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搭一輛車去遠方(6)
白色的SISU裝甲車轟隆隆地轟隆隆地開過紅土路。車上沒有坐芬蘭哥們,在維和任務區他們不敢坐在車頂子上招搖過市,都跟裡面貓著。但是駕駛室的哥們我們都認識,一起喝過酒一起吃過中國菜,我們也蹭過他們的洋飯,所以都很是熟悉。他就跟我們打招呼,喊什麼也聽不見,隔著防彈玻璃呢,但是手勢是看見了就是你好啊哥們!坐在白色小吉普上的狗頭高中隊跟他們就打招呼:「鳥人你們好啊!」——我們是去維和任務區的各個中國工程兵大隊的工地巡視,他們估計是例行的巡邏,還是有什麼任務我也就不知道了。
他們也聽不見聽見了也聽不全明白,雖然我教了他們幾句中國兵話,但是他們也不一定全記得住啊?就這麼擦肩過去了。結果他們後面的門是開著的,一車芬蘭哥們要換換空氣啊——你老是在這種柴油裝甲車裡面貓著是一件非常不愜意的事情,雖然違反規定,但是這種事情也確實是時有發生的——我就看見我的芬蘭哥們軍士長和亮子他們,都跟門口扒著換氣也有抽煙的。
——其實機械化步兵和自己的戰車的感情真的就跟情人一樣,芬蘭連的每輛裝甲車都有自己的名字,有的時候是女性化的名字,有的時候就叫中國話裡面的虎子什麼的之類的小名。戰士往往都會賦予冰冷的戰爭武器自己的情感,我沒有當過機械化步兵和裝甲兵,不知道國內的機械化步兵和裝甲兵哥們是不是也這樣。
我們就打招呼:「鳥人們你們好!」他們就回答:「哈羅——鳥!」
就這麼過去了。我就嘿嘿沖著他們樂。他們也沖我樂還擺手。狗頭高中隊沒樂,不是裝酷我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
——關於狗頭高中隊為什麼見了我駐紮在維和任務區的芬蘭哥們會不好意思,其實真的是有點子鳥事值得說說的。在國內的軍隊是沒人覺得他不鳥,但是在國際外交場合他是不敢鳥——畢竟是少校級別的解放軍陸軍軍官,這點子常識還是有的。大學雖然是保送的讀得也是一塌糊塗(這是實話實說,除了軍體科目他別的成績都比較差,還作弊被抓住過),但是畢竟是受過正經軍校教育的。在國內的野戰軍他怎麼鳥都敢,但是出了國是真的換了個樣子的——有的讀者問為什麼狗頭高中隊出國了沒什麼鳥事呢?這本來是我不想回答的,因為這是常識問題啊!——我說過很多次一個層次的跟一個層次的考慮的是不一樣的啊,我是小兵鳥就鳥了,他是少校軍官敢隨便鳥嗎?軍官就是軍官,再鳥到了正經時候就是軍官,他是不敢隨便胡來的——我一個小兵都知道外事無小事,何況是解放軍少校軍官呢?他敢由著性子來嗎?——所以,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他那樣規矩過,任何場合只要外軍在無論是作訓還是常服都是一絲不苟該怎麼弄怎麼弄——其實這個狗頭高中隊在當中隊長正營幹部以前去軍校學習的時候還真的不是這個樣子的,說點子他關於軍容的往日青春鳥事你們聽聽——註明是小說啊,愛信不信不要跟我扯別的啊!
——其實狗頭高中隊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陸軍指揮學院某次中培班學習,當然是到處錘人是沒有跑的,處處違紀也是沒有跑的。但是都不是什麼大問題所以也沒有最後給開回去。軍校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就是鐵板一塊的,都是人都是學生怎麼會那麼鐵板一塊呢?都那麼自覺還要那麼嚴格的軍校管理條例幹嗎啊?讀過軍校或者現在在軍校的讀者一定是同意我這個觀點的。
錘人也就罷了,漸漸的也沒人敢招惹他都知道錘不過他,也知道他就等著錘人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就不答理他了,於是錘人的機會就沒有多少了。——關鍵是他開始喝酒。少林寺是絕對不讓他喝酒的,有清規戒律,他也沒喝過。當兵了呢?狗頭高中隊進了部隊還沒來得及學喝酒緊接著就是上戰場,那時候戰場紀律也很嚴很嚴——因為軍區偵察大隊絕對是24小時待命的,想喝都不敢喝,你喝醉了五迷三道上戰場啊?!
然後進了狗頭大隊了。不是狗頭大隊禁酒嗎?狗頭大隊當然禁酒,他也沒喝過,不知道喝酒什麼感覺,就沒有想過——所以狗頭高中隊就一直沒喝。進了軍校換了個環境他可就自由了——不是說軍校管理不嚴格,一樣都是解放軍但是我要說實話,軍校還真的不可能比得上特種部隊管理嚴格。尤其是中培班的學員什麼概念?基本上都是準備提正營軍官的各個野戰軍的老油子,不是跟剛剛地方高中畢業的小菜鳥一樣老實的!
還得穿插一點小事,我覺得是值得說說的,就是什麼是職業習慣。
當時這幫子中陪班的學員們一下車就開始各忙各的——怎麼個忙法呢?炮兵部隊的老油子來了就是到處登高望遠,盤算在附近的山上哪個山頭還是山谷布置什麼炮的什麼規模的陣地可以對該地區一舉殲之;裝甲兵部隊的老油子們來了就在軍校大院裡面到處尋摸車甚至是摩托,開坦克開裝甲車開慣了,到了軍校沒有坦克裝甲車就開開汽車開開摩托算是過癮;步兵部隊來的老油子就圍在步兵基本科目訓練場看小菜鳥們跑400米障礙,心裡急得不行不行的絕對是想上去訓人跑的什麼玩意啊?老子給你們跑兩棟你們看看!他們這幫子老油子邊上一站軍體教員都有點緊張,雖然自己是軍體畢業的高材生,但是這幫子老油子可是基層摸爬滾打多少年出來的,真跟你叫勁你還說不定真不如他們。
特戰或者偵察部隊來的老油子們呢?
大家都沒離開辦公區跟那兒的樓區左顧右盼,完了一句話說得當時迎接他們的小菜鳥學員們沒直接把自己在地上摔死!——「哎呀!咱們某某學院的樓都挺好爬啊!」然後特戰和偵察部隊來的老油子們就開始打哈哈,是啊是啊,說著就恨不得爬兩棟再說。
——你們說,這幫子老油子是好管的嗎?
——什麼叫職業習慣?這就叫職業習慣。
錘軍校糾察還真的不光是我們特種部隊學員的專利,其他野戰軍的幹部學員也錘過不少次,只是沒有我們特種部隊的學員錘人錘的專業值得傳唱罷了。所以凡是在軍校警通連當過糾察的哥們都知道一個真理——紅牌學員的不算個蛋子,你罵他就跟罵新兵一樣,但是黃牌學員你是惹不起的——他們也真的不吝這個啊!紅牌學員找事了鬧不好就開除了,沒大學上了又成地方青年了;黃牌學員呢?大不了不上了回部隊繼續帶兵去明年再來,你還能不讓來啊?軍校真的能那麼駁野戰軍的面子啊?你的學員以後還想不想分甲等野戰軍了?不明著難為你就是給你點子顏色,軍校也說不出什麼了。
所以軍隊不是很多人想象的那麼就是一個感覺的,也是跟迷彩似的五顏六色的熱鬧得不行不行的。
——還說狗頭高中隊喝酒。他同屋的是一個步兵部隊過來的老哥,沒事就是喜歡喝點子,在部隊帶兵的時候不敢明著喝就暗著來也不敢喝多。到了軍校不帶兵了就趕緊多喝點子,狗頭高中隊開始不喝酒,但是還是喝了。怎麼被帶喝酒的我就不多說了,因為過程也比較長啊我就省事兒點子吧。我只說結果,過程你們就自己想去啊,想得對想不對和我沒有關係!
——結果就是狗頭高中隊喝酒了,還真的是饞酒。問題是他天生就不是能喝的人啊!一喝就醉一喝就醉但是還是要喝不喝不行,人要饞酒了就是這個德性的。但是他的段子裡面最令我詫異的是他不武醉只文醉,醉了就睡覺也不鬧事。
那天禮拜天下午倆老兵油子就開始跟屋子裡面喝酒,當然是二鍋頭,野戰軍的幹部不好別的以二鍋頭為主,跟錢的關係還不大,就是喜歡一個爽的感覺。喝啊喝啊那個步兵老哥沒事狗頭高中隊就高了,真喝高了——高了也沒啥事情,大禮拜天的誰敢到幹部中培班糾察啊?!找錘啊?!不要說狗頭高中隊這樣的從特種部隊來的戰鬥英雄了,隨便哪個野戰軍的幹部錘軍校小糾察真的就白錘——是不是真的當過軍校糾察的哥們和軍校的哥們可以作證,誰也別跟我叫喚,我沒有那個義務。——當兵的互錘算個什麼啊?!野戰軍本來就不太拿這個當回事情的,軍校的教官隊長主任什麼的一般也沒法子對幹部學員發火,輕重都不好掌握——輕了是縱容,重了是過分。所以在部隊任何系統當幹部都不簡單的,真的。人情世故怎麼回事,往往比地方好多幹部整的特別明白——為什麼很多轉業幹部在地方能作出很大的成績呢?就是這個道理了。
晚點名就開始了。得下去集合啊!步兵老哥是喝得多了點了,但是天生能喝你有什麼脾氣?帽子一戴武裝帶一紮就下去了。再看狗頭高中隊,本來喝得就高了,只穿著短袖衫短褲跟那兒正忽悠呢——來來來再來——誰跟你來啊?!步兵老哥早就下去了啊!他就明白了,哦,晚點名啊?下去點名去!——就找衣服穿上戴上帽子紮好武裝帶下去了。
一出樓門正在集合點名的各個隊列全噴了。狗頭高中隊莫名其妙跟那兒忽悠——怎麼了?噴什麼啊?隊長就說:「上去換衣服!」
狗頭高中隊就想自己不是穿好了嗎?他就看自己,哦,不對不對啊,穿著迷彩褲常服上衣戴著作訓帽就下來了——不合適不合適,再上去換。
就又忽悠上去了,酒氣衝天啊。大家跟底下樂。軍校幹部也沒什麼說的,喝酒是不對,但是你能說什麼呢?要是軍校地方高中上來的紅牌這就是大事了,我估計收拾起來不會輕的——但是野戰軍的幹部你能多說什麼?
又下來了,底下又噴了。——常服褲子迷彩上衣大檐帽。絕對是喝高了理智不清醒了,自己都看不出來自己什麼德性了。軍校幹部氣得沒脾氣——當然處分是少不了的,這個消息傳到狗頭大隊,何大隊當然是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頓——從此滴酒不沾。——狗頭高中隊這個教訓是深深記著的。
但是出國維和又開戒了,不僅是喝酒了,他還真的喝醉了。——外事無小事,人家請你你不能不喝。狗頭高中隊就喝了,還醉了。
實際上是我跟他一起去的,就是阿庫那莫塔塔中校當天晚上邀請我們去維和任務區的芬蘭連耍——都知道要喝酒,總部大院的芬蘭哥們不敢光明正大地喝,因為也太不給老白毛面子了就,但是維和任務區就不一樣了。結果進去就先長了洋見識——這個我後來大學高年級的時候才在國內弄過,第一次居然是在UNPF部隊,真的是沒有想到的事情。後來我在國內進去了真的是腦子一陣陣的發疼啊——往事不堪回首什麼意思你就真的明白了。
他們不是總部預備隊芬蘭連的——是駐紮在維和任務區北歐營芬蘭連的,這個解釋起來比較麻煩,就不解釋了,我也沒有這個精力了。意思就是來自一個國家的兩支作戰單位,一個駐紮總部營區統一調度,一個駐紮維和任務區,但是我都很熟悉
我們先是進了芬蘭連的連部活動中心——連部中心的房子是個文娛活動室,面積不大,一個小酒吧、一個撞球桌就佔了二分之一。剩下二分之一擺了一圈沙發。我記得芬蘭連連部人不多,平時白天文娛室都空著,到晚上能有兩三個沒事的兵喝酒侃山。只有到周末晚上,連里其他哨送幾個人回來休息,文娛室里的人才會多一些。我們就被阿庫那莫塔塔中校老哥和一幫子芬蘭哥們帶到沙發後面的一個小門,我還想呢?喝酒跟這兒喝啊?
我一看不對,不是那麼回事——不是喝酒的地方。像洗澡的更衣室。芬蘭老哥們就脫衣服。這是幹嗎啊?一想明白了,哦,芬蘭老哥愛乾淨喜歡喝酒前洗澡。那就洗吧,我跟狗頭高中隊就脫衣服。——我印象當中這破地兒進去是一排長凳,牆上一排掛衣服的鉤子,跟平常游泳池的更衣室差不多。不過牆上多一排釘子,掛的是一排三合板鋸的墊子。
阿庫那莫塔塔中校脫光了還從更衣室裡面的小冰箱裡面拿出來兩聽啤酒,甩給我和狗頭高中隊一人一聽,我們就接著。但是看來啤酒不是免費的,因為阿庫那莫塔塔中校緊接著就跟冰箱門上的登記表上寫了點子什麼。
——實話實說,芬蘭老哥當時給我的印象不錯,真的。不是現在我說他們好話,但是人家是自覺,也沒有人看著,拿了就登記,後來出來了就把錢往吧台上面一放——絕對的自動售貨,連個後勤兵都沒有全靠大家自覺。要我說不光是軍隊的紀律問題,最關鍵的就是因為民族習慣和傳統的問題——這個你不承認都不行。
然後我和狗頭高中隊就拿著啤酒光著屁股跟著芬蘭老哥們往裡走。一看,哦,真的是澡堂子啊!有幾個乾淨的淋浴隔間,我們就準備放下啤酒洗澡。但是剛剛沖了兩下子濕濕身子,阿庫那莫塔塔中校趕緊就喊我們過去。我一看他們都進了一個全木結構的小屋子裡面,紅通通的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但是還是跟著進去了。
一進去我的腦子就嗡的一下子啊!——熱啊!熱帶本來就夠熱的啊!怎麼這幫子喜歡過得安逸舒適的芬蘭老哥們還整出來這麼個熱地兒啊?!這是幹嗎啊?!真的拿我黑猴子煉丹啊?!再一看裡面有個爐子,裡面都是石頭。阿庫那莫塔塔中校老哥就拿起一個木勺子往上面澆水——嘩!——馬上那個溫度就出來了啊!——我靠!更熱了啊!
我的汗就嘩嘩往下冒啊!他們還覺得不夠爽,接著往上面嘩嘩澆水。——現在你們都知道是什麼了吧?但是我那個時候哪兒知道這是什麼啊?!——這是我一生第一次洗桑拿,絕對的第一次。而且,是絕對的芬蘭浴。
現在桑拿國內也有,怎麼洗就不多說了。——芬蘭哥們就是干蒸,一進去就掄著木勺子嘩嘩往爐子上澆水,那個洗法能把人蒸死。其他人要是和芬蘭哥們一起進桑拿不到十分鐘就得出來透氣,芬蘭哥們能坐足半小時,還衝你振振有詞:「芬蘭人有喝酒喝死的不假,倒還沒聽說有洗桑拿洗死的。」——我真的服了他們了,我當時堅持10分鐘已經是很堅持了,他們這些芬蘭老哥真的跟沒事一樣談笑風生啊!
芬蘭哥們洗桑拿是一家子一起洗,在芬蘭連連部就是連官帶兵一塊往那個小桑拿房裡擠。軍裝一脫拿起墊板大家都一個樣,管你是官是兵都得排隊。進去以後一邊蒸一邊喝啤酒一邊就開始吹牛,據說在芬蘭連談生意都在桑拿房裡談,這麼著也好,管你是大老闆還是小老闆,在桑拿房裡一律眾生平等。
桑拿是芬蘭人的一種生活方式,無論把芬蘭人安排到哪兒都會把桑拿修到哪兒。所以聯合國維和部隊內部有個笑話——為什麼兩個同一國籍的觀察員不能同時上哨?因為要是兩個芬蘭觀察員老哥湊到一起,他們就會開始在哨上修桑拿。
這話其實有點誇大,芬蘭部隊也不是每個陣地都有桑拿,只有連部才會修桑拿房。連部那些傢伙天天洗,那個軍士長跟我說,他在芬蘭都沒這麼天天洗過。——他告訴我芬蘭的大城市一個居民樓里只有一個公用的桑拿房,門口掛個小黑板,誰要用自己先登記,寫清楚日期時間,一戶一小時。所以在城市裡基本上只能一周洗一次。
軍士長還跟我說,在芬蘭要洗桑拿最好的地方其實還是農村,農村人修房一定會先修桑拿房。而且自家的桑拿房主婦會天天擦洗,裡面特別乾淨,木頭板壁都擦得發亮。城市裡的桑拿房沒專人照顧,比農村就差多了。所以芬蘭農村的婦女生孩子都在桑拿房裡生。
——還說在芬蘭連連部吧,都說亂了。回憶起來就是這樣,恨不得什麼都不想拉下,但是是不可能的啊?因為,我剩下的時間就只有這麼多了。我必須抓緊。桑拿蒸完,我們就穿好衣服出來坐在沙發上接著喝接著吹。然後就上私藏的洋酒了——我現在想起來了,是「芬蘭迪亞」伏特加,還真的是想起來了!——不過伏特加的味道按狗頭高中隊的說法就是糧食白酒兌水,虧他能想出來這個比方,不過說得也差不多。喝到興濃,大家就不管是官是兵,全都勾肩搭背開始叫哥們兒了。
——其實關於第一次桑拿我還有一個小段子呢!——洗桑拿必要溫度高,能堅持多久算多久。裡面有人盯著溫度,外面有人掐著時間。等你出來,連長大人就遞給你一份印得正正規規已經填好的證書:
茲證明,中國陸軍上等兵小庄(或者少校高某某)於某年某月某日在UNPF總部機動預備隊芬蘭連體驗芬蘭桑拿,堅持時間30分鐘,桑拿房溫度85度。
——UNPF芬蘭連連長(簽字)
好玩吧?維和部隊的鳥事多了去了!真的是時間不夠我講不完了!
——還說我們喝酒吧!喝酒也得換新花樣,你的酒具已經準備好了,那是個叫做「庫克薩」的芬蘭傳統的帶把木頭杯子,上面烙著你的名字。——這是芬蘭老哥們專門送給我和狗頭高中隊的禮物。烙著我們倆的名字——據說「庫克薩」第一次用的時候裝的是什麼酒,以後就永遠留著那種香味。杯子只有拳頭大,倒滿烈性酒,拿個細繩拴在把上往你脖子上一掛,今天晚上就得用它喝了,這一晚上只准喝,不準倒。不過只要你喝一口,旁邊的人按規矩不管自己手裡拿的是什麼,立馬就給你續滿。要麼把你喝趴下,要麼到大家盡興散夥。
——真的,換了你不喝都不好意思的。芬蘭老哥告訴我們,庫克薩是用芬蘭森林裡的整塊松木節疤挖出來的傳統工藝品,經過這頭一次的洗禮以後,就會永遠在森林裡保護它的主人。「庫克薩之夜」其實就是芬蘭人整客人開心,所以拿庫克薩的客人這一晚上只要還沒散場一隻手就老得端著那個木頭杯子不能放下,而且這一晚上杯子必須始終是滿的。別人酒杯裡面的酒不光有伏特加,也可能是法國的科涅克,甚至還有人喝啤酒。看見你喝了一口,不管他手裡是什麼,就給你往庫克薩裡頭續上,所以你想不醉都難。——如此之民族盛情,你能不喝嗎?!
這麼喝,能不醉嗎?喝,舞,歌——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啊!他們就唱芬蘭軍歌,我們就唱《過得硬的連隊過得硬的兵》、《團結就是力量》什麼的國內軍歌。
狗頭高中隊還趁著七分醉意光屁股打醉拳當眾現眼,但是芬蘭老哥掌聲一片——要我說實話,他的醉拳確實打得好看打得花哨,就是從來沒有教過我們,看來俗家弟子這個稱號還真的不是白來的。就醉了。狗頭高中隊先倒,少校軍官的德行也沒有了——接著我就倒了。
然後就在芬蘭連過夜了。——桑拿後來我還蹭過,但是這個酒是真的不敢再去喝了。其實芬蘭連的哥們值得說的鳥事還真的特多——其實真還有一個芬蘭狗爺沒有講,雖然我本來想專門講,但是看來我的時間不夠用了,就在這兒講了吧。芬蘭連挪威連都有狗爺,一是用來檢查車輛,二是用來巡邏。我跟芬蘭連的狗爺沒什麼交情(誰敢跟軍隊狗爺套磁?!我在國內狗頭大隊也不敢啊?!),但是有敢的。
誰?狗頭高中隊。——我告訴你們什麼叫神呢?就是他跟狗爺的天生親戚關係——不僅是我們狗頭大隊的中國陸軍狗爺,芬蘭陸軍狗爺和挪威陸軍狗爺們見了他就跟親戚一樣——我們工程兵大隊的哥們都開玩笑私下說:「這是高中隊的海外洋親戚。」
這事兒也真的邪性了啊!就是只要是狗爺見了狗頭高中隊就特別親啊——真的就往他身上撲啊!狗頭高中隊也不見外,還訓呢:「坐!坐!」我還跟那兒合計呢——怎麼他用中國話訓芬蘭狗爺或者挪威狗爺啊?!但是隨著他的口令和手勢,芬蘭狗爺或者挪威狗爺就真的坐下了。——你們說這事兒神不神?!連芬蘭連和挪威連訓狗的哥們都笑得夠嗆直伸大拇指啊!
狗爺哈著舌頭看著狗頭高中隊。狗頭高中隊這個高興啊!找著洋親戚了能不高興嗎?!換了誰找著洋親戚也高興啊!別看是狗爺但是也是芬蘭或者挪威的正經洋親戚啊!——忘了這狗爺叫什麼名字了,因為跟我也不熟,倒不至於咬我但是絕對也夠嚇人的!
我跟芬蘭連的哥們親,狗頭高中隊就跟芬蘭連的狗爺親。——關於狗爺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但是我想我沒有時間說了。因為,我要抓緊走故事。屬於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挺多久。發生在我身上的很多事情,我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這個小說——因為現在還是過去時,兩個過去時的平行敘事——現在時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寫到了,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所以請大家諒解,很多事情我還沒有講就匆匆過去。——好,還說我們跟芬蘭連哥們們擦肩而過。狗頭高中隊就不自在了,他在這幫子老哥跟前喝醉過還能自在嗎?就過去了。我們就接著巡視。其實真的是例行公事,因為中國工程兵大隊的工地基本上是不會被任何武裝力量襲擊和騷擾的——這是老前輩的底子,在第三世界國家的民眾心中威望是比較高的。找事一般也真的不會拿中國工程兵大隊開刀啊?就看看轉轉。
在去一個工地的路上,電台響了。在任務區里的車輛電台一般都可以同時監聽總部作戰值班室和本營的頻道——我們先聽到的是總部作戰值班室的英語通報,說某區發生意外衝突,讓某區無關車輛儘快避開。我一聽不就是我們在的地區嗎?仔細一聽還真的隱約有槍聲,但是不明顯。接著我們中國工程兵大隊的呼叫就來了。狗頭高中隊就拿起話筒。我本來沒有在意——因為電台聯繫有時候是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只是看你是否安全而已。但是我一聽就傻了!絕對傻了!
只聽見程大隊在呼叫:「23車,你們在什麼位置?」
「23車在某位置,請講!」
「中國維和醫療隊外勤小分隊被雙方突然爆發的衝突卷進去了,她們正好在雙方交火前沿中間的某村巡診!你們馬上去把她們接出來!」
「是!」狗頭高中隊就答道。
我就傻了——中國維和醫療隊外勤小分隊?!哪個分隊?!是不是小影小菲她們?!但是隨即我就急了。不會吧?!天底下沒有這麼巧的事情吧?!我們就風馳電掣往某村趕啊!一路上弟兄們都急得要命——是我們的女兵啊!我就更急了!——萬一有我的小影呢?!
然後就聽見比較零星的炮聲——不是野戰加農炮或者榴彈炮,是迫擊炮和40火也就是RPG——還有就是AK的槍聲,密集啊!真的是很密啊!我們就直接衝進不時有迫擊炮彈落下的戰區。槍林彈雨什麼感覺我真的是第一次體會啊!絕對是聽見耳朵邊上嗖嗖嗖的子彈過去!我們都低著身子把頭埋在下面盡量蜷起來——你只能這樣啊?!你能還擊嗎?你還擊哪兒啊?!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這是人家的內戰你能摻和嗎?趕緊把人救走就完了!
我們就沖啊!——其實絕對是違反UNPF條令的,按照規定我們應該趕緊離開,尤其是雙方還在交火的時候是不能進去的——但是我們能不進去嗎?!那裡有我們的中國女兵啊!狗頭高中隊就不斷地通過電台呼叫醫療隊的分隊。還真的就聯繫上了。就看見信號彈從某村打出來。
我們就直接往某村沖。真的是槍林彈雨啊!但是我們就是直接往裡沖。子彈不時地從耳邊掠過甚至打碎了我們的車窗戶,但是還是沖!那是我們的女兵啊!——那可能有我的小影啊!就沖,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們的白色吉普車就跟白兔子一樣直接往裡沖。——其實雙方的交火已經平息很多了,不如開始激烈。
後來我知道還是觀察員老哥們及時跟衝突雙方的上級取得了聯繫採取了一些措施,當然是談判,怎麼談的我不知道了,但是確實是管用了,都陸續停火了,只有零星的槍聲了——有一個跟我不錯的中國觀察員老哥,但是看來我沒有機會說了,我估計只能這樣了——加上芬蘭連的哥們來得快,就起到作用了。但是我自己覺得槍聲還是挺密集的,我是第一次見到戰陣啊!
我們就衝到某村子裡面去了。這時候槍聲已經漸漸平息了,還真的就沒有了,安靜了。就看見中國維和醫療隊的兩輛白色吉普車了,一輛上面有紅十字,一輛是警衛車。我們就把車急停在邊上,紛紛下車警戒!人呢?我們的女兵呢?!就喊就找!
「這兒呢!這兒呢!」我就聽見有人喊啊——我就看,是小菲,跟不遠的一個屋子裡面伸出腦袋。然後就看見醫療隊的警衛班長跟我們揮手。狗頭高中隊就喊:「藏著!別出來!我先問一下總部停火了沒有?!」
還問什麼啊?!我就要衝過去——但是馬上又停步了。我畢竟是班長啊!
「小菲!」我就喊,「小影在嗎?!」
「在呢!在呢!」小影就露頭笑:「沒事!我沒事!」
「好好獃著!我們來接你們回去!」我就喊。我就笑了——小影啊,你沒事就好!狗頭高中隊就說:「好了!都停火了!趕緊走!」
我們就揮手:「走走走!趕緊上車!」她們就出來了,趕緊就往這面跑啊。我們倆警衛班就展開警戒線。我就站了起來招呼她們快點。小影在最後一個,她笑著向我跑過來:「瞧你急的!我沒事!」
「趕緊的!」我一手持槍一手揮手。她就稍微放慢點其實也不慢,就是跟我逗:「偏不!」
現在是鬧的時候嗎?!——我急了真的急眼了:「你他媽的快點兒!」
我第一次向她發火——我現在真的很後悔向她發火。她嚇了一跳,怎麼黑猴子跟自己發火了呢?她一愣,臉都白了。
「你他媽的快點兒!」我真的是臉紅脖子粗地喊,甚至要跑過去拽她。
她不說什麼了,趕緊就聽話往前跑——她是知道我不是沖她故意發火的,是擔心她的安全。她就加快速度跑——當時她和我的距離,大概只有5米。她跑向我——是我讓她跑的。我伸出手——我還要負責警戒圈子不能離開啊!她就那麼跑向我,跑到我的面前。
——如果逼得我不得不使用一句老前輩導演的話就是:「我跟她最近的距離,只有0.01公分。」
是的,就這麼近。
0.01公分。
她跑向我,她的手和我的手就這麼近。我知道她安全了——能不安全嗎?只要進了我的警戒圈子我就用身體保護她!
嗖——
流彈。
是的,流彈。
是的,真的是流彈。
——你們知道什麼叫流彈嗎?
我知道什麼是流彈。小影的手終於碰到了我的手,我一把拽她過來進到我的懷裡。
「快上車!」我還喊。
但是我看見她的臉白了,接著我看見她的瞳孔散開了。
是的,一句話都沒有。
是的,一句話都沒有。
是的,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就軟軟地倒在我的懷裡了。
——我就傻了。
小影?!我抱她在懷裡,但是身上沒有傷口啊?!如果是中彈,前面應該有傷口啊?!——再說她還穿著防彈衣啊?!但是她真的就那麼軟軟地倒下了。
小影!我失聲。她慢慢地滑在地上。
她的手慢慢地鬆開我的手。
當她滑到地上的時候我看見了自己抱她的手上全是鮮血。我急忙把槍一丟把小影抱起來——我這才看見她的背部,穿著防彈衣的背部被打穿了一個洞,血就從裡面冒出來!我趕緊解開她的防彈衣啊!
——我解開她的防彈衣。
——我看見了,她的前胸是一大片血啊!
流彈。
是的,是流彈。
嗖——一顆流彈擊穿了我的小影防彈衣的背部,子彈直接穿過心臟,但是被前面的防彈衣擋住了。
於是她的背部有血,前胸有血,防彈衣的前面什麼都沒有。如果我不催她快點,這顆流彈是要打中我的。
……在我的回憶裡面,我的表情只能是定格表現。我不知道是什麼表情。
真的不記得了。一切都靜止了。
她連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啊!——是我讓她跑的啊!是我讓她跑的啊!是我讓她跑的啊!如果她不跑,她的速度再慢一點——那就是我死啊!
為什麼不讓我死啊!
為什麼啊!
為什麼不讓我死啊!
「啊——」我大叫,趕緊堵住小影的傷口堵住她的血,不能,不能再流血了!趕緊啊!趕緊止血啊!
「醫生!醫生!」我大喊。醫生和女兵們跑過來了,她們推開我,小菲拉住我。醫生趕緊就檢查還給小影作人工呼吸。我就看著傻傻地看著,嘴裡念叨著:「是我讓她跑的,是我讓她跑的,是我讓她跑的……」
「小庄你別這樣!小庄你別這樣!」小菲拉著我喊。
「是我讓她跑的!」我大叫一聲。然後又是在嘴裡念叨:「我讓她跑的,是我……」
醫生抬起頭,搖搖。女兵們都掉淚了。
「救啊!你們為什麼不救她啊!」我喊著一把推開小菲給她推倒了,她大叫一聲,但是我顧不上了。
「你們為什麼不救她啊?!」
我沖著醫生高喊。醫生是個女幹部:「小庄,你聽我說,小影她……」
「我不聽你說!我要你救她!」我扯著脖子喊。
「小庄……」醫生的眼淚吧嗒吧嗒下來:「你……」
我一把推開她,她也倒了,但是我什麼都顧不上了。我撥開女兵。我看見了我的小影。她還睜著眼睛,但是已經無神。她依舊白皙,但是已經沒有紅暈。
「啊——」我怒吼一聲拿起步槍:「我宰了你們!」
我沖向面前的原始叢林。我要報仇!我要把你們全都宰了!我要殺光你們這幫子狗日的,我不管是政府軍還是游擊隊!我大叫著沖向叢林。然後我被一腳踢倒了!後面飛起的一腳——是狗頭高中隊。他飛起一腳踢在我的背上給我踢在地上。
「把他的槍給我下了!」狗頭高中隊命令。幾個弟兄就按到我下了我的槍。我的雙手空了,我站起來揪住狗頭高中隊:「我要報仇!你讓他們把槍還給我!把槍還給我!」
「你跟誰報仇?!」狗頭高中隊就喊,「別忘了你是一個維和部隊的戰士!」
「我跟這幫狗日的報仇!」我一把拔出自己的手槍嘩一聲拉開保險,但是隨即就被狗頭高中隊利落地搶走了,速度太快了,我甚至記不住他用了什麼招數,我顧不上想別的,拔出自己的95刺刀轉身就跑向叢林:
「啊——」我怒吼我表情猙獰我要報仇!
——但是隨即又被踢倒了。然後弟兄們就按倒我再繳了刺刀,我就真的赤手空拳了。
「我要報仇!」
狗頭高中隊看著我,什麼都沒說——但是他,我恨了很久很久,因為他不讓我報仇……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高喊。
「班長班長,你別這樣!」我的弟兄們都勸我。
我就看見小影被女兵放上擔架。我就一下子不知道哪兒來那麼大力氣,把幾個弟兄都掙開撲向我的小影。
「你們都別碰她!都別碰她!」我把所有女兵全都推開,我抱起我的小影。小影還睜著眼,蒼白的臉上嘴角還帶著笑意,好像在說:小庄小庄你個黑猴子,你看你的小影多聽話,你叫我跑我就跑,這麼多人多給你面子,你以後要好好疼我啊……
「啊——」我跟個瘋子一樣大喊。
都不敢勸我,都不敢過來。我抱著小影一下子跪下來抱得死死的,抱得緊緊的。我只是在喊,只是在吼,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
「啊——」我扯破嗓子大喊。
我顫抖著手撫摸小影的臉,她的臉上已經沒有溫度。但是她的眼睛還睜著,她的眼睛還睜著就那麼看著我啊!她真的就那麼看著我啊!我抱緊她,我記不清我是不是流淚了,但是我知道我抱她抱得很緊很緊。小影啊!我的小影啊!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不可能啊?!不可能啊?!不可能啊?!我抱緊我的小影我不知道該問誰。我茫然地望著四周的臉,好像誰都不認識了。
「她沒死,她沒死!」我嘴裡念叨著,「醫生,你看她還在跟我說話呢!你們趕緊救她,趕緊救她……」
小菲就哭出聲了:「小庄,你冷靜點。」
「她沒死!」我站起來大吼,「小影不會死的!小影要和小庄在一起!小影不會死的!我沒死她就不會死!」
我就這麼喊著,誰都不敢上來勸我。
「小影不會死的!」我喊,扯破嗓子喊啊!我就這麼念叨著:「小影不會死的,小影不會死的,小影怎麼能死呢?我還沒死呢?你怎麼能死呢?你不會死的……」
大家都哭了。女兵們都哭出聲了。我就那麼念叨著。一顆信號彈就起來了。我看見芬蘭哥們跟著裝甲車快速衝過來,他們離得最近,是總部派來來接我們的。然後就紛紛下車展開警戒線,雖然確實已經停火。我看見軍士長,看見亮子,我就笑了:「亮子!你看,我找到小影了!」
亮子張大嘴傻眼了。軍士長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的芬蘭哥們都傻眼了。
「你看,我找到小影了!」我高興地說,「後天休息,你們跟她打網球玩好嗎?她喜歡打網球,可喜歡了,喜歡跟你們打,不喜歡跟我們打……」我笑著說的,但是說著說著就變哭腔了。「小影喜歡跟你們打網球,不喜歡跟我打……」我帶著哭腔說的。
軍士長在自己胸前畫個十字,芬蘭哥們都在自己胸前畫個十字。他們只能看著,他們還能說什麼。他們都見慣了死亡見慣了戰士死在沙場——但是他們都跟小影很熟悉,都喜歡這個中國小女兵,或者說在他們眼裡這是個中國小女孩。
我看見了那輛白色的SISU裝甲車,我又笑了:「小影,小影你看!你看那是什麼?是咱們的車啊!是咱們倆最喜歡的SISU哥們啊!他還等著拉咱們倆呢!」我把小影的臉用胳膊撐起來看著SISU:「你看!你不是說它好看嗎?又威武又帥氣,又白!比我好看多了!你看看啊?」
亮子帶著哭腔低聲翻譯著。芬蘭哥們都不敢看了,都低頭不說話。我的聲音又變哭腔了:「小影,你看看啊!是SISU!是SISU!你最喜歡的SISU!」
芬蘭哥們都受不了了。亮子不行了,哭出來了。我又笑:「軍士長,我跟小影搭你的車玩好嗎?就搭一次,就一次!小影可喜歡SISU了!」
亮子低聲地翻譯。軍士長點頭。我就高興:「小影!軍士長大哥同意了!你又可以坐SISU了!就咱們倆!快謝謝大哥!」
亮子不敢翻譯了,就是流淚。我就說著高興著還哭泣著,抱著小影跌跌撞撞走向SISU。芬蘭哥們都讓開。我走進SISU的後門,坐進去抱著小影:「小影,你看,是SISU,喜歡嗎?」
門輕輕地關上了。我抱著小影我心裡真的很高興因為小影最喜歡SISU了,一見就高興一見就臉紅。我們就坐SISU。轟隆隆地轟隆隆地就開啊!我就高興啊!
「小影!你看你看!SISU開了!轟隆隆的轟隆隆的,你不是最喜歡聽SISU開的聲音嗎?」
小影就那麼睜著眼睛看著我。我高興啊真的高興啊!我抱著我的小影坐她最喜歡的SISU啊!我抱著我的小影坐她一見就臉紅的SISU啊!我能不高興嗎?
你說呢?
很多年前,小庄和小影搭著一輛車去遠方。小庄抱著小影坐在車裡又是哭又是笑,小影就看著他。就那麼睜著自己美麗的大眼睛那麼看著他。卻一句話都不說。那車,是一輛白色的芬蘭裝甲車。他的名字叫:
——SISU。
如果一定要我給這個畫面配個音樂的話,就只能是《故鄉》。
很多年以後,小庄終於打開了那個藍色的日記本。那是小影在維和期間寫下的日記,扉頁上寫著一首詩:
「我呀,我也想
把我的芬芳
留在大地上
告訴他們告訴後來的人們
我曾經來過這裡……」
如果不是為了寫這個小說,小庄永遠也不會打開這個日記本。
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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