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百七十二個死人(下)
「後生可畏啊!」谷老伯嘆了一聲,眼睛一直盯著蕭三才,「你之前可有學過逆五行卦法?」
「沒有,我只聽師父和老爺子提起過逆五行卦法。」蕭三才老實道,「但據說爭議頗多,曾被誤定為卜術界禁術之一。」
「哈哈,禁術?滑天下之大稽!」谷老伯厲聲狂笑,「天下有陰陽,五行可正逆,什麼禁術?都是狗屁之說!」
蕭三才笑了笑,點頭認同著,眼睛不住看著谷老伯,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好開口。
「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不必在意其他什麼。」谷老伯早是個活成精的人物,一下就看出了蕭三才的心思,「難得我會覺得和人頗有緣分,今天就多幾句廢話。」
「谷老前輩,請問您是否認識一個叫作谷未塵的人?」蕭三才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這人名一出口,谷老伯雙眉頓時一揚,整個人倏地站了起來,緊緊盯著蕭三才。
「谷未塵是我大哥,親生的大哥。」谷老伯一字一頓地說道,眼中同樣閃動起異樣的光芒。
撲嗵,蕭三才一下跪倒,眼中淚珠滾滾落下:「二叔,谷未塵就是我的親生父親!」
上前扶起蕭三才,谷老伯也是老淚縱橫,一旁的蘇彥看著有點摸不著頭腦,蕭三才怎麼成了谷老伯的侄子?
如果這時方展在場,他一定會回憶起大衍論卜晉級賽第一輪時,孟漁對蕭三才看相論卦的斷語,蕭三才是隨的母姓,他的親生父親應該姓谷。
谷未塵與谷辰坷兄弟倆都是靈卜者,從小研習家傳的逆五行卦法。由於這種卦法不循常理,常常將人與物直接化入卦中,以卦氣變化進行卜算,並對事物和被卜者直接產生影響。因此,卜術界對谷家兄弟的這種卜術一直是爭議頗多。
谷氏兄弟倆天生都是一付牛脾氣,你越是壓我就越是頂,一來一往得罪了不少的卜術界人士,這其中就包括丁進。
丁進同樣是個靈卜者,他擅長的是「掐指神算」,而這種卜術的本身存在一個缺陷。當他掐指起算的時候,只能順著十二地支及六辭,根據五行的自然生克來進行。可每每遇到逆行倒算的環節就會卡殼,要麼罷手,要麼出錯。雖然他尋師問友地找了不少改良方法,但始終還是達不到完美的境界。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把腦筋動到了谷氏兄弟家傳的逆五行卦法上,因為這種卦法的精華心訣恰好可以解決他逆行倒算的難題。可谷氏兄弟哪肯把家傳絕學拱手讓人的?況且他倆也對丁進的為人很是不齒,所以當場退回了丁進的重金厚禮,半送半趕地把他「請」出了家門。
都說寧可得罪惡徒,不可得罪小人,這話是一點都不假。丁進是個典型的小人,被谷氏兄弟這麼拒絕,他心中便暗暗記下了這筆賬。
大約過了三年,卜術界生了幾起卜者神秘死亡的事件,從死者屍體的情況和現場痕迹來看,兇手的手法有些類似谷家卦法中的「以物化卦」。恰好當時是丁進負責監察此案,在百般調查卻毫無頭緒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一箭雙鵰的栽贓計劃。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離譜了,丁進直接把兇手的帽子扣在了谷氏兄弟身上,羅列了一大堆所謂的「鐵證」,並聯合卜術界那些對逆五行卦法頗有忌諱的卜者們,雙管齊下地將谷氏兄弟定了個罪,逆五行卦法也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成了「禁術」。
老大谷未塵的脾氣比較火爆,被誣陷成罪自然不肯俯,當時就和負責抓捕押送的執行監察起了衝突。那些執行監察都是丁進暗中收買拉攏的手下,得了丁進的暗示自然不會手下留情。谷未塵哪知道他們的勾當,一個不留神,被人擊中了要害慘死當場。谷未塵的妻子見丈夫倒下,衝去救助,也遭了毒手。
這事驚動了卜術四大家族的戰家和秦家,雙方當家人出面,聯名保下了谷辰坷及谷未塵的家人,並要求重新調查此案。
丁進見事態不妙,暗中將與此相關的所有線索掐斷銷毀,原本就毫無頭緒的案件在失去重要線索之後便不了了之。當然,對谷氏兄弟的指控也全數撤銷,但谷未塵夫婦的死已成了無法挽回的事實。
但事情並沒有就此了結,事後丁進依舊派高手追殺谷家上下。逃避追殺過程中,蕭三才跟著大姨與眾人走散,谷辰坷則受了重傷,后被秦家當家人所救,從此便住在了秦家。
「成年之後師父才告訴我其中的一些事情,當年是老爺子出手救了我和我大姨。」蕭三才泣不成聲道,「他們曾說過,丁進很可能就是暗中害我們全家的幕後人,但卻沒有證據。」
「當年為了逃避災禍,我在秦大哥的幫助下,自己埋了自己一次,成了個死去的人。」谷老伯拭著淚,「當時我和秦大哥曾卜算過你們的下落,得到的卻是死兆。」
其實,戰家老爺子他們也曾卜算過谷辰坷的下落,得到的同樣是一個異常明顯的死兆。不過,戰家老爺子看出了其中的破綻,但他卻沒說破,因為他在卜算蕭三才的將來時,現了一個更重要的因素。
「老爺子說我會參與到一件大事中去,事關卜術界的安危。」蕭三才回憶道,「而且在做這件事時,會遇到我想要見的人。」
的確,蕭三才的大姨早已過世,谷辰坷便是他唯一的親人,自然也是他最想見到的人。
「事關卜術界的安危……」谷老伯的情緒平靜了下來,「難道是那個劫數到了?」
蘇彥見兩人的情緒都已穩定,這才插嘴道:「我爺爺說過,這是卜術界必經的一個劫數,也是一個新的開始。」
「你爺爺是不是還說過,這事也跟揚子有關?」谷老伯盯著蘇彥道。
蘇彥點點頭,雖然蘇正從未直接提起過此事,但安排秦揚與蘇彥蕭三才一起幫助方展,肯定是因為秦揚本身與此事件有關聯。
「果然如此,當年秦大哥的話還是應驗了。」谷老伯沉吟道。
他口中的秦大哥便是秦揚的父親秦朝歌,當年穀辰坷在秦家隱居不久后,秦家突遭巨變,為此秦朝歌一直意志消沉,終日飲酒買醉,不理家務。也就五六年的光景,原本位列卜術四大家族的秦家,竟迅落魄凋零,最後只剩下谷辰坷一人陪著秦朝歌守在秦家老宅。
一天,秦朝歌帶著醉意找到谷辰坷,告訴他自己預見到了一件極為嚴重的事情,這事不但和卜術界的安危有關,更是涉及到了他離家出走的兒子秦揚。谷辰坷聽著一寒,剛想細問,秦朝歌卻醉倒在了地上。
谷辰坷無奈,將他扶回房守了半宿。到了夜間子時,突然現秦朝歌有些不對勁,他上前仔細察看時,驚愕地現秦朝歌竟無疾而終了。
葬了秦朝歌之後,谷辰坷將秦家剩餘的家產變賣,只留下了秦家老宅。他將得來的錢全交給了一戶可靠的鄰居,托他們照看打理秦家老宅,自己則過起了四處漂泊的日子。
「二叔,有件事我還是想請教您老。」蕭三才突然想起了什麼道,「既然我們能找到您,是不是就意味著您『埋』自己的法子已經不奏效了?如果被丁進現……」
「不必擔心,能找到我的也只有揚子。」谷老伯擺手道,「揚子小時候和我特別投緣,我便教了他些心訣,所以他才能找到我。」
說到這兒,三人才現,一旁的秦揚已很久沒有吭聲了。他此刻正半蹲著身子,手掌輕按在地上,側耳對著面前的大坑,濃重的雙眉緊鎖著。
難道是坑裡的方展除了什麼狀況?
「老秦,他怎麼了?」蘇彥見秦揚表情有異,連忙走了過去。
「他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秦揚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離他這麼近,我都感覺不出他的心跳和呼吸。」
谷老伯聞言臉色微微一變,縱身拽下釘入洞頂的鏟子,落到大坑邊,抓起一把薄土嗅了嗅,隨即將鏟子抖成長橇,一下撬開了帶著薄土的骨頭蓋子。
在四處燐火綠光的照耀下,方展正靜靜地躺在方形坑洞中,身下是一灘淺淺的泉水,他那臉色蒼白得有些青,整個人顯得毫無生氣。
「揚子、三才,趕緊幫把手!」谷老伯語聲低沉而急促,「再慢他就真成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