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簡藝安閉上眸,悠悠地想象,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在海的這一端,顫抖著握著話筒,期盼能聽到來自海的另一端,母親的聲音。但傳來的只是嘟嘟的聲響。嘟!嘟——清冷單調的鈴音持續地呼號,得不到任何回應。沒有人接起電話,沒有人願意聽他傾訴思念。心口緊緊揪扯,她顫著氣息,眼眸與喉腔同時戚到極度的酸楚。為何她當時竟會駑鈍到聽不出來他真正的心聲呢?為何她會以為那是惡意的嘲諷?他撥出了求救的鈴響,她的回應卻是無情的嘟嘟聲……
「你都聽見了?」
告別保母后,柯牧宇離開病房,靜悄悄地掩上門,身軀站定嬌妻面前。
簡藝安揚起眼帘,迷濛地望他。他似乎有些困窘,有些狼狽,卻又刻意板著臉,端出倨傲的神情。
「為什麼你媽媽會那樣對你呢?」她啞聲低語,不明白一個母親何以要那般冷待自己的兒子。
「誰知道?」他狀若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可能是因為她跟爸是商業聯姻,本來就沒有任何感情,我爸婚後又不斷外遇,所以她對我這個兒子也沒辦法付出真心的關懷吧?說不定她一看見我,就想起我爸。」深邃的墨潭,隱隱漫涌迷霧。
於是她知道,他不是不在乎,只是假裝。
「走吧!」他忽地不敢看她,徑自邁開步伐,在前方領路。她走在他深厚,凝娣他挺拔孤高的身影,他為人傲慢,我行我素,又總是愛使壞心眼,逗她戲弄她。他很幼稚,可不知怎地,她卻覺得這樣的他好可愛,當他淘氣地笑著的時候,全世界的陽光都彷彿集中在他身上,燦爛輝煌,教她不禁目眩神迷。
雖然她一再告戒自己,不可以,絕對不可以為他心動,但她,怕是早就無法阻止真心沉淪……
「牧宇。」她忽地揚聲喚。
「什麼事?」他定住步履。
「你下午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怎麼?」他訝異地回首。
「我們蹺班吧!」她淺淺地彎唇,笑意染上星眸,嬌甜可人,「去海邊。」
春光明媚,風和日麗。
柯牧宇駕著車,身旁有嬌妻相伴,在馬路上賓士,迎向遠方蔚藍無邊的晴空。而簡藝安坐在他身畔,輕聲哼著歌,悠哉地看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你真的可以蹺班嗎?」他笑望她快樂的摸樣。「你不是說你公司最近很忙?」
「是挺忙的。」她點點頭,明眸凝向他,點亮一絲狡狡黠。「不過你不是也說過嗎?我除了該對老闆講義氣,更應該對我老公講情分。」
「所以你強迫我取消下午的會議,就是為了跟我講情分?」他似嘲非嘲。
「是你自己說是個無聊會議,隨時可以取消的。」她委屈似地扁嘴。「不然我們現在開回去好了。」
「都溜出來了,再掉頭回去也只是白百浪費時間而已。」柯牧宇吸譫地扯唇,分出一隻手拍拍老婆的肩。「乖,既然答應把你牽出來散步,我一定會讓你玩得開心的。」
「什麼牽出來散步?」她嬌嗔。「你真把我當成一隻小狗啊?」
「那你快叫『汪汪』啊!」
她鼓起雙頰。
「怎麼不叫?叫兩聲來聽聽,主人才會對你『秀秀』。」
「誰要你『秀秀』啊?」真是超級沒營養的對話!
「乖,別生氣了喔。」他不懷好意地逗她,伸出一根手指,作勢要握她的「小爪」。「來,握握手。」太可惡了!
她懊惱,猛然扣住他那根調皮的手指,送進嘴裡,貝齒用力一咬。
「天哪。。」他假意哀號。「有沒有狂犬病?我看我得先去打針破傷風。」
破傷風個頭!她橫他一眼,繼續啃咬,但終究不舍咬痛他,漫漫放輕了力道。
這不像在咬,簡直是在舔了。
柯牧宇驀地感到搔癢,從手指癢到心頭,一股甜蜜的在體內奔騰,他頓時有些坐立不安,倉促地抽回手。
「痛了吧?」她哼哼兩聲,滿意的瞟他一眼,以為他受到教訓了。
她不會以為這樣就能咬痛人吧?
「是,我痛了,饒了我吧,老婆。」他好笑得配合裝出懺悔樣,滿足她女性的虛榮。
「既然你認錯了,我就勉強原諒你吧!」她還端女王的架子呢。
柯牧宇更覺好笑了,瞥望她的目光不知不覺融著幾分寵愛。
「你知道嗎?藝安,當初我爸安排我跟你相親,我本來有點火大。」
「火大?」她眨眨眼,立時恍然。「是因為我媽嗎?」
「嗯。」他點頭。「因為我沒想到他一直記掛著初戀情人,居然還想撮合我跟她的女兒在一起。」
「你覺得他很對不起你媽媽。」她了解地介面。
他淡淡撇唇,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半響,又朝她投來調侃一瞥。「一開始我根本無心跟你相親,只想看看你是何方神聖,長什麼樣子而已。」
「很抱歉我的容貌讓你失望了。」譏誚地回話,很清楚自己不是什麼美若天仙的絕代佳人,而且她還深深記得他曾批評過她呆板無趣。
「倒也不是失望。」他看透她不愉的思緒,呵呵郎笑。「只是沒我想象的那麼漂亮而已,我以為能讓我爸牽挂半輩子的女人,應該長得很出色,她女兒一定也很美。」
「真是抱歉喔,我一點也不美。」愈聽愈不爽。
「的確不怎麼樣。」他不客氣的落井下石。
她一窒,掐握掌心,極力剋制張牙舞爪的衝動。「那你後來為什麼跟我談契約婚姻?」
他但笑不語。而她忽然驚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他之所以找她談條件,當然是為了藉此教訓他的前女友,剛好她最方便利用。她氣惱地逸出一聲冷嗤。他似乎聽見了,轉過頭來看她,星眸灼灼有神。
「看什麼?」她不悅。
他微微抿唇,星眸黝亮,似有千言萬語想說,卻遲遲無法吐落。
「我只是想問你,等會兒去海邊到底要做什麼?你該不會著難道要陪我衝浪吧?」
「衝浪我是不會,不過你不是說過嗎?」她邪惡地眯起眼,「很想看我飆車的樣子。」
他劍眉一挑,「所以?」
所以兩人來到三芝淺水灣,她租了輛水上摩托車,強迫他一起穿上救生衣,望向身上愚蠢的救生衣,自覺平日的英氣無端遭受剝奪。
「因為我答應過我爸媽以後不再飆車,可我是說不在陸地上飆,可沒說不能在水上飆。」
她笑咪咪的,瞳神刁鑽精靈。柯牧宇看著,不禁笑了,伸手揉揉她的頭。「你不怕我跟你爸告狀?」
「你敢!」她板起臉威脅。
「OK,我答應你保密。」他很識相地保證,頓了頓。「不過你怎麼只租一輛車?」
「因為我要載你啊。」她理所當然。
「你?載我?」他懷疑,載得動嗎?一個大男人可不輕呢。
「別瞧不起我。」她高傲地秧起下顎,「以前我也常載男生一起飆車。」
「是嗎?」現在輪到他不爽了,想到有某些乳臭未乾的小子竟然曾經有幸樓過他老婆的細腰,胸口醋意翻騰。
簡藝安率先以一種帥氣的姿態躍上水上摩托車,然後回頭喚他。「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