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一夜夫妻
文護卻閉上了眼,忽然從嘴裡憋出幾個字來:「何必走不就好了?我走了以後你就可以和二哥在一起了,多好!」
琴的身體猛的一顫,驚訝的道:「你,你在說些什麼?」
宇文護張開了眼,眼睛里卻只留下冰冷:「別裝了,你不願意我親近你,不就是因為宇文朗么?是啊,他怎麼說也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一夜夫妻百日恩』嘛,對不對?你還留著他送給你的珠寶,那麼寶貝的把它們藏起來!我走了你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又何苦來追我呢?」
「啪!」話音剛落,琴就一個巴掌甩了過來,狠狠的打在了宇文護的臉上。//
「沒有想到,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一個人!」琴的目光一瞬間變得很兇,她一下子站了起來,「是我錯了!我看錯你了!我原以為是自己不配,到現在我才知道,我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看到琴如此反應,宇文護卻忽然大笑起來:「是啊,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之間的婚約,一筆勾銷,從此再無半點關係!」
聽到宇文護的話,琴的心裡在滴血。是的,若說宇文朗毀掉了她的生活,那麼,宇文護這番話就是把她對於人生的唯一一點微茫希望也給抹除了。她實在是想象不到,就算宇文護嫌棄她和宇文朗的事情,但是,怎麼能用如此惡毒的語言把她的一切全給抹除?失去清白之身了之後她沒有立刻自盡,或許說明她並不是個貞潔烈婦,但就是她自甘墮落么?事情生地一切前因後果,都該她一個人來承擔?
兩個人同時過頭,同時邁開步子,沉痛而又堅定。事情展到了這一步,她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曾經那麼陽光那麼寵自己的宇文護的形象,在她地心裡轟然崩塌了。
然而,琴還沒來得及走遠,忽然,聽到後面傳來:「骨碌、骨碌……咚!」的一聲悶響,她驚訝的回去,卻看不到宇文護地身影。跑去一看,宇文護重重摔下了山坳,人事不省!
「阿護!」琴一下子就沖了過去,順著山坡滑下山坳,抱住了昏迷不醒的宇文護。一檢查,萬幸還有氣息。
掐人中不久。宇文護悠悠轉醒。看見他眼前是琴。而自己躺在他地懷裡。頭枕著她地腿。宇文護臉一歪。沒好氣地道:「你過來幹什麼?讓我死了算了!」
琴百感交集。不過此時卻是絕對不能放宇文護走了。她幽幽地道:「你說地不錯。錯地人是我。早在宇文朗侮辱我地那一天。我就應該自盡。
也許。我死了以。他會放了你。你就不會吃這麼多地苦了。」
聽到琴提起這件事。宇文護地身體明顯一僵。而後緩緩地道:「我說了。這不是你地錯。不用自責了。」
「是不是我地錯又怎麼樣呢?」琴嘆了一口氣。「我現在已經不是清白之軀。就算殺了宇文朗。失去地也要不回來。我根本沒有臉面活在這個世上。我更沒有資格再來糾纏你。」說著。琴無限愛憐地摸了摸宇文護地臉龐。指尖劃過肌膚地時候。她忽然笑了:「我一定會治好你。就算拼上我地性命。也會治好你。然後。我就可以找一個安靜地方。自己了斷自己。也許。這樣才是我最好地歸宿吧!」
宇文護一驚。忽然問道:「難道你不是因為喜歡宇文朗。嫌棄我。所以才……」
琴一愣:「你說些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嫌棄你?我恨宇文朗,他毀了我的一切,還間接害了你,但是我卻沒有能力殺他。」
「那些珠寶是怎麼回事?」宇文護忽然突兀的問道。
「珠寶,什麼珠寶?」琴一頭霧水。
宇文護一愣,又問道:「那你為什麼又不肯接近我?」
琴嘆了口氣:「對你,我不想再隱瞞了。自從那些日子,宇文朗碰過我以後,我就沒有辦法接觸男子。就算是稍微碰到,我也會噁心半天。我是個不健康的人,我很臟,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宇文護搖著頭嘆道:「錯了錯了,全都錯了。」他以為琴是嫌棄他沒有用,什麼也不會,而且還有一條腿了,卻沒有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一下子坐了起來,然後用力把琴抱在懷裡。琴一愣,不知道他到底怎麼回事,還問道:「怎麼了?」
「嫁給我。」宇文護忽然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什麼?」琴瞬間瞪大了
宇文護放開了她,卻抓緊她的手,很認真的道:「嫁給我,好么?明天,不,現在我就想娶你。我再也等不下去了,一分一秒也等不下去了。嫁給我,好么?」
琴一愣,思緒還調整不回來,磕磕巴巴的道:「你在說些什麼啊?」
「你不願意么?」宇文護抓緊她的手,眼睛直直的看著她。
感受到宇文護手心的溫度,琴的眸子瞬間一暗:「我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啊……」
宇文護笑道:「我知道,我的這條命是你救的,我的這條腿也是你治好的。這段日子,你費盡心力的救我、照顧我。如果你不嫌棄我是個子,不嫌棄我是個沒有用的男人,可能今後的日子都要你來養我的話,就嫁給我。」
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卻見宇文護握著她的手,放到他的胸膛之上:「嫁給我,沒有鮮花,沒有珠寶,沒有漂亮的大房子。即使是這樣,你還願意的話,就點點頭。若是不願意,就搖搖頭。」
琴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然而鼻子一酸,很乾脆的撲到他懷裡,輕輕的哭了出來。
宇文護則微一笑,緊緊的抱她,再不分離!
「你真的,不介意么?」許久,琴忽然道。宇文護從山道上摔下來,萬幸並沒有受傷,只是夜晚天黑,回是回不去了。於是兩個人乾脆坐在草地上,不說話,享受寧靜。
雖然宇文護剛才那番話是真心實意的,但是琴還是有些心裡不安。畢竟……如果宇文護反悔的話,她是不會有一絲怨言的。
「怎麼會不介意,我當然介意了!」宇文護話一出口,琴臉色就有點白了。
宇文護笑容一收,忽然表情變得有些嚴肅:「我想是個男人,都會對這樣的事情刻骨銘心吧。沒錯,我介意,我很介意!因為我愛一個女人,卻不能擁有她的全部。當你把笛子還給我的時候,我驚訝,我憤怒,我痛苦,但是我最難以釋懷的,是我心愛的女人就在我身邊,遭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卻沒有辦法幫她,我沒用,我無能啊!其後的那些日子裡,我輾轉反側,雖然不斷告誡自己那不是你的錯,可是我還是想放棄。你知道嗎,我真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只要一想到你被宇文朗佔有,我的心就像被毒蛇撕咬一般,毒液讓的我痛徹心扉。我想過要永遠的離開你,不見你,這樣我才能心裡好受一點。」
琴垂下頭,拚命的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經……」
宇文護又接著道:「不過,當那一把火燒過來的時候,我眼前都是你的影子,我不想死!而後,我看慣了生離死別,尤其是戰爭之後的瘋狂與暴亂,我才開始想到人命真如草芥,不僅自己全然沒有把握的餘地,而且連最基本的尊嚴都剩不下。當我被一刀砍到右腿的時候,生命即將流逝的那一瞬間,我相當清楚的正視自己,我知道對於自己來說你是什麼。我不是皇子了,而你也不是公主。比起介意你的事,我更害怕失去你。如果我失去了你,就等於失去了全部,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意志和力量。
在亂世之中,我不會一門手藝,根本連活都活不下去!連活都活不下去,還講什麼氣節,什麼清高!」
琴緊緊握著他的手,感受到宇文護內心的激蕩。看來,這一段日子,他確實是吃了不少苦頭。
宇文護苦笑道:「高貴的身世於我而言,是一種笑話、一種絕妙的諷刺。什麼弓馬讀書、什麼報復什麼理想,沒有身份和金錢,我什麼都不是,我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我是個沒有用的男人。再見你的那一瞬間,當我看到你還是那麼美麗,那麼精神,而且周圍的人也都圍著你,相信你,讚美你,我覺得配不上你的人是我!我是個劊子手,我曾經殺了那麼多的人,我才是沒有資格擁有幸福的人。我親眼見過人在我身邊死去,我也差一點就要死去,只有這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原來犯下了多大的錯誤!我該死,我該死!」
琴抱緊他,在他身邊不斷的低語:「別再自責了,別再自責了。戰爭,不是一個人的錯。」
宇文護喃喃道:「你知道么?最近我每天都在做噩夢,夢見那些被我坑殺的陰靈,總在我身邊轉悠,想要帶我走,帶我去地獄。我想地獄才會是適合我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