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口信

其實那個水鬼沒甚惡意，我此刻說出來，不過是為了增強宣傳效果而已。雖然我不是大陸那樣天生的商業大鱷，但好歹也是出生在商品經濟時代的五好青年，這點把戲還是曉得滴。

果然，隨著燈光的閃爍不定，從強人表姐到演播廳中的觀眾，個個都變了臉色，有些膽小的女孩子甚至嚇得躲在認識不認識人的身畔，緊緊閉著眼睛，估計如果不是直播的話，大約當場就會尖叫出聲。

好，不錯，效果達到了。

看著我無比認真的眸子，羅瑾霄的聲線都有些顫了，卻兀自不肯墮了面子，強笑著說：「閻先生，你這……玩笑開得……可真應景……」

「玩笑？」我嘴角車上一絲冷笑，把前探的身子收了回來，靠在沙發背上，擺了一個極舒適的姿勢，說：「看來羅小姐是不相信我。那麼，不知道大家是否聽說過『筆仙』、『碟仙』一類的遊戲？」

羅瑾霄勉強點點頭，說：「這幾年請筆仙、碟仙在高中生和大學生中挺流行的。但不少心理學家和醫學家都認為這是遊戲對參與者的正常生理反應及心理暗示的共同作用導致的。我們曾在一個多月前有關此問題與心理學專家喬教授進行過訪談，喬教授認為，遊戲的前提一心誠則靈，其實是對遊戲失敗的鋪墊；因為任何第一次玩這個遊戲的人，即使自認為是對此深信不疑的，也都在潛意識中有對遊戲的不確定因素。」

我介面道：「遊戲的前提二，則是氣氛。關緊門窗、只留一扇窗戶、熄燈、點蠟、安靜……在喬教授看來，這些都是氣氛製造專家。通過心理和氣氛的雙重營造，這個遊戲已經對人的心理產生了巨大的暗示。因此這個遊戲，是在多種情緒的交織下進行的，一點恐懼、一點激動、一點懷疑、一點期待……所有的這些，都為參與者做好了『鬼神存在說』的心理準備。」

喬教授還認為，其實筆仙遊戲，是一個心理暗示遊戲。假設參加遊戲的有A、B兩人，那麼由於兩人在玩遊戲時，需要長達數分鐘的保持一個姿勢，而實際上，一個人的呼吸、心跳、血流和情緒，都會影響到這個姿勢的保持時間。實際上，如果不是接受過特殊訓練，常人是不可能連續數分鐘抱臂不動，把筆尖保持到一個點的零點三毫米的絕對值上。一旦A的手臂下沉或由於呼吸等原因造成了筆的微微顫動，那麼B就會認為筆仙到來了。」

而B的情緒會立即感染到A，然後，兩人就開始了心理博弈。其中一人，如A，會無意識地把答案引導向自己希望看到的方向，這種引導，開始是試探性的，一旦得到B的支持，則會助長引導者的信心；一旦得到對方的拒絕，則引導者A會立即放棄嘗試，轉而去尋找其他的求解方式。但，這一切都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完成的，所以很難說是A在故意作弊。」

我說了這麼一大段長篇大論，沖著不斷頻繁點頭的觀眾們一笑，道：「這期節目我是看過的，喬教授講得很有科學道理。」我把「科學」兩個字咬重，心中卻感嘆，人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動物，想象力實在太豐富了，居然能把自己不知道的用一套連自己都不確信的貌似很有道理的東西來進行一番煞有介事的解釋，真不愧是萬物靈長！想起那天在電視上看到那個喬教授長篇大論地去用心理學解釋一件根本不屬於心理學範疇的東西，當真讓人膜拜！

「但是，」我悠悠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科學去解釋的。科學隨著人類的發展，也在不斷地擴展這它的範圍；但科學的責任是探索未知，而不是解釋未知！要知道，未知，不代表不存在，這個世界人類不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別說什麼UFO、河外星、超能力之類的，但是我們人類的身體，還都沒有被徹底了解。用我們所知的有限知識去解釋未知的事情，也許並不是正解。今天，我就請各位來一起見證一件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

我看了看羅傑，看小傢伙沖我點點頭，便接著說：「水為坎，性陰屬水。我剛才說，魂魄其實不過是氣，氣為巽，性屬木。此所謂坎生巽，水鬼之氣，與坎相接，故此不像其他鬼一樣能夠順利投胎，必須找到替身，才能轉入輪迴，即是想超度它，也頗為不易。不過想和它溝通，倒是不難。」

說話之間，羅傑已經把一個大水盆之中注滿清水，並在盆的四周畫好卦圖，結好術。這孩子雖然叫羅傑，可和羅婷婷沒甚關係，他可不姓羅，他的全名是羅傑•卡維，是個極度迷戀中國古代文化的法國文藝小少年。在我和七叔還在四處遊盪除妖之時，曾經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救過他一命，自此這孩子便一路追尋著我們的腳步，找到了呂州，非要拜我為師不可。那時靈異公司剛成立，大陸天天生意上的事情忙個不停，婷婷是個女孩子不適宜拋頭露面，那些跑腿的小事情我便都交給了這個聰明伶俐的小羅傑。他人勤快，普通話講得比我還好，精通法語、英語、德語等多種語言，而且是個電腦狂人，其駭客水平接近國際一流標準，平時幫我解決了不少棘手的問題，深得俺滴歡心。

其實我自然能和那水鬼溝通，但對於觀眾來說，看著一個人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是不是有點太假了？於是我便讓他準備這一大盆水，採取筆仙的玩法，雖說不能讓這水鬼現真身，但足夠能讓它借水而書，以求達到駭人效應。

果然，我裝模作樣念了一些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類似法咒的玩意兒，然後假腔假調地問道：「水鬼，水鬼，今天你不請自來，不知為何？」

那水鬼抬起無神的眸子，茫然看了看四周，然後被那結了術的水吸引上前。要知道，水鬼身上的水漬，乃是鬼力所為，並非真正的水漬，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但陽間的水，它又碰不到，只有這種結果術的水，為陽中**，它才能碰觸到。

那水鬼緩緩走到水旁，卻見盆中的水面頓時激烈地震動起來，周圍的觀眾們不禁一陣驚呼，連羅瑾霄也詫異萬分，身子不由自主向後所縮去。

我連忙向周圍觀眾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人們不由都屏住呼吸，個個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水盆。

不多時，那地上慢慢出現一行水漬。人們都是訝然，有些將信將疑，低聲問：「魔術吧？這是魔術吧？」更有不少人都拚命捂住嘴巴，眼中的駭然深深表明，他們已經相信了魂魄的存在。

我得意非凡，正要開始宣傳赤炎靈異文化公司的硬廣告，眼角撇到地上那字，卻驀地一驚——只見那地面上寫著：「魅出現，速來荔波，婆婆。」

魅！

我心中的驚詫，遠勝於當年！

怎麼又是這個東西！婆婆怎麼會和它有關係？！

我猛然抬起頭，走到那水鬼身旁，把胸前的麥克捂起來，低聲問道：「你是誰？是婆婆派你來的么？」

那水鬼茫然看我一眼，突然臉上透明，渾身頓時化為水珠，嘩啦一聲，盡數灑落在地上。那灘水在地上潤出一個人形來，把先前的字跡淹沒其中。觀眾們先是驚呼，然後掌聲雷動，不少小丫頭叫道：「魔術師大叔好帥哦！！」一雙雙青蔥純潔的眸子中滿是嚮往與崇拜。

我現在根本沒心情去考慮這水鬼驚人的娛樂效果，也沒工夫罵那群把我職業搞錯的小丫頭，只是心中震驚著——那水居然現形！看來那東西根本不是水鬼，而是結了術的陽水！這種高強的法術，也只有婆婆這樣的強人才能做到！

我有種極為不詳的預感，一顆心漸漸下沉——為什麼婆婆要用這種方法向我傳遞消息？魅，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的心中閃過一絲陰霾，一個黑色的影子在我心中越來越大，最後幾乎佔據了我整個心靈，我似乎看到，它在面目猙獰地舞動著身軀，向我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