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九章 梅庄觀雲
羅衍見此地事情已了,不願意與下面多人想見,當下對陳簫二人道:「現在我等三人還有有事,先行告辭!」說完就一展衣袖,足下湧起一片霞光,罩向青籮二人,一閃而隱。
陳仙子本來有許多話說,見他去得快當,阻擋不及,心中也是暗暗自嘆無緣。
三人剛隱形飛去,琉光笑問道:「羅兄現在欲去何處?」
羅衍道:「宗主此來,多有所見,不過尚未品嘗一下人間風味,我這裡有個好去處,你們一去就知。」
話剛說完,三人就已經換了一個地方,現身在一座裝飾十分華麗的馬車中,車中正坐著封玉麟夫婦二人,一見車中光華微閃,三人已經現出身來,不由心中大喜,剛要起身見禮。
羅衍笑道:「我知道老前輩要去一個好地方,我等三人也想去打擾一頓,品嘗一下主人的手藝,不如就讓我三人暫時裝成你的子侄,跟著去吃頓白食如何?」
封玉麟哈哈笑道:「你們這等貴客,請都請不到,要是梅老兒知道你們來歷,一定會心花怒放。」
幾人略說幾句,不到半盞茶時光,就來到一個山莊之前。
車輛在山莊門前停了下來,三人走下車來,只見庄門十分高大,門分三間,都齊齊開著,與中原頗有不同,門口分立兩隻石麒麟,雕工精細,栩栩如生,地面更以丈許長的青石板鋪成,門口長石上坐了幾人,正在閑談說笑。其中一人年紀較長,見五人人皆是中原人士裝扮,男的氣宇軒昂,女的秀美如仙,知道非等閑之人,忙站起身來,迎了上去,施了一禮,笑問道:「兩位貴客,想必是從中原遠道而來,不知……」話說到此處,就故意停了下來,拿眼向眼前這位儒雅風流的年輕公子。
封玉麟在江湖遊歷多年,見這門房經驗老到,頗知禮數,笑道:「就請回稟梅老莊主,說封玉麟前來拜見。」
那門房一聽,心中更知所料無差,來人定有幾分來歷,忙道:「還請三位貴客在此稍候,容我前去稟報。」說完就匆忙往裡走去。旁邊幾人為兩人風采氣度所攝,也就不敢放聲長談,個個都停了口,不時拿眼光望兩人望去。
羅衍一到門口,心中陡然湧起一絲陰寒之氣,一閃而逝,凝神望去,方見整個山莊好似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雲霧之中,若有若無,遠遠望去,好似山莊中林中花草中自然生成的山嵐霧藹。
羅衍一望,心中更奇,主人施出這等八門金鎖陣之類的奇門大陣,將整個莊園護住,不知是什麼道理,而且這陣法格度分明,門戶緊然,看來頗有幾分功底,雖說奇門遁甲之術,人間多有流傳,家派甚多,但能夠達到此地步的,倒也少見。而且此陣光看雲氣,至少也設下三五年了,也不見收去,想是防備什麼深仇大敵之用。
正尋思間,只見前面遠遠走來八九人,當頭一人身著紫袍,身佩玉帶,看上約莫三十上下,廣額方面,雙眉漆黑如墨,一雙朗目更是神采飛揚。琉光卻知道這人年紀至少要比外貌所見要多上一二十歲,雙目神光更是顯示此人練成了先天真氣一類的內家罡氣,武學修為至少比娘要高上許多。
紫袍男子一望見三人,腳下頓時加快了許多,幾個跨步之間,就晃身到封玉麟身前,面上更露出驚喜之色,一把拉過封玉麟手臂,放聲笑道:「原來果然是封兄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愚兄有失遠迎,還望封兄見諒!」
說完方放開手,轉過身來,對封夫人見禮道:「小妹也同來,真是再好不過。愚兄還說他日有暇,就去蓬萊拜會,看來已經無須了。」
說完轉過臉來,朝羅衍望來。、
封玉麟替他引見,等見禮后,封夫人在旁笑道:「大哥,客套話就少說,怎麼十年不見,反倒斯文起來。」此言一出,那男子身後跟來的幾名少年男女皆捂嘴而笑,其中一位年紀最小,身穿綠衣的秀美少女笑得最為厲害,一下笑出聲來,立刻被紫袍男子聽見,回過頭去,狠狠瞪了幾人一眼,那幾人更是慌忙收斂笑意,不過哪裡又來得及,全被看在眼中,個個都心知不妙,至於回去后被什麼樣的家法處置,就不得而知了。
封夫人見此情形,越發笑開來,強忍著笑意,道:「原來大哥還是沒變,一身的霸道脾氣一點都沒有改,只是見到故人遠來,冒充斯文罷了!」
紫袍男子正是是此間莊主梅少玄,聞言也不著惱,笑道:「小妹前來,不是找為兄鬥口的吧?」
封夫人正要開口,封玉麟在旁邊道:「小妹,等見了太公再與你義兄鬥口不遲,他這粗人不知道禮數,我們可不得不知。」
梅少玄聞言不由得一楞,哈哈笑道:「既然你們夫婦來個婦唱父隨,那為兄可要派子弟兵上陣了,休怪為兄以多欺少。不過封兄說得對,快快去見家父,我們再做理論!」
說完便叫身後幾人上前見禮,跟在身後的二子二女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也不到弱冠之年,身形氣度與梅少玄相差無幾,是他的膝下長子梅廷堅,而身穿綠衣的少女排行第四,名為映雪,因為在家中最小,所以甚得祖父忠愛。其他一子一女為族中子侄,男為廷方,女名映蘭,也是庄中後輩中傑出之士。
見禮完后,梅少玄就引著三人往庄中走去。庄中房屋錯落有致,以十餘條青石大路相連,道旁種滿梅李都樹,又以繁花異草點綴其間,另有三條溪流從山中分三面蜿蜒而下,依山就型,約有數十座假山奇石遍布山莊上下,與樓台廊榭相互交映,氣象倒十分宏麗壯觀。
羅衍隨在眾人身後,隨眼望去,只見那數十座假山有大半都是才立不久,心中自然明白是什麼回事情,不用數都知道假山一共六十四座,按先天八卦方位排列全山,不過列陣之人能夠就著原有房屋因型就勢,不損原有設施,反現其妙,應該頗下了一翻苦工,而且陣勢上下錯落,非等閑之人能為之,此中主者至少也是奇人異士之流,足以開宗立派,在世俗為一代宗師。
他從幾人口中,早已知道此地梅家,既有朝廷功名,更有權勢,光是憑自身武力,都足以威懾四方,既然有如此力量,哪裡還用採取防守姿態?不過從主人身上,倒沒有看到一絲擔憂的神色,想必其中定有緣故。天下間無論武功也好,邪術也好,都是不同力量的不同運行方式,江湖上一般常見的下九流的邪功異法,一遇到先天級別的內家高手,效用就小得可憐,如果是惹到真正的大魔頭,那整個山莊早就化為飛灰,就是有這陣法,也不管作用。
羅衍琉光想了想,看情形,此地麻煩由來已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再挨上一段時日也無妨,到時再打主意不提。
梅映雪就在琉光旁邊,見這新來的小世妹東張西望,一臉好奇,湊了過去,笑道:「小世妹,你來得不是時候,要是等冬季到此,整個山莊都是梅花,暗香浮影,冷梅傲雪,景色更要好看百十倍。」
話才說完,只聽旁邊梅映蘭輕聲笑了出來,低聲道:「看不出十一妹也會掉書包了,要是李老夫子聽到了,定然大為高興。」
梅映雪伸手過去,狠狠在她手臂上捏了一下,罵道:「你這丫頭找打!」
映蘭手臂一轉,翻腕一抓,就將她的纖纖細手抓在手中,映雪豈干示弱,展開小擒拿手法,奮起還擊,招數精奇,兩人瞬間就鬧成一團。
「兩位姐姐慢慢打,等分出勝負再去跪家法。」琉光從兩人身邊走了過去,丟下一句話。
二女這才想起後果的嚴重,連忙停了下來,追上琉光,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中間,梅映雪笑罵道:「原來你也是個淘氣包,誰說我們要跪家法了?我們這裡才沒有你們中原人的那麼多臭規矩,你知道得這麼清楚,想必是經常跪的了?」
「也不經常跪,大概兩三天跪一次吧!」琉光笑道。
梅映蘭笑問道:「滋味怎麼樣?好不好受」
琉光故意苦著臉道:「比你們要苦多了。」
梅映雪道:「撒謊,你能比我們苦嗎?」話一出口,才覺得不對,只見琉光已經笑了起來,道:「有多苦,說來聽聽?」
「死丫頭,你自己跪就跪罷,把我扯進來幹什麼?」梅映蘭面上飛起一片紅暈,對身邊這位心直口快的小妹嗔道,「虧你平日精靈,原來連這個新來的小丫頭都鬥不過,羞不羞人。」
這時候只聽前面幾丈遠的梅少玄突然提高了聲音,道:「我一直常說,中原人狡詐,哪裡有我們這些蠻夷之人忠厚,蘭兒你一直不信,如今見識到了吧,人家一個小孩子一句話就將你老底給套出來了,要是再遇上老奸巨滑之輩,就是被人給賣了都還不知道。」
這話一出,梅映雪見兩位兄長更回頭望了過來,秀臉上頓時紅了起來,伸手按在琉光肩頭,等前面幾人回頭的時候,才惡狠狠地威脅道:「你這小丫頭,改天再找你算帳!」
封夫人笑罵道:「大哥休要在這裡指桑罵槐,有話就明說。」
「明說我可不敢,你們夫婦二人都在這裡,而且更是名滿天下的神仙眷侶,大哥怎麼說得過?要想吵贏你夫婦,大哥至少也得召集庄中全數人手,可能才有些許勝算。」梅少玄笑道。
羅衍在旁,也跟這笑了起來。
說話間,眼前景色一變,數十棵古松當道筆立,盡頭現出一排樓閣,當中三間主室,左邊高起一間三層樓閣,型如寶塔,巍為壯觀。樓上掛有一牌匾,上書「三思閣」三個隸書大字,筆力渾厚,與庄門橫匾上龍飛鳳舞的草書截然不同,但羅衍卻知道都是出之一個人的手筆,甚至還可以從字裡行間看出作者當時的心境。
此時閣中房門大開,一位身著白衣,鬚髮如銀的清瘦老人從廳中笑迎出來,封玉麟夫婦一見,正是前來拜訪的此間老主人梅棲霞老太公,忙與羅衍一同上前見禮,對身邊三人卻是一言代過,只說是自己子侄,卻不多說。
梅家眾人見三人男的飄逸出塵,女的更是秀美如仙,一身氣度風範都不在封氏夫婦之下,知道定然來歷非凡,何況封家與當今皇室淵源深厚,說不定就是皇家子弟喬裝出遊,所以才會如此故意隱藏來歷,當下也不說破,但禮遇卻越發隆重起來。
敘禮完畢,梅老太公就拉著封玉麟幾人,到堂上坐下,梅少玄與子侄在旁相陪,琉光最小,遠遠坐到了廳堂門口,還不時拿眼睛往門外望去,這等長輩間的敘舊談話,琉光一慣覺得無趣。
果然方一坐定,座上梅老太公望了他一眼,笑道:「蘭兒,雪兒,帶你小世妹到庄中四處走。」二女聞言面上也是一喜,忙走了過來,引著琉光走出了廳外。
出了房門,二女帶著琉光往左邊轉過一個庭院,見四下無人,梅映雪故意將臉一板,作出一付凶神惡煞的樣子,對琉光道:「你這小丫頭,剛才害我們姐妹出醜,現在你人在我們手上,我們豈能饒你,七姐,我們不如將他關在前面那個山洞裡,餓他幾天,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
梅映蘭故意想了一想,強忍著笑意,幫腔道:「關在山洞裡,豈不是便宜了他,不如將他吊在山崖下,然後就說他自己掉下去的,這樣我們也好有個交代。」
琉光搖頭道:「這樣不好,不如將我拿去餵了老虎豹子,毀屍滅跡,一切都推得乾淨,這不更稱心省事?」
二女見嚇他不倒,反而笑了起來,罵道:「你這小丫頭,怎麼比我們還狠?難道一點都不害怕?」
琉光做了個鬼臉,道:「害怕,我老人家可從來沒有害怕過。」
梅映蘭伸手在他臉上羞道:「還老人家?你這乳臭未乾的小毛頭,今年多大了?還妄自尊大?」
琉光笑道:「至少比你們大多了,俺老人家至少也有四五千歲了。」
梅映雪道:「四五千歲?那我們豈不有幾萬歲了?乖,小孫兒,叫聲祖奶奶聽聽!」
琉光正要回話,只見前面庭院中轉來一名身著紅衣的年輕女子,容貌與二女倒有幾分相似的地方,只是面色蒼白,由一小婢攙扶著身子,往這裡走了過來。「二姐!」身邊的兩個野蠻丫頭忙迎了過去,將她攙扶過來,往院落中的一個亭子扶了過去。
「哪裡來的這麼秀氣的小孩?是不是家裡來了客人?」那女子面上露出一絲笑意,一邊向兩位妹妹詢問,一邊招手,示意琉光過去。
琉光心裡嘀咕道,又看了這女子幾眼。
「死小丫頭,我二姐叫你,還不過來!」梅映蘭兇巴巴地叫道。
「七妹!」那女子面色微沉,瞪了梅映蘭一眼。
「二姐,不要理他,這小丫頭精靈著呢,剛才還害我和七姐在爹爹面前丟醜,他不過來就算了。」梅映雪連忙分辨道。
「不得無禮!」那女子又瞪了梅映雪一眼。
「這位姐姐這麼多禮節,我還是站這裡算了,不然酸都要讓我給酸死了。」琉光寸步未動,站在原地笑道。
「二姐,你聽聽,好心沒有好報,這小丫頭用不著對他客氣!」梅映雪強忍著笑,幾個大步搶了過來,伸手去抓琉光,琉光一側身,就讓過了對面抓來的纖纖細手。
梅映雪連抓幾下,到了第四下才將琉光抓到手中,硬扯著他走到亭中,那女子笑道:「我叫秀玉,小兄弟叫什麼?」
「他叫羅雯。二姐,不用問這麼多,你身體不好,還是回房去歇著吧,三祖叔公說了,要你一天不要亂走,也不要多說話,更不能輕易出這院子,你怎麼老是不聽!」梅映蘭在旁邊埋怨道。
「一天就讓二姐穿著這身大紅衣服,天天躺在床上,悶都要悶死二姐了,我出來走走都不行?」梅秀玉笑道。身邊兩個妹子一聽「死」字,不由得眉頭輕皺,正要開口。
只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下面穿了過來,梅映雪面色一沉,揚聲道:「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在這裡馳馬,還不快給我停下!」
眼前人影一晃,一條青影從院牆上翻了過來,一個起落間,就落在亭中,瞪著眼睛喝道:「雪丫頭,你在罵誰?是我老人家不長眼睛,你待怎麼樣?」
琉光見眼前這人身穿一件半舊的青色道袍,稀稀疏疏幾根半白的頭髮彎了一個小小的道髻,一張臉上滿是皺紋,一雙眼睛都快被擠得看不見蹤影,頜下掛了幾根山羊鬍子,倒是漆黑如鐵。
「三祖叔!」三女一見,馬上站了起來,行禮道。
「三祖叔!雪兒不知道是你老人家,所以才出言不遜,你老人家大人大量,自然不會與雪兒計較!」梅映雪面上更堆起了燦爛的笑容,大拍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