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難不死未必吉
秦揚的拳頭有多厲害,地上那些粉碎的石板最清楚。劉孜飛的腦袋肯定沒地上的石板硬,這一拳要是挨實了,絕對比石板慘。
蓬,拳頭砸在了床板上,鋼製的病床猛地一歪,一根床腿彎成了弓形。
沒人插手,就在拳頭襲來的剎那,劉孜飛自己一翻身,躲開了這致命的攻擊。
他不是昏迷不醒嗎?怎麼關鍵時刻自己能避開?!秦揚不由愣了下。
也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門外闖進的那人已經揮拳攻到了,拳風的勢頭比秦揚剛才那拳更兇猛。
秦揚應變得也快,左拳一擺,迎上那人的拳頭,右手肘擊攻向劉孜飛的脊椎。這一擊是橫著出去的,吃准了劉孜飛在床上周旋不開,根本避無可避。
兩個特警這會兒完全看傻了,為啥?因為闖進門來的那人正是秦揚!
有點糊塗了,這攻擊劉孜飛的是秦揚,闖進來的也是秦揚,一下子蹦出兩個秦揚,他們看著能不傻嗎?
蘇彥沒傻,更沒閑著,矮身橫腿一掃,咔嚓咔嚓,病床的床腳應聲而斷,整張床頓時塌了。
床一塌,高度猛降,肘擊的攻勢自然地被化解了。闖進門的秦揚又攻了幾拳,三兩下把另一個秦揚逼開了床邊。
兩個特警這會兒算是明白了,先進門的秦揚是個冒牌貨,準備殺劉隊,那些花招是給他製造機會。真秦揚估計被什麼拖住了,覺得不妙,趕回來示警,正好撞上現在這個場面。
明白是明白了,特警端著槍瞄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該沖哪個開槍,這兩個秦揚也太像了。
蘇彥皺著眉頭看了看,眼珠一轉,突然叫道:「老秦,你不是對手,換我來!」
兩人斗得正酣,一聽叫聲,左邊那個秦揚身子一閃直接把對手讓了出來,另一個剛想追上,卻停住了腳。
砰,槍響了,左邊的秦揚一捂胳膊,顯然是中了槍。
「你是誰?為什麼要殺我?!」劉孜飛半倚在坍塌的床上,手裡的槍正冒著青煙。
這幾分鐘的混亂場面讓所有人都暫時忽略了劉孜飛剛才的異動,看來他根本就沒昏迷。
「這就是保護你的回報?」中槍的秦揚沙啞道。
「你不是秦揚。」劉孜飛的臉色很蒼白,拿槍的手卻堅若磐石,「蘇彥如果看出真假,就沒必要讓秦揚讓開。」
蘇彥讚許地看了劉孜飛一眼,這個警察的確不一般。
「呵呵,那我就是死定了?」假秦揚笑了笑,似乎還很輕鬆。
這是廢話,現在有三把槍指著他,秦揚和蘇彥也站在了左右夾擊的位置,真要逃,除非他能遁地隱形。
「轉過身去,把手放在頭上!」特警揚了揚槍,示意道。
嗒,嗒,地面上出幾聲輕響,有點像之前的動靜,假秦揚咧嘴一笑,突地躥上了窗檯。
轟,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整塊地面忽然塌陷,一干人等全部掉了下去。
「何必連累別人陪葬呢?」窗台上的假秦揚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樣東西,擰了一下,丟進地下的大洞。
接著一肘擊碎窗戶,翻了出去,跳上路口處的一輛救護車,揚長而去。
「能再快點不?」方展一個勁兒地撓頭,他不會開車,臨時抓了個警員載他去醫院。
「最快了,這是警車,不是賽車。」那警員卯著勁兒踩油門。
方展急得抓耳撓腮,一眼瞅見邊上的警報開關,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摁了下去。
刺耳的警笛聲響起,兩旁的車流識趣地避讓開來。
「按規定不能隨便拉警報……」警員嘀咕了道。
方展橫了他一眼,沒搭理,規定?人命關天你還跟我講規定?這小子一準是個書獃子。
離醫院不遠了,方展能夠清晰地看到病房大樓上的標記,可前面的車流擁堵了起來,警車被卡在了當中。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種奇異的感覺襲來,方展的眼前閃現出一片淡黃色的絨毛,這些絨毛像有生命一般,瘋狂蔓延著,在黑暗中將一群人包圍。
「什麼東西?」方展晃晃腦袋,眼前的景象頓時消失了,但耳邊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語聲,沙啞的嗓音、渾厚的嗓音、細嫩的女聲……糟了!
方展根本來不及細想,打開車門噌地躥了出去,腳下力,直衝武警醫院。
「哎……」車裡的警員剛想叫他,車上的步話機響了。
「對張局,我們在醫院附近,車堵住了,他一個人跑去醫院了。」警員彙報道。
「小馬大李他們已經趕往現場,你跟著方展,注意保護劉隊!」張正健命令道。
絨毛,還是淡黃色的絨毛,方展飛奔跑著,眼前不斷閃現出這奇怪的景象。
「不管是什麼東西,我一定不會讓你們死的。」方展心裡想道。
不知為什麼,蘇彥、秦揚包括劉孜飛,這些人的生死在方展心中變得十分重要,似乎如果失去了他們,事態就會變得一不可收拾。
這是方展的預感,強烈到不能自控的地步。
絨毛,淡黃色的絨毛,假秦揚丟下的是個瓶子,這些淡黃色絨毛便是從那裡蔓延開來的。病房下是個地下室,大約五十個平方,只半分鐘的時間,這裡便全被這種絨毛侵蝕了,看上去就像長了一層厚厚的黃色黴菌,令人作嘔。
最可怕的是,一名特警接觸了之後,整個人身上立刻長滿了絨毛,只沒多久的功夫警服、防彈衣連帶身上的皮肉都像被強酸腐蝕了一般,剩下的僅是一具枯黃的骨架。
其餘人見勢不妙,連忙站到病床上,說來也怪,那些絨毛到了床邊竟然緩下了度,只是一點點地慢慢侵蝕,錚亮的不鏽鋼床架開始出現銹斑。
「是地毛!」秦揚的臉上也不僅有些變色,「我們碰上行家了。」
「地毛屬土,金泄土氣。」蘇彥拆下了兩根金屬床腿,丟給秦揚一根,「老秦,我們要撐到方展來,他手上的木冰可以對付地毛。」
兩人一左一右,把劉孜飛和另一名特警夾在中間,揮動床腿撥開湧來的地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劉孜飛腿上的傷令他無法活動,只能看著。
自己究竟得罪了何方神聖,從詭異的殺手到眼前的恐怖景象,他腦中的常規邏輯被完全擊碎了。方展把他從死神手裡救回時,他還以為自己是被結仇的罪犯暗殺。方展交待他要暫時裝死,以此誘出兇手。於是他便通知了張局,經過商議,推薦方展等人參與這個抓捕行動。
偽裝昏迷是蘇彥的主意,為的是在危急時刻贏得機會,可他們都沒料到,對方的手段已經出了想象。
「人力是無法和自然抗衡的。」劉孜飛突然想起導師的一句話,也許他的死亡是既定的,根本無法逃脫。
救護車在警報聲中飛馳著,司機裹在一身白色的制服中,壓低的帽子和厚大的口罩完全遮住了面容,所露出的只是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們也算是費勁心機了。」假秦揚包紮好手臂,沖司機道,「但我不明白,天卜犯了四神煞,自身都難保,為什麼還會插手這件事。」
「方展做事一向不徇常理,你想了也白想。」司機淡淡道,「不過,這次連鬼算的孫女也牽了進來,裡面一定有文章。」
「還有那個瞎子,九叔特別交代過,要當心這人。」假秦揚點了支煙。
啪,司機右手寒光一閃,假秦揚嘴上的煙頓時少了半截。
「別在我面前抽煙。」司機的聲音似乎帶著笑意,「除非你也想死。」
救護車轉上一根岔道,直奔城郊南面而去。
「他們一定會後悔救那個警察的。」
絨毛不斷地侵蝕,病床已經只剩下一半了,蘇彥和秦揚手中的金屬床腿也早已不成形狀。
一旁的特警想了想,解下腰裡的彈夾,飛地拆下彈頭,將火藥全部倒在撕開的床單上裹緊,丟進滿是絨毛的的地方,端起槍就是一陣點射。
撲,一片火光燎起,淡黃色絨毛像受了驚嚇,倏地隱了下去。
「你找死!」秦揚大怒,一拳打飛了特警手中的槍。
特警莫名被打,一肚子火,狠狠地瞪著秦揚,要不是情況緊急,估計就要上去和他干架了。
「絨毛不怕火!」劉孜飛突然叫道,原來火光閃過之後那些絨毛像加了肥料的野草似的,蔓延得更迅了,原本不足半寸的長度已瘋長到了一尺,捲動著再次向病床襲來。
呼,頭頂坍塌的大洞中突然跳下條人影,直撲地上的絨毛。
「方展,用木冰對付地毛!」蘇彥眼尖,一眼看出那人影就是方展。
方展沒出聲,空中身子一彈,換了個頭下腳上的姿勢,伸直的手臂間帶起一道晶瑩的亮光。
噗,一陣冰寒刺骨的冷風颳起,緊接著瀰漫起一股詭異的黃色煙塵,酸臭的氣味嗆得眾人咳嗽不已。煙塵散盡,只見方展半蹲在地上,整支胳膊陷入了地下,渾身顫抖,肩頭不住聳動,像是在大口喘息著。
哐!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撞開,門外衝進兩個人影,直撲方展。
「方展有危險!」劉孜飛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手裡的槍隨即開火。
砰,砰,兩個人影頭部中槍,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倒地。
與此同時,方展的口中迸出一聲無奈而慘烈的喊聲:
「不要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