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古妖

晴子臉色有點發白：「閻君，你別嚇我！」邊說身子邊向顧愷那邊縮去。

顧愷被驚醒，迷迷糊糊叫道：「怎麼了？怎麼了？晴子你怎麼了？」

晴子指著窗外的手有點顫抖：「閻君……他說……外面有個孩子，可是我……我看不到！」

「孩子？」大家聞言都是吃了一驚，坐在我前面的大陸也有點臉色發白，連忙搖下車窗向外看去，末了噓了口氣，罵道：「死鬼頭！就會嚇人！」

我忙吧窗戶完全搖下來，身上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剛才那個孩子居然不見了！

「可是……剛才，他明明在，還問我一句什麼來著……」我囁嚅道，心中暗想：「難道這個孩子是個魂魄？但為什麼我沒感覺到他的鬼氣？還是說他是個神？可那孩子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穿著一身制服，看起來應該是個小學生吧？有年齡這麼小便成神的么？」

我正驚疑不定之中，忽然一陣冷風吹來，我只覺寒氣襲人，忙搖上窗戶，低頭打算繼續看書。

「我相信小剛不會看錯！」七叔低聲道，倒叫我一怔。「那個東西可能是山靈或者小妖，所以小剛才沒覺得他是陰間之物。」

左燃點點頭，凝重道：「看來前面的車禍死了不少人，不然不會把山靈都引出來。」

他和七叔對視一眼，同時回頭對我們道：「下車！」末了七叔又道：「晴子留下，車子行李交給你了！」

我們一干人等下了車，冒著淅淅瀝瀝的冬雨向前方步行而去。這被堵在高速公路上的車龍甚長，足有數里地，我們疾步前行，幾乎是小跑著，也用了近四十分鐘才到達事故現場。

好慘！

這是所有人看到這一幕的共同想法！

一輛大巴將高速公路的護欄撞斷了數米，側翻在公路一旁，車身的一半還在公路上，另一半則懸在半空。這還不算，整個車子估計在側翻或者撞上護欄的時候引起了郵箱爆炸，整個大巴現在正在噼噼啵啵地燃燒，那數丈高的熊熊烈火在深冬的雨絲中肆無忌憚地狂舞，如同妖魅。

為數不多的警察已經拉起了警戒線，但救護車還未趕到，此刻到處都是呻吟聲，滿地都是血肉模糊、渾身焦黑的**。一個幾乎**的男人靠著護欄坐著大聲哭叫，一個被燒焦了半邊身子的女子躺在地上抽搐著，一個小女孩的屍體橫躺在地上，手裡握著燒了一半的布娃娃……活人的哭喊和警員的叫喊聲交織在一處，屍體的焦臭味和海風的咸腥味相融在一起，這簡直就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大陸和我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形，都被眼前這無比慘烈的場景驚呆！

我見不少司機主動加入了救援的行列，拔腿便向場內衝去，沒跑兩步，卻被七叔狠狠地給拽了回來：「你瞧瞧顧愷！好好學學！」

我向顧愷看去，卻見他口中低吟，唱著一種調子非常奇特的歌，似乎和我小時候聽那日夜遊神所唱的曲子有點類似，讓人聽了有點哀傷，但心中的痛卻漸漸平靜下來，不由自主想向著歌聲的方向而去。

「這小子招魂歌唱的不錯！」左燃贊道，「不愧是科班出身啊！」

七叔點點頭，狠狠瞪了我一眼，冷冷說：「沒看清情況就妄動，以靜制動、后發制人沒學過？」

我心裡慚愧，嘴上卻不肯認輸：「他負責死人，我負責活人！」

大陸卻只看到顧愷張嘴，卻沒聽到他唱歌，聽我們這番交談，有點莫名其妙道：「什麼歌？我怎麼沒聽到？」

七叔道：「你沒修過元神，沒開過天眼、六覺，不通陰界，自然聽不到。」他正要轉頭繼續教訓我，卻忽然臉色一變，道：「不好！」

左燃也是一臉緊張，道：「這附近的神祗都哪裡去了？不來收魂，還讓這些魂魄引來如此多的妖怪！」

我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來了，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一種奇特的氣息越來越強，中間有類似鬼道的陰寒氣，也有類似接近獸類的危險氣息，還夾雜著几絲人類的陽氣。這些氣息混雜在一處，形成了一種——「邪氣」！

對，邪氣！我頓時為這種感覺找到了準確的描述方式。此時那邪氣自四面八方而來，極其迅猛，幾乎每一秒鐘都會增加數倍指數，瞬間便讓人透不過氣來！

「哼！」七叔微微冷笑，「老子好多年沒見過這麼大陣勢了！這麼多年沒打過大仗，這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些什麼東西，敢在神祗面前動手搶食魂魄？」

左燃卻極其冷靜，立即手上結術，在我們周圍做起一個生門來。

我隱隱看到遠處的海面上升起一片灰色的雲彩來，那雲彩沖著這方滾滾而來，速度極快，不由叫人咋舌。等我看清楚了那雲彩竟是由無數涌動著的揮舞著利爪獠牙的靈體所組成，不由低聲驚呼起來：「怎麼這麼多！」

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獨眼怪、兔妖、山精……無數的或有形、或無形的東西，幾乎是不分彼此毫無間隙地擁擠在一處，形成了方圓數里、巨大無比的東西，這東西仔細看來，是無數妖怪組成；但與此同時，它似乎又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只有著一張惡鬼般的面容的怪獸，隨時準備張開巨口，吞噬獵物。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不由喃喃道：「Shit他媽媽的，這是個啥玩意兒？」

大陸見我們都仰頭看著空中，自己也去瞧，除了看到一團烏雲壓頂，啥也沒看到，心中焦急，道：「為啥就老子看不到？靠！鬼頭，回去你要不把俺的天眼給打開嘍，老子跟你沒完!」

「你絕對不想知道這東西使啥樣子！」我苦笑，「小日本的東西就是變態，連個妖怪都這麼噁心！」我邊說邊轉頭看了看顧愷，卻見他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只微微閉著雙目，那張原本稚氣可愛的臉龐上，此刻卻滿是沉靜與憐憫。他的身子微微前傾，雙手自然在身前打開，彷彿是要擁抱什麼人一般，迎風而立。他輕緩而哀傷地吟唱著，杳然的歌聲充盈了天地，到處都迴響著這渺茫而充滿憂傷的呢喃。

奇迹般的，正在燃燒的車廂火焰漸漸小了下去；而車廂外，無論那些躺在地上受了重傷的人，或是坐在一旁的輕傷者，臉上那種急躁絕望的情緒也都平緩了一些。

我看著顧愷臉上那種悲傷和憐憫，似乎有些明白他為何能夠重生，為何能夠肉身成神了。他擁有那樣一顆水晶般透明純真的心靈，和對一切眾生的憫柔，這足以讓他成為一名合格的接引神。

漸漸地，從幾近熄滅的火焰中，緩緩站起十幾個面色茫然的魂靈，車廂外也有幾個魂魄從肉身中剝離出來，那些魂魄飄飄悠悠，向著歌聲的方向緩緩而來。

空中突然傳來無數的尖叫聲，那千差萬別的尖叫聲又合為一種聲音，沖著顧愷惡吼起來。

「汝等小神，吾亦可食之！即刻退下，尚有命在！」左燃喃喃道，臉色有些微變：「它用得是極古的日語，很有可能是個古妖。你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妖，竟是被它吃進去之後，又化為它的身體，這就意味著它吸收了所有妖怪的靈力和法力！」

「它說能吃掉神，難道本地的神祗也被它吃了？」大陸腦袋快，立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