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他失神的坐著,閻王叫了他幾遍沒反應,不由大聲咳嗽。「先莫要悲觀,世事總有能解決的方法。」他笑了笑道,「倒是這個小妖精與天帝交情菲淺?」
「是的。」霄焰誠摯道,「閻羅王見多識廣,倘若有好法子將冰石砍破,也還請指教一二。」
閻王連忙拍胸:「我若能知道,必定幫你辦好了這事兒。難就難在無韜這法術早已消失了有幾萬年光景,能解的人只怕沒有幾個。但,這事上總有一些既定的緣分,許是時機未到,時機到了,能有高人將這小妖從冰石里救出來也不一定呢?」
這番漂亮話,聽起來前途光景,但聽在霄焰耳朵里只有幾個字:無人能破冰石。
無人能破……這句話在腦海里繞樑迴音,他一時便迷濛了,眼前的所有一切他似乎都聽不見也看不見,直到額頭一涼,清涼感彷彿滲透到了肌膚,一直到血液當中。
逐漸地清醒過來,觸目是赫連侍衛關切擔憂的神情。
「殿下,您可要緊?」赫連問道。
「無礙。」霄焰坐正了身體,見閻王遞過一杯清泉水,便接了過來,看著琉璃盞晃動的水,覺得人生正如同杯盞中的水,起伏不定,一旦安靜下來,卻又要面臨別的命運了。
抿了一口水,聽到閻羅王道:「殿下也不用太過擔心,六道之中,各者都有各者的緣法。倘若有緣,或是命不該如此,那位姑娘也自能從冰石中出來。或者必須歷此劫,那逃也是逃不過的。」
霄焰緩緩起身,對他點了點頭:「閻王所言極是。今日叨擾了。你人脈廣闊,若有破冰石之法,還請派人告知。」
「一定一定。」
又寒喧幾句,閻王一直將他送出鬼門關。霄焰也知曉雲荷此番只怕凶多吉少,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再出來、再睜開眼睛,心中卻沒有了剛開始的錐刺之痛。
但他相信,他和她的緣分,一定還沒有結束。
蜜梅一直在天音宮面前徘徊。
天音宮前的侍衛盯著她許久了,彷彿她再敢邁前一步,便要拔劍相待。蜜梅雖然糊塗,倒有這點認知,所以只敢遠遠地站著。
她好想看看蜜梅!
蜜梅真的已經不在了嗎,她一直會被困在那個冰石里嗎?
真不敢相信,不久前他們還緊緊貼在一起,為什麼她被無韜捉了去,還能平安歸來,雲荷明明都在大家的保護下,卻反而遭此劫難?
眼淚迷濛了雙眼。
有道聲音突兀地闖進她的耳朵:「哭什麼?」
蜜梅回過頭,對上一張戴著面具的臉。原來是他!她吸著鼻子,「雲荷被困在冰石里出不來,我傷心。」
「你與她關係很好么?」
「那是自然!我們相依為命!」呃,雖然沒有到相依為命那麼誇張的地步,但他們在還未修**形時已經相互依存,蜜梅沒有親人的概念,但她覺得,親人應當就像是蜜梅與她一般的!
「哦。」黑域漫不經心地說,「這也沒有什麼可哭。旦凡是個活物,總有死的一天。」
蜜梅說:「是有死的一天。但是枉死與壽終正寢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黑域面具下的臉動了動:「但她既然死了,你哭又有何用?能將她喚醒么?」
蜜梅一聽此話,眼淚撲簌簌掉落地更歡快了。「我倒是希望能將她哭醒啊!」她湊近他,拉起他的衣袖,一邊哭一邊說:「你不是魔界的頭頭么,法子定然很多的,你能不能救救她?」
素來不喜生人靠近的黑域沒有將她一把推開,連自己都有幾分詫異。「刀救不了。我沒那本事。」
「你不是魔君嗎?!」
「天帝都救不了,魔君何足道哉?」
蜜梅語噎。是了。霄焰無法,黑域也無法,莫非雲荷真的就只能是這樣的命運了么?
好可憐,好凄慘。雲荷從來沒有做傷天害理之事,怎麼要受此磨難呢,前一世已經這般坎坷,這一生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
雲荷何其無辜!
「你哭夠了?」黑域忽然問道。
蜜梅擦擦臉:「還沒有。」
「嗯。」他說,「你跟我走吧。」
「去哪兒?」
「魔界。」
蜜梅的眼睛眨了好幾下,才慢吞吞地問:「魔界?」
「嗯。」
她的眼睛又迅速眨了幾下:「去做什麼?」
「自然是跟著我。」
「跟著你幹嘛?」
黑域有些兒不耐煩了:「叫你走便是,怎麼這麼多『為什麼』,難道世事都有『因為』和『所以』?」
「這是自然的。」蜜梅睜著圓滾滾的眼睛認真地說,「不說清楚,我怎麼跟你走?我也沒有理由要跟你走,除非你有法子可以救雲荷。」
「看來那個叫雲荷的,對你來講倒是頗為重要。」
「當然!」
「好吧,如果你答應跟我回魔界,我替你想辦法。」
「你想辦法,與我跟你回魔界有什麼必然的關係?」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既要好處,自然要有東西回報於我,不是嗎?」
蜜梅難得機靈了一回:「你的好處還未兌現,若我就回報你,到時你不能兌現,我豈不是吃虧了?」
氣氛稍稍一僵。
黑域的喉結明顯地滾動了幾下,才說:「你看起來笨笨的,此時倒不上當?嗯,你說的有理。那我便幫你找破冰石的辦法便是。」
雖然不見得他一定能找得到,但有了他一個承諾,蜜梅還是十分高興。再三地謝過之後,看見霄焰匆匆地回來了。他身後除了侍衛之外沒有別人,蜜梅忙喊住他。
霄焰朝她搖了搖頭,往前走幾步,才發現黑域的存在,便走過來道:「黑兄,這次多虧了你,多謝你的出手相助。」
「客氣。」黑域的語氣又變得很淡很淡。「我來是辭行的。」
「那我就不多留你了。往後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還請不要客氣。」
「一定。」他們抱了抱拳,黑域的目光轉向蜜梅,「跟我走?」
蜜梅瞪圓了眼睛:「等你找到救雲荷的方法再說吧!」
黑域便不停留,黑影一個疾閃,立即不見了。蜜梅四處搜尋著他的身影,果然不見了他,才暗暗驚詫,果然是魔道中人,速度都這麼神奇。
回頭看看霄焰,他還未走,便連忙問:「讓我進去看看雲荷行嗎?」
霄焰嗯了一聲,走在前頭,蜜梅連忙跟上,唯恐他要是走得太快,她便進不去天音宮了。
在書房看到冰石里的雲荷,蜜梅的眼淚又開始狂飆。她從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用力地划著,卻絲毫不見划痕,它堅硬地比鐵還更甚。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怎麼會把雲荷關在裡面出不來了!」蜜梅抽抽噎噎地問霄焰。
「如果我知道,她還會在裡面嗎?」聲音里有濃郁的憂傷。他撫摸著冰石,像在輕撫雲荷柔軟濃密如海藻的頭髮。
「真的沒有辦法嗎?」
「不知道。」霄焰說,「也許現在,只有『等』一個辦法。」
等,等到什麼時候?雲荷能等么?
蜜梅覺得好難過。生動的雲荷此時無聲無息地被封在裡面,彷彿一個失去支撐的破布娃娃,看起來那麼可憐。
再看霄焰,好像一點兒找不到難過的樣子,不禁為雲荷感到不平。是否男子皆薄情,雲荷在的時候他何等戀著她,此時,也不過難過幾個時辰,往後該做什麼還做什麼,也許在不久之後,他就會把雲荷給忘了。
到時候,可憐的雲荷只有她在想念著而已了!
越想越覺得悲愴,越覺得她的妖生如此灰暗。
她咬咬唇,幽幽地說:「如果雲荷永遠都不能再醒來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