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怎麼不可能?」江雨燕慢條斯理地反問,向經過的侍者要了兩杯香檳,遞給他其中一杯,她歪著臉蛋,戲譫又挑逗地褊褊眼睫,他頓時領悟。
「是你故意勾引他的?」荊睿笑了,與她乾杯。「做得好!我的小魔女。」
「快去吧,傷心的公主正在等待新的白馬王子呢!」飲罷慶祝的香檳,她便暗示性地催促。
無須她多言,荊睿也明白自己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他走向半醉的胡麗盈,趕走她身旁不識相的蒼蠅,從容地當起護花騎士。
胡麗盈揚起玫瑰色的唇,羞怯地對他微笑。
只是那一笑,江雨燕便曉得單純的胡麗盈已主動走向荊睿刻意撒下的情網,從此以後只會愈陷愈深。
就像她一樣。
她自嘲地牽唇,收回視線,不敢再看,心房敲擊著某種令她疼痛的韻律,她不想深入分析。
「江雨燕?」一道清脆的聲嗓。她怔了怔,回過眸,迎向一個精心妝點的艷美佳人。
「果然是你。」對方似笑非笑。
「忘了我嗎?我是柯采庭。」怎麼可能忘?她可是高中時的校園女王,曾經與荊睿有過一段情。
「你好,好久不見。」江雨燕持住禮貌的笑容,淡淡地打招呼。「沒想到會這麼巧遇上你。」
「很巧嗎?」柯采庭聳聳肩。「這裡可是我的地盤。」
說的也是。江雨燕自悔這寒暄詞說得不高明。柯采庭的母親可是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她從小就在時尚圈長大,參加這種派對應該是家常便飯。
「倒是你,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種場合。」柯采庭若有所思地打量她。「荊睿呢?他也來了嗎?」
「他!」
江雨燕還來不及說什麼,柯采庭流陌的眸光已發現荊睿英氣的身影―沒辦法,他這人天生醒目。
「跟他在一起的那個女的我好像見過……對了,是胡麗盈吧!」柯采庭揚眉。
「該不會是他相中的最新獵物?」
江雨燕默然不語。見她神色遲疑,柯采庭驀地嗤聲一笑,諷味濃厚。「你放心,我沒那種閑工夫去拆前男友的台,我只是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她戒備地問,心下已約莫有譜。「沒想到你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到現在還是只把你當成『戰友』。」柯采庭搖頭,宛若漫不經心的話語卻猶如最銳利的針,一根一根扎進江雨燕心裡。
她端凝臉上的神情,甚至刻意淺勾著唇,不讓柯采庭看出她的動搖。
柯采庭冷笑地望她。「本來呢,我是想以過來人的身分給你一點善意的勸告,不過你應該不需要吧?畢竟你比誰都!了、解、他。」最後一句,雷霆萬鈞。
江雨燕保持沉默,知道這是最聰明的應對之道,她不需要跟這個高傲的女王一爭高下,對方也不會允許她在自己的地盤上撒野。
「你自己保重吧!這裡的酒不錯,你也許可以多喝點。」拋下最後的椰愉,柯采庭不再多留戀,飄然離開女人的戰場。
江雨燕目送那道婀娜多姿的倩影。
雖然她從不認為自己是柯采庭的對手,但這位校園女王高中時一直拿她當假想敵,百般欺負她。
她知道,柯采庭一直嫉妒她知道荊睿最陰暗的秘密,他的心事也只與她一人分享。但那又怎樣呢?就算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她也永遠只是個戰友,不會是他認可的理想另一半。
她很早、很早以前就明白這一點了……
江雨燕苦澀地尋思,躲在最角落,孤單地喝酒,不少男人對她邀舞,她全拒絕了。
臨到午夜鐘響,主辦單位調暗會場燈光,一個個男女服務生手托燭盞,讓賓客們一一點燃仙女棒,火樹銀花,目眩神迷,晚宴氣氛瞬間熱到最高點。
江雨燕接過一根仙女棒,無助地望向會場另一個角落,荊睿正低頭跟胡麗盈說著什麼,而她在朵朵煙花醺迷下更顯嬌媚的臉蛋,痴痴面對他。
微醺的女人最容易陷入愛里,因為酒神偷走了她們的理智,又施放情煙,迷了她們的眼,教她們誤以為自己來到童話世界。
但世上沒有童話,所謂的浪漫通常只是包裹著糖衣的毒藥,一旦上了癮,便無可自拔……
當燈光再度調亮時,江雨燕也跟著恍惚地拿出手機,拍下令她心碎的一幕。她發怔數秒,領悟自己做了什麼后,忽然覺得可悲又可笑。她在做什麼呢?為何連這種照片都要拍?難道她以後還想回味嗎?江雨燕搖搖頭,喝乾最後一杯酒,踏著微微跟跡的步伐。這或許也是一支跟愛情有關的舞,只是跳起來的滋味,很傷感。她該走了。
早就該離開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何一直流連在此,跳著不情願的舞蹈……
驀地,舞步錯了一拍,她扭了腳踝,意外跌坐在地,引來周遭賓客一陣驚呼。
怎麼會這麼狼狽呢?她撫摸著疼痛的踝關節,想笑,又想哭,卻不能笑也不能哭。
她只能站起來,靠自己的力量。
江雨燕倔強地甩了甩頭,正想撐地起身,一隻溫暖黝黑的大手及時伸出來。
「讓我幫你,好嗎?」
她揚起頭,眼潭映入一張極陽剛也極性格的男性臉孔。
【第四章】
荊睿從很久以前便發現自己對女人有某種特殊的吸引力。或許該感謝他那對拋棄他不管的父母,給他生了一副俊帥的好皮相,再加上他一直以運動維持的好身材,只要他願意略施魅力,女人無不手到擒來。不管是小家碧玉或大家閨秀,性格羞澀或高傲,只要能迷了她們的眼,他便有把握,迷她們的心。
胡麗盈也不例外。
從她專註地凝望自己的眼神,他知道,她已為他心動。
「……不,我實在不懂畢加索,在我看來,他畫的只是一些毫無意義的抽象符號。」
為了投其所好,他與她談藝術、談繪畫,談她最感興趣的領域,她果然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其實很多人都說看不懂,但不懂也沒關係,看的時候有感覺就好。」她笑娣他。
「你看他的畫,有什麼感覺呢?」
「我?我很俗,只想到小孩子塗鴉。」
「意思是很有童趣?」
「我曾經想過,這我自己也能畫。或許你不相信,以前我念小學時課堂上畫水彩,我們美術老師也稱讚我是未來的畢加索。」
「真的?」
「真的。」他幽默地扯唇。「專畫一些人家看不懂的鬼畫符。」
「呵。」她掩嘴輕笑,笑得很優雅,很有千金小姐的風範。
兩人聊得很開心,她似乎半醉了,臉蛋染著漂亮的薔薇色,當會場燃起朵朵煙花時,更映得她人比花嬌。
任何男人看到這一幕,恐怕都會心旌動搖吧?可他表面溫暖地微笑著,胸口卻仍是冷硬,如冬季一望無際的雪原,毫無融化跡象。
他啜著酒,目光不著痕迹地梭巡四方,驀地,他看見江雨燕跌坐在地,似是扭傷了腳,身邊卻沒有一個人伸手扶她。
怎麼回事?她怎會那麼不小心?心的雪原震開一道隱約的裂縫,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她的方向跨一步,但腦海閃過的靈光警告他不能如此衝動。如果他現在出手幫她,就不得不與她相認,那麼胡麗盈便會知道他就是「泰睿」的總經理了。她說過,現在還不是公布他總經理身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