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章 漫天要價
「婉君近年功力精進如斯,出乎我等意料之外,難道有什麼遇合不成?」站在船頭的封玉麟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厲婉君這次北上,也有一半是為了此事而去,就是封玉麟不開口,也要相問。聞言忙從身邊取出一小冊,遞了過去,道:「弟子在十年前得遇一人,送了弟子這東西,說是略有所補益,弟子先是不信,后無意中按書中所授依法而為,卻進境神速,一舉突破先天至境。弟子這次北上,也正欲向叔父和師祖請教。」
封玉麟接過小冊一看,僅有薄薄幾頁,上繪九幅圖象,皆是一小人,或坐或立,雖然寥寥幾筆,卻栩栩如生,看似欲脫畫而出。共有坐,立,卧,行四種姿態八幅圖樣,每個姿勢有兩種簡單的圖案,前三種各用小線略微標明真氣在全身運行線路,而「行」則略有不同,不再標明真氣路線,只有兩個飄在空中的圖象,這還是從腳下的風雲體現而出,一幅是御風而行,另外一幅卻是踏雲而上。而最後一圖則是一個連接並不完美的圓圈,從起筆飛白上看,好似介面處似連非連,差了少許,也不知道是有意為之還是畫時並未留意。
封玉麟一見大為詫異,圖中真氣運行線路雖然與他師門略有不同,但其理歸一,而且更是針對厲婉君當時情況而定,不僅暗合他門中心法,更能承前啟後,高明萬分,即使是自己恩也無法做到。更妙絕天下的是,就是他人得到這本小冊,卻百無一用,如按圖而為,不出三天,全身真氣就亂做一團,功力盡毀。
當下想了一想,苦笑道:「此冊在你手中就是無佳之寶,但外人拿去一無是處,只能害人害己,天下間竟有如此厲害之人,因人而授,真是讓老朽心生嚮往,也欲見上一見。」
說完又道:「這等世外高人,只是可遇而不可求,厲婉君能得此人指點,真是生平之幸!」
厲婉君忙道:「弟子熒火之輝,怎敢與叔父相提並論。」
封玉麟笑道:「天下之大,奇人異士,猶如過江之鯽,真正道德沖虛之士,豈有會在意這身外之名?」
厲婉君道:「昔年弟子無知妄為,多次向叔父惡言相向,不聽管教,還望叔父不要怪罪!」
封玉麟笑道:「老朽若是怪罪下來,又能拿你怎麼樣?難道也要叫你跪那家法門規不成?」
芝兒在旁陪侍兩人,正將茶水送了上來。
封玉麟笑道:「好伶俐的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芝兒忙道:「我叫芝兒。」
厲婉君道:「芝兒,你快去將你艙中那綢緞包裹拿來。」
芝兒應聲而去,厲婉君見她走進屋中,才對封玉麟低聲道:「叔父,芝兒身上有一玉佩,被我收起來了,弟子認為她應是大將軍的後人,所以想將她收為門下弟子,不知叔父意下如何?因弟子一直未曾回山拜見各位師長,所以不敢擅專,這事情也一拖再拖,既然今日叔父在座,那就成全了弟子和芝兒吧。」
封玉麟笑道:「既然為大將軍的後人,厲婉君就是將她收為門下,也無人怪罪於你,你門中可沒有這麼多的繁文俗禮。」
厲婉君忙道:「既然叔父做主,那弟子就替芝兒謝過。」說話間,芝兒也從屋中拿了一棉布包裹前來,遞給了厲婉君。
厲婉君笑道:「芝兒,你隨我多年,我一直視你為己出,今日你太叔父也在此,不知道你願意成為我門下弟子嗎?」
芝兒大喜過望,忙向厲婉君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磕了九個響頭,道:「芝兒多謝師傅成全!」說完又向封玉麟行禮,封玉麟僅受三禮后,一把將她拉了起來,道:「今日此事倉促,我這做長輩的也沒有什麼可出手的見面禮,等他日一便補上如何?」
芝兒將眼光瞟向了厲婉君,一副想要又不敢的樣子,厲婉君與她相隨多年,豈有不知她眼中之意,笑道:「既然你太叔父開了口,那還不謝過你太叔父。」
芝兒欲起身再拜,封玉麟道:「老朽可不喜歡磕頭蟲,再多禮我可收回東西了。」
芝兒只得喜致致地站在真人之旁,不再多言。
厲婉君將手中棉布解開,露出裡層的綢緞,解開布結,現出一塊巴掌大的玉佩,通體蔚藍剔透,溫潤無暇。封玉麟一見此玉顏色與常玉不同,知厲婉君所說不假,芝兒若不是昔年大將軍的後人,哪有他家中珍秘萬分的寶玉。
封玉麟取過玉佩,舉在眼前,透過太陽光一望,只見玉中雕有一龍一鳳,在陽光下宛如活物,上下翻騰。心中微嘆,當年……
突然之間,面色一變,放下手中之物,功聚雙目,凝神遙望,只見東方天際有一紅一黃一黑的三個光點,隨風上下起伏,漸漸往雲層中投去。
封玉麟面色一凝,匆忙向歷婉君說了幾句,望了羅衍一眼,問道:「小友可有空?」
羅衍笑道:「既然是前輩相邀,那我們出去再說。」
封玉麟知道他定然知道空中那三點紅影的來歷,現在艙中有當下也不多言,更不怕驚世駭俗,展開身法,化成一道灰影,直接往東方疾掠而去,羅衍忙跟在後面。
等出了船外,羅衍見他並為朝他開口相求,微微一笑,也展開身法,朝後不緊不瞞地跟了過去。
片刻之間,兩人便已遠離湖邊,封玉麟足不停歇,直接往山嶺中投身而去,根本不走大路,遇到溝壑,也是一飛而過,完全是沿直線賓士。羅衍這才明白他為何不驅馬前行,想必是熟悉這一帶地形,知道騎馬前來,上下往複甚多,反而耽誤了時機。不過照此全力下去,最多也只能堅持幾個時辰,也便力竭,到時豈不更加耽誤事情?
封玉麟在山嶺中長驅直行,待到傍晚時分,才停下了腳步,此時空中的三個光點清晰可見,只是飛在空中的三個若大紙鳶,被漆成紅,黃,黑三色,艷麗無比。
封玉麟從懷中掏出一紙包和一玉瓶,從玉瓶中倒出一顆綠豆大小的丹丸,遞給羅衍,道:「這是高麗進貢而來的玉參丹,我無意中得了八粒,有培元固本,增強體力的靈效,可補你我剛才所消耗的功力,所以我才不怕損毀功力,一路全力急行。現在我們應該已經到了地頭,你我休息一下,恢復功力再說後事。」
羅衍知道事情緊急,當下謝過,卻不取那丹丸,封玉麟也不相勸,自己取了一丸,徑直吞下,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便神采依依,恢復如常,封玉麟笑道:「麻煩賢侄再去取點水來,等你我二人吃飽喝足后,便有一場惡戰,萬一不敵,也能做個飽死鬼,不怕那閻王笑話。」
羅衍遙望西側不遠有清光衝天而起,料知必有水流,正欲前去,封玉麟忙從身上取出一水囊,遞與過去,道:「快去快回。」
羅衍接過轉身而去,約行片刻,便到一溪流旁邊,忙用水囊接滿清水,抬起頭來,卻見對面山崖上露出一片杏黃色布料,心中一動,前行兩步,想看過清楚,結果剛一移動身子,便被樹木山石所遮蓋,反而看不到了。
當下又換了幾個位置,結果都只有剛才取水那位置能瞅見,知道必有古怪,那杏黃色布料,是道家常用之物,而且從這裡看去,好似對面隱隱搭有一個法台香案,而此地荒山野嶺,打個法台又有何用?
當下微微一楞,不過卻轉眼知道了前因後果,想了一想,就趕了回去,與封玉麟一說,封玉麟一聽,笑了一笑,道:「你先把這幾個點心吃了我們再去瞧瞧不就成了。」
羅衍笑道:「前輩倒是準備充足,好似早料到有這事情一般。」
封玉麟笑道:「老朽長年閑雲野鶴,四方奔走,當然習以為常。羅衍若論江湖經驗,可比老朽差遠了。」
羅衍道:「前輩這次前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
封玉麟道:「你見空中那三個紙鳶了,在道門來講,有個名堂,叫『三星化劫』,只有遇到生死存亡的事情,才會發出此信,向其他同道求救。而且這類生死存亡的事情,也非江湖上的一般仇殺,卻是一些靈奇玄異的怪事。你的五前輩,七前輩就是專攻此道,樂此不倦,老朽雖然不會,但也略知一二。」
羅衍張大了嘴巴,道:「前輩既然不會,為何又匆忙趕來?」
封玉麟笑道:「天下萬事,其理通一,老朽雖然不會開壇作法,抓妖捉鬼,但一切邪靈,想要傷了老朽,也要過了老朽手中之劍再說。昔年老朽在湘西斬殺百鬼,便是靠手中的三尺青鋒。無論遇到什麼古怪,只須凝神靜氣,身劍合一,即可破出萬邪。只要先天劍氣一出,鬼怪自然讓你三分,不過現在有小友這位真仙在此,那一切百無禁忌。」
羅衍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老前輩竟然是帶自己斬妖除魔來了,心中湧起十分古怪的感覺,看來這位老前輩倒是古道熱腸,渾然忘已。
封玉麟見羅衍將點心吞下,笑道:「年青人就是急性子,一刻半時也耽誤不得,我倆過去先看看,那裡究竟有什麼古怪。」
羅衍笑道:「前輩去一望便知。」帶著封玉麟來到剛才取水之地,封玉麟一見那杏黃布條,笑道:「果然是有人在此開壇,我們過去看看。」
說完飄身前去,一掠八丈,足尖輕輕一點溪水,兩個起落下,便到對岸,往山上飛身而去。羅衍隨在後面,頃刻之間,便來到山崖上,封玉麟一見當地的陣勢,也嚇了一跳。兩人立身之處,是一崖邊平台,四周樹木叢生,當中卻被人砍出一大塊平地來,按八卦方位,設下八個法台,台上香爐符幡,樣樣俱全,法台當中,卻平躺著一紙人,周身上下貼滿了符咒,心口位置還點著三盞油燈。紙人下卻是一圓坑,坑中倒滿了鮮血,散發出一股奇異的腥臭,奇異的是血濃而不凝,周圍也無半個蚊蟲。
羅衍一聞那氣味,面色陡然一寒,封玉麟當然知是何故,搶先一步,將幾個法台上的東西全一鼓腦丟在紙人之旁,又拍碎搭台的木枝木棍,將它全堆在圓坑邊上,羅衍以為他要一把火燒個乾淨,卻見封玉麟做完此事後,卻對羅衍道:「這裡法台如此規模,定是有人弄鬼,等下必有人前來,你我就在此守株待兔。等人一到,我等就將坑旁之物一把火燒個乾淨,讓那幫妖孽無法可施。」
羅衍道:「前輩為何現在不燒?」封玉麟道:「此地荒野,火煙一起,必被人發覺。那幫妖孽將法台弄得如此隱秘,非一兩日之功,一見煙火,定知事情暴露,早跑得乾淨了。這類妖孽歷來行事詭秘,小心萬分,老朽可是知道得清楚。而且法台如此之多,定有多人主持,干一件萬分歹毒之事,才有如此陣勢。」
羅衍笑道:「前輩,萬一他們就是發信之人呢?」
封玉麟道:「若他們是發信之人,豈會弄這些如此污穢之物,我看就是弄鬼之人差不多,不知道是哪派道友倒霉,遇到有人暗算,等下待老朽將他們一鍋端了,再去找那發信之人。這裡本江南繁華之地,發信者定是那天師一脈,或者龍門道派中人。」
羅衍見那坑中血光,正欲拍碎山石,將之掩埋。封玉麟忙道:「此血坑乃妖孽行法氣脈所在,你一動它,必然驚動那群妖孽,反而不妙。」
羅衍知道他並不知道自己法力深淺,只當是新入仙門之人,所以倒也不多說,聽他吩咐了事。而現在青籮與琉光應該正在湖心水宮對弈,恐怕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他也正好管這閑事。
封玉麟仰天一望,夕陽已經完全落盡,僅剩天邊一縷霞光。騰身上樹,遙望山下,只見北方山嶺下,好似有一群身影向此移來,身法也十分伶俐,料知就是設下法台之人,忙用傳音入密之術,告之封玉麟。
封玉麟兩個起落,躍於樹上,站在一根僅有指頭粗細的枝條上,放眼一望,笑道:「好傢夥,人數還真不少,看樣子老朽真是撞上正主兒了。」
看了幾眼,臉色卻有些難看起來,羅衍功力早晉先天之境,黑夜中也看了個明白,用傳聲之術問道:「前輩有什麼不妥之處?」
封玉麟搖頭道:「等下再說!」不一會,那群人便到了那塊空地上,一見法台全毀,紛紛驚呼起來。為首一溫文儒雅的黑衣老人卻驚而不亂,道:「血池未毀,仍有挽回餘地,只要今夜一過,便大事已成,慌它作什?」
話音一落,一團重如山嶽的渾厚勁道從天而降,重重擊在紙人之上,轟然一聲巨響,血池頓毀,紙血橫飛。
「何人敢偷襲道爺!」一瘦小老人罵道!
「當然是老朽!」封玉麟從樹上飄然而下,落於黑衣老人之前,笑道:「怪不得天師一門財源滾滾,香火鼎盛,原來不僅捉鬼降妖,自己也裝神弄鬼,真是好手段,好心計!張天官大人,不知道老朽說得對不?」
黑衣老人面色大變,冷哼一聲道:「此乃我龍虎山的私事,用不著你封老兒多管閑事!」封玉麟哈哈一笑,道:「賢侄還不下來,拜見龍虎山的張涵虛真人和各位天官。」羅衍輕輕躍下樹來,寒著臉站在封玉麟身後,也不搭言。
張涵虛等人才知樹上還有他人,不由得個個心中一凌。張涵虛心中念頭轉過萬千,卻也無計可施,無話可說,最後硬著嘴皮,道:「既然你封老兒知道今日之事,本真人也不瞞你,也不怕你傳揚出去,待九九重陽那天,本真人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封玉麟道:「既然真人如此說來,那老朽也沒有什麼好追究的。不過老朽到此白辛苦一場,還浪費了兩粒九轉大還丹,卻要算在真人頭上,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放你狗屁!你封老兒哪裡得來本門至寶!想訛詐我等不成?」另一俗家裝扮之人罵道。
「老朽原來也是沒有貴門寶丹,不過三年前幫了武當一個大忙,是武當青木長老送與老朽的。」封玉麟笑道。
「九轉大還丹本真人也是無緣得見,不過既然浪費了道兄的靈丹,本真人按價賠你就是!」張涵虛哪裡不知道封老兒在胡打亂說,但把柄在人手上,若是光有封老兒一人,還可憑門中五雷天心法一拚死活,但此時卻是兩人,功力皆遠在自己一行之上,豈有不低頭的道理。
「按價賠給老朽?」封玉麟道:「此丹出之你天師一門,價格當然是你最清楚了,賠老朽多少?」
「兩百兩黃金!再多本真人也是無法!」張涵虛心一橫,只想儘快打發這個該死的老兒走人。
「兩百兩黃金?你當老朽是叫花子?想怎麼打發就怎麼打發?兩千兩倒還差不多。」封玉麟早是成精的人物,哪裡肯依。
「你若是不要,本真人也是無法,就算你鬧到天師府我那兄長那裡,我也是這話。」張涵虛也不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