晰可見,越發生出奇異之感,而接下的言語則是讓眾人大為吃驚。
「在下路過此地,一時為此間一事而來,二則是請駙馬替我轉交一封書信與歷兄;三則是受故人之託付,特來引渡一位故人之徒!」那青年男子笑道。
說話間,王昭才突然發現,船中眾人,除了他們有限幾人外,其餘衛兵好似根本沒有發現這一船幾人的到來,而且就連聲音都沒有聽到,絲毫未覺。心中越發驚疑萬分,突然心頭冒起一個念頭。
難道是遇到湖中水鬼了?
正想間,只見船中一青衣女子扭頭朝他望了過來,一張閉月羞花,秀絕人寰的玉顏朱容,豁然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