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天祿
要知鎮宅神獸,分為鎮守陰宅及陽宅兩種。鎮守陽宅的,常見獅子、麒麟等物,石獅可驅魔辟邪保平安,麒麟則是招祥納瑞,不一而論。而鎮守陰宅的,亦有獅子、馬、駱駝等物,而這一對「天祿」、「辟邪」,便是鎮守陰宅最高級別的神獸。
天祿,又稱「天鹿」,但其實它除了身體有那麼一點點像鹿之外,和鹿沒多大關係。那神物乃是獅首鹿身,虎足長尾,似獅非獅,為靈獸之一。其實這頭生有二角的便叫做「天祿」,生有一角的則被稱為「辟邪」,傳到後世,不知怎麼的沒了角,且被後人通通稱為「貔貅」了。
其實天祿、辟邪與那貔貅卻是兩種不同神獸,天祿、辟邪之所以為鎮守陰宅最高級別的神獸,是因為天祿意寓「順天之命」、「得天之祿」;而辟邪則可降妖除魔、祈祠護墓,故此用此二獸鎮守陰宅,可拒百妖於外,使逝者冥宅永安,且能為飛升之坐騎。不過這二獸生性孤傲,神通非凡,非帝王者不可降服,因而這二獸自漢代時便是鎮守帝王陰宅的神獸。一般人甚至貴族的墳墓,是不可用辟邪、天祿為鎮守神獸的,否則會反受其害。
而貔貅則是長相兇猛脾氣溫和的瑞獸,雌者為貔,雄者為貅,以財為食,不具備降妖之能,故此不可為鎮守陰宅之獸,但可為陽宅祥瑞,常人亦可將其帶在身上,以作招財進寶之意。
讓人吐血的是,這十一中的教師辦公樓前的鎮守神獸,竟然是天祿與辟邪!
他乃乃的,這十一中的校長以為他自己是誰?當代皇帝?還是個已經掛了的死皇帝?他有那本事能降住這兩隻神獸?鬼才信!子曰「過猶不及」,做事太過和不到位都不行,即使這地方有妖物,那也不是陰宅啊,為啥要用這兩位大神來守墓似得守著學校?所以,那陳彬的自殺極有可能與這兩隻神獸有關。
再說了,這學校不是有位大神了么?我看了看正在擼領子的顧愷,只聽他問道:「二殿的,啥是『天祿』啊?」此君顯然對此是一無所知,此刻他的大眼睛眨巴著,滿是好奇,長長的睫毛映襯在雪白的臉孔上,越發顯得濃密。
我眼睛一翻,心中對「神」這種存在的評價印象立即坐觀光電梯般開始下降:「還神呢你!連天祿都不知道?」正說著,叮咚一聲,已經到了頂樓,我沒工夫給他解釋這麼多,電梯剛停,便竄了出去,三步並作兩步上到天台上。
剛打開那扇通向天台的門,一陣冷風迎面吹來,不由叫人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十六樓的天台上風很大,吹得我一時睜不開雙眼。朦朧中,卻聽到顧愷沉聲道:「小心!」一把將我拽到身後。
我只覺前方一陣說不出的氣息撲面而來,極其猛烈,定睛一看,嚇了一跳,只見一個身高足有五六米的巨獸小丘一般矗立立在我們身前。那獸貌似巨獅,頭上頂著一隻烏光閃閃的獨角,渾身灰白長毛,頜下一縷長須垂地,腹旁一對白色羽翅收了起來,一條長長尾巴在身後搖曳,對我們怒目而視。
好在老子見過鑿齒,於是低聲道:「這就是辟邪!」言罷打量了一下這獅子狗,只覺若把它放在鑿齒身旁做個看門狗,倒是很般配。
顧愷點點頭,朗聲道:「在下秦廣王鬼判殿接引十組零零八號接引神顧愷,敢問閣下何人?」
那神獸鼻中哼哧一聲,似是對我們頗為不屑,只見隨著那聲冷哼,一陣大風迎面撲來,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顧愷是個性情中人,見它如此不睬自己,有點不高興了,高聲道:「在下雖然神職低末,但也知道上天好生,此乃大道,不知閣下貴為上古神獸,為何還要加害凡人?」
我聽得微微詫異,側眼望去,卻見顧愷臉上早沒了那副孩子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大義凜然臨危不懼的非凡氣度。他這話說得義正詞嚴,擲地有聲,氣度慷慨,表情激憤,絕對一天下蒼生皆為己任死了老子也不怕的英勇就義狀,讓我感覺他腦袋上頓時多了個光圈。
我一頭黑線,這誰說的把我送上來就不管了讓我自己看著辦還一副袖手旁觀幸災樂禍?這破小孩怎麼說變就變,還搶老子風頭?
我咳嗽一聲,正打算說出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長篇大論,好讓這巨獸慚愧不已知難而退——好歹是神獸啊,不能這麼草菅人命不是?剛要開口,卻只聽它身後一個悠揚的男中音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聖人,無所為仁慈好生,萬物百姓,無不是自造福禍。話雖如此,我兄弟二人卻並未插手人間事物,顧兄是不是誤會了?」
話音剛落,便從那巨獸身後走出一人來,我和顧愷一看,都差點噴出來——只見此人身材高大,膚色微重,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有著如潑墨般的濃眉星目。他身著白衣黑袍,長袖飄飄,頭上扎了一方白巾,手持一把墨扇,一頭墨色長發在風中狂舞,赫然是個從電視劇里走出來的古代文士。
「閣下……」顧愷有點瞠目結舌,只顧看他的服飾,突然冒出一句:「閣下的這件墨袍可真夠帥的,能不能借我穿下先?」
我立即狠狠掐了他一下,不管他的尖叫,只正色道:「大哥,你哪位?」
那人微微一笑,「啪」地一聲打開墨扇,只見上書「福祿自取,命不由天」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我心中一動,詫然道:「你是天祿?」
那人稽首道:「正是區區。敢問兄台高姓大名?」看來這神獸修鍊時間恐怕已有萬年之久,已可化為人形,當真不可小覷。
我急著救人,哪有時間跟他玩角色扮演,便怒道:「你不肯救人就讓開,我來!」
天祿做了一個請了姿勢,笑道:「這位兄台救人心切,當真宅心仁厚,可敬可敬。」
我不理會他,拉著正在認真琢磨天祿服飾的顧愷,想繞過那頭辟邪前去救人。不想那辟邪巨爪抬起,「轟隆」一聲落在我們前面,差點把老子踩成肉泥!
我怒,頓時破口大罵:「你這見死不救的獅子狗給老子讓開!救人如救火這道理你媽沒教過你么?!」
天祿搖搖頭道:「非也,非也!這位兄台所言有誤,天祿辟邪乃天生地養,自然無父無母。再者,若是兄台你前去救人,自然可以;但顧兄卻是不可,萬萬不可。」
顧愷見他一臉認真,不由一愣,問道:「那為什麼啊?他可什麼都不會耶,我可比他強!」末了又嘟囔一句:「我還真沒沒見過這麼笨的接引神呢!」
天祿越發笑得開心了,只聽他緩緩道:「因為顧兄你是神,而這位兄台卻不是!」
顧愷「啊?」了一聲,轉頭看向我,滿臉的疑慮讓他那張娃娃臉看起來添了些陰霾。我此刻也顧不上向他解釋,撒開他的手,繞開闢邪,向不遠處那個站在一米多高的護欄外搖搖欲墜的身影撲去。
我搶步過去,那個臉色慘白、一臉小麻子的矮個子男孩看見我,顫聲說:「你……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我就跳……」他話音未落,卻腳下一滑,「啊~~~~」地一聲慘叫,向樓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