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五章 【滔天氣魄】

第四五五章 【滔天氣魄】

楚軍很快就退到了陽關,雖然胡人在身後緊緊追趕,也傷了不少楚軍騎兵,好在楚軍的編製大體完整地退到了陽關一線,憑藉陽關殘破的防衛工事,抵擋住了胡人的追擊。

胡人也想從陽關殘破的缺口攻進去,只是這裡亦是楚軍的防守重點,囤積重兵,堵著缺口拚死抵擋,這場戰鬥打了將近兩個時辰,雙方都是死傷慘重,胡人見一時強攻不下,只得暫時後撤。

楚軍立刻組織人手負責給傷兵包紮,爾後趁這空隙,派人將陽關牆下的「長石」盡皆取回陽關。

這些「長石」都是胡人攻關時使用的武器,雖然簡陋,卻還有些威力,胡人倉促之間,先前沒來得及取回,這城下倒也有上萬這樣的「長石」,楚軍取回關內,也算是多了一種長距離武器。

挑選出力氣巨大的戰士負責使用長石,登上了牆頭,另有大批弓箭手也登上牆頭嚴陣以待,至於陽關被攻破的缺口,雖然知道胡人很快便會進行下一輪攻擊,但他們還是抓緊時間倉促修復,無非是將亂石殘片堆積在缺口處,稍加填補而已,與真正的厚重關牆不可同日而語。

薛破夜在明虛的幫助下,處理了一下肩頭的傷勢,便領著明虛迅速去看生命垂危的毛狄,此時毛狄正躺在牆角根,身下是部將從身上脫下的衣裳,墊在了他的下面,四周圍滿了西北部將,每個人的神色都極是黯然。

見到薛破夜過來,西北眾將的感覺都是極為怪異。

畢竟一天前,這個薛破夜還是西北軍最大的敵人,明月王的死,與薛破夜也是脫不了干係的,但是今日卻又是薛破夜率領楚軍騎兵為他們打開了缺口,這才讓西北軍不至於被胡騎圍殲,而且薛破夜勒死虎突帥,這份勇猛,對於素來崇拜武力的西北人來說,那是欽佩在心的。

只是一猶豫間,終於有一名西北將領率先行禮:「大帥!」

於是,其它將領不管心裡的感受如何,也都行禮。

薛破夜點了點頭,向明虛道:「快去看看毛帥的傷勢!」

明虛從人群中過去,蹲在毛狄身邊,看毛狄牙關緊閉,臉色蒼白,呼吸也極為微弱,胸膛前的羽箭尚不敢輕易拔出,於是捲起衣袖開始檢查。

只片刻間,明虛就站起身來,走到薛破夜身邊,輕聲道:「不行了,他的肺葉已經被射穿,活不了多久。」

「沒有法子?」薛破夜心知肺葉射穿,存活的幾率已經沒有了,兀自存著一絲希望:「你可是神醫啊!」

明虛搖頭道:「即使真正的南疆普陀手前來,也是回天無力。」

薛破夜嘆了口氣,走到毛狄身邊,卻見毛狄已經微微睜開眼睛,望著自己。

「毛帥!」薛破夜在毛狄身邊蹲下身子,輕聲道:「大軍已經撤退回來,你不必擔心。」這個時候,毛狄最關心的,肯定是自己的部下是否平安歸來,薛破夜第一句話就讓他先吃個定心丸。

毛狄張了張嘴,聲音極輕:「那……那就好……!」

老帥的眼眸子黯淡無光,不過似乎夾雜著一絲慚愧。

畢竟這次中了胡人的埋伏,他作為主帥,責任是推卸不了的,因為輕敵冒進,折損數千名西北騎兵,他心中很是有愧。

毛狄抬了抬手,似乎想要做什麼,但手上綿軟無力,終是沒有抬起來。

「毛帥,你想說什麼?」薛破夜柔聲問道。

「我懷裡……兵符……!」毛狄喘著細弱的氣息道。

薛破夜急忙探手道毛狄的戰甲中微微摸索,摸出了自己賜給他的西北兵符,爾後放進毛狄手中,道:「毛帥,兵符在,你不必擔心。」

毛狄用力伸出手,將兵符放入薛破夜的手中:「拿著……拿著兵符,殺……殺胡人,善待西北……西北軍……!」

薛破夜用力點頭,肅然道:「西北軍亦是我大楚勇士,本帥會一視同仁!」

毛狄雙目直望著天空,嘴中喃喃自語:「明月……明月……!」身子一軟,就此死去。

……

西北軍甚至沒來得及為毛狄的死悲傷,胡人的又一次進攻開始了。

這一次胡人做了充分的準備,清一色長弓射敵,好在楚軍也早就有了準備,以長石弓箭回擊,半空中的長石羽箭就像蒼蠅一樣,紛紛飛向敵對軍隊,胡人箭術嫻熟,射殺了不少楚軍,但是他們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傷亡代價。

如今陽關守軍除去先前戰死的,尚有三萬多人,而胡人總計兵力也就五萬多人,兵力並沒有占絕對優勢,對於胡人來說,最大的戰略目標就是在楚軍後續部隊趕來前,先解決陽關守軍,只是他們小瞧了陽關守軍的戰鬥力和意志力,連番攻擊,雖然給守軍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是殲滅陽關守軍的可能性卻是越來越小。

幾次攻擊,都是無功而返。

兀拉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雄心壯志,是要征服天下的,卻想不到竟是被阻擋在陽關這樣一個算不得天塹的小關隘之前。

想到差點圍殲毛狄率領的西北騎兵團,卻被薛破夜這傢伙突如其來地救走,兀拉赤心中頗有些惱怒。

除此之外,兀拉赤更是得到了一條很不妙的消息,狼突帥統領十萬胡騎進攻雁門關,卻在漢水古渡遭遇了北鎮軍的埋伏,一場大戰,胡騎損失不小,如今北鎮軍固守雁門關,由任大將軍親自鎮守,狼突帥發動數次進攻,除了丟下大批的胡人屍體,沒能攻破雁門關分毫。

兩路進攻中原的胡軍,似乎都遇到了極大的麻煩。

陽關堅守兩日,胡騎發動十餘次進攻,守軍卻是愈戰愈勇,而在這場血腥的戰鬥中,楚軍和西北軍已經融為一體,同仇敵愾,全軍上下,皆是唯薛破夜的命令是從。

第二日黃昏時分,塵煙滾滾,楚軍後續部隊終於跟了上來,而且帶來了大量的物資,在陽關堅守二日的守軍終於鬆了口氣。

十幾萬大軍,也就保證了這次胡人定然是無法侵入陽關了。

胡人顯然也知道了這個道理,連續兩日,都沒有發動進攻,而楚軍趁機加固了陽關,薛破夜甚至當即便吩咐雍州城管理工程的官吏開始組織大批建築隊趕赴陽關,修整加固。

除了在陽關城頭布防了大批的弓箭手,楚軍還在關內布下了投石車,當然,最讓薛破夜滿意的是,他那十尊土炮也運到了陽關,架設在陽關城頭。

薛破夜已經打算好,不管這次戰果如何,這十尊土炮,從此以後便要架設在陽關,作為重要的防衛武器了。

「大帥,這玩意真是厲害。」宋飛拍著土炮,呵呵笑道:「那威力,我可真是見識了。」

薛破夜咳嗽一聲,湊近道:「宋帥,小點聲,別影響和諧。」

宋飛一愣,但馬上醒悟過來,當初這土炮的威力,可是實驗在雍州城,這要是被西北軍將士聽見,頗有些不妥。

宋飛現在是從心裡欽佩這個年輕的元帥了。

攻下沂州城,取得蝴蝶丘戰役的勝利斬殺大將竇安道,圍困雍州城之時,弄來大量的藥材,解了疾病的傳播,利用土炮攻破了號稱「不可破之城」的雍州城,如今又援救了陷入伏擊圈的西北軍,殺死胡人名將虎突帥,固守陽關,這每一件事兒,那可都是了不起的功勞。

「大帥,這仗看來也打不了幾天了。」宋飛摸著鬍鬚道:「這胡人習慣的是草原,在這塵沙飛揚的地方,撐不了多久。他們一開始是想引誘西北騎兵入圈套,一舉殲滅,而後就能放心進攻大楚了。你可別說,那胡人的騎兵雖然不多,但是若真的殲滅了西北騎兵,我們即使兵力佔優勢,也未必能抵擋的住他們。不過目前的形勢,西北軍不但保存完整,就連這陽關也被我們固守住,胡人的如意算盤失算,不就想必就要退兵了。」

薛破夜摸著鼻子,悠然道:「我剛才聽弟兄們說話,他們還想打進北胡草原呢,宋帥,依你之見,這事兒成不成?」

宋飛眼睛先是一亮,旋即嘆了口氣,道:「這事兒誰不想,咱們楚人和胡人不共戴天,不過……若說打進草原,如今還是不可的。當年我大楚正是鼎盛之時,出兵幾十萬攻打北胡,也是無功而返,如今未必便能強過那時,真要去打,也要花上十年八年的時間準備才是,如今還是沒有那個實力的。」

薛破夜目露欽佩之色看著宋飛,只覺這老將的頭腦還是極為清醒的。

「兩日未攻,胡人看來也是心裡沒底了。」宋飛緩緩道:「也幸虧那明月王自裁休戰,若是我們還在與西北軍大戰,這胡人還真有可能佔了便宜去,不過……如今是沒有機會了。」

正在此時,楊怡君飛奔來報:「大帥,派出的斥候探得動向,胡人今夜恐怕要趁夜再發動進攻了。」

「趁夜襲關?」宋飛冷哼一聲:「看來胡人是要做最後一搏了。」他撫摸著冰冷的土炮,嘿嘿笑道:「就讓胡人嘗嘗它的味道吧。」

……

果然,北胡人似乎已經按捺不住這種對峙的局面,兀拉赤傳令下來,趁夜對陽關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攻擊,集中兵力,主攻那處尚未修整完全的缺口。

夜色深沉,氣溫極低,風沙不歇,而胡人就在夜色中,如同一群幽靈一樣,飛馳攻向了陽關。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陽關那十尊死神一樣的東西,會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做害怕,什麼叫做戰慄。

一輪箭雨過後,就在胡人勇猛地逼近陽關之時,陽關牆頭的土炮終於想了起來。

「轟轟轟!」

地震山搖的巨響在陽關的夜空之中響起。

炮彈打入密集的胡人軍陣中,每一顆炮彈打入,都會有幾十名胡騎被炸飛,十幾尊大炮同時發威,只第一輪炮擊過後,數百名驍勇的胡騎便魂歸天外。

胡人震驚了。

他們不知道出了何種狀況,對於從未經受過炮擊的胡人來說,這種武器的威力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和接受的範疇。

土炮並沒有停歇,依舊雄渾有力毫不留情地轟出炮彈來,胡騎成片成片地死去,人仰馬翻,凄慘的嚎叫並不比炮聲弱。

守軍將士興奮無比,歡呼著,配合著炮擊射出蝗蟲般的羽箭。

胡騎顯然是被土炮的威力所震懾,心驚肉跳之間,丟下上千具屍體,在退兵的號角聲匆忙撤退,胡人雖然驍勇,可並不是白痴,他們也不願意干送死的事兒。

「長生天,他們擁有何樣的惡魔啊?」胡人們悲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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