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我要喝我要喝!小愉兒要自己喝!」小愉兒歡呼,離開父親的懷抱,沖了過去。

「那小心燙,慢點喝哦。」廚娘盼咐完,抬頭看羅以律,問道:「二少爺,你要不要也來一碗?」

「好的,不過得等會。」他點頭,提著公文包上樓去了。

不知道他會來的翠微,見到他之後,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他發現自己很期待,所以馬上想見到她。

這一年來,雖然人在美國,但她並沒有放棄繼續學舞。憶文隨時會把教學內容從網路上傳給她,有時更在教學時,打開視訊,讓她可以跟著跳。

她喜歡這種律動感,喜歡在這種律動感中,讓自己的肢體變得輕盈柔軟、比例勻稱結實,把跳舞當作運動,比對著健身器材傻傻的做著各種呆板動作有趣多了。

她從來不愛對著跑步機器運動,那會讓她聯想到跑著滾輪的天竺鼠,有種很蠢的感覺。她想,她不是討厭運動,只是不喜歡跑健身房。而對於網球那種需要力氣的運動,她也做不來,她試過,但發球永遠無法過網,於是很早以前就絕了在這方面與羅以律夫唱婦隨的心思。

她不會也不喜歡打網球,他不會也不喜歡跳舞,運動上沒有共同的嗜好,任何一方也不會去曲意相隨,兩人的世界分岔得愈來愈遠了啊……

連跳了三首快步舞曲,把自己弄得夠累之後,她大口喘氣,抓著扶手休息,看著鏡牆中的自己。綁好的馬尾,已經有些披散。自從將長發洗直之後,就不容易將它綰束了,她的發質很好,像絲一樣的滑順,不愛被任何物品拘束。她探手到腦後,將發束給拉了下來。

她跳得滿身是汗,顯得屋內的暖氣有些太熱了,將她雙頰熏得紅透,這樣的白裡透紅,是世界上最好的化妝品也妝扮不來的美麗。這份健康的紅潤,不止透在她頰上,還有她的頸子上,並且一路從領口延伸進她被韻律服蓋住的高聳處,甚至她雙手十指上,每一根指尖也都是粉紅色的。

她想,在她最青春的十八歲那年,也不會有這樣的好氣色。她覺得現在自己這樣很好,雖然心情有些差,但身體是很好的,昨日柯順芬那番語重心長的話語,在現在審視完自己之後,可以完全推翻。

離開職場,沒有自己的事業,就叫消沉嗎?

那也許是現在身為職業婦女的柯順芬的體悟,但並不適用於她。

「叩叩。」門板被人禮貌輕敲了兩下。她仍然在看著鏡中的自己,應道:「請進。」應該是林嫂吧?

門打開,進來的人不是林嫂,是她這一年來的心事。

她背對著他,他們的視線在鏡子里交會。

他不知為何頓了頓,才緩緩向她走近。他來到她背後,站定。

她干是只好開口問:

「怎麼來了?」

「幫大哥過來簽一份合約。」

「哦。」她點點頭,伸手撩開貼在頰邊的髮絲。出了一身的汗,該去沖個熱水澡,不該讓他看到她這個模樣的。摸到了頸子上的濕意,更堅定了要回房洗澡的決心,所以強迫自己垂下眼眸,再不依戀的與他對視。輕聲道:「失陪。」

她的手腕被他拉住,很輕易地——因為他一直就站在她身後。只是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所以她有些驚訝,忍不住回頭看他。

他沒理會她不解的眸光,將她帶回鏡子前,讓她背貼著鏡牆,然後輕捧起她臉,細細的端詳。

「這一年來,你做了什麼,我知道。而,我做了什麼,你知道嗎?」他手指在她泛紅的臉頰上輕划著。

「……知道一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口氣帶著些不穩,不知道自己的呼吸為什麼會急促了起來,明明已經不會喘了,為什麼……

「哦?知道哪些?」他低笑,問。

「七月十二日,是你離婚之後,第一次攜女伴參加晚宴;十月二十日,宏圖集團的八十五周作慶,你開車送目前最當紅的女主持人回家;上個月,也就是一月四日,你與那名女主持人在法國餐廳約會的相片被註銷,並大肆報導,那名最美麗的女主持人大方公開表示對兩人未來的發展充滿期待,並一再強調:羅家二公子是她這輩子遇過最優質的貴公子,是女人心中最美的夢想。」這些,都是被報導在許多報章雜誌上的消息。

「你的知道,很貧乏呢,翠微。」羅以律撇撇嘴。

「夠多了。」她抬眼看他,眼中閃過一抹凌厲,雖然一閃即逝,但那一瞬卻是充滿毀滅力道,若她的敵人看了,絕對會為之膽寒。

「不,不多。不僅不多,還盡都是些沒用的。」他的鄙夷更徹底。

「請問,什麼是你眼中有用的呢?」她很有禮的請教。

「你怎麼問我了呢?」他揚眉。

「什麼意思?」她看他的眼神已經接近「瞪」了。

「你這麼了解我,為什麼還要問我?」他笑了笑,出其不意的輕吻了下她的唇,只碰了一下,就很克制的分開,但呼吸卻已經有些沉重了。

「你這麼聰明,又這麼會想,那就好好想想吧。」

他拿起她掛在扶手上的毛衣外套,披在她僅著單薄冬季韻律服的身上。

然後,放開手,退了一步——彷佛是花費了他極大的力氣,先她一步走出這間舞蹈室。

吃完晚餐之後,睡覺之前,商翠微與孩子們通常會聚在二樓的小起居室里。有的人在做功課,有的人在玩兒、而商翠微在挑花材插花,這是一年來養成的新習慣,她與孩子們都喜歡這樣親密的聚會。

「爸爸怎麼來了?」羅元達深思的低語。

「爸爸說了啊,代替大伯過來簽約的嘛!」羅元遙覺得哥哥好沒記性,明明晚餐時候有說過了啊,為什麼現在就忘了?

「對!爸爸有說,我也有聽到。」正在畫圖的羅愉也加入討論。

羅元達看了弟弟妹妹一眼,也不想跟他們多說什麼,轉而看向正在整理花材的母親,問道,「媽媽,爸爸是不是要來帶你回去?」

「嗯?」商翠微一怔,好奇的看向兒子:「你怎麼會這樣想?」

「剛才在吃飯時,我看到爸爸一直在看你,我覺得他很想你。」這是他的感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預感。

他一直在看她?是嗎?商翠微並沒有發現。當兒子這麼提時,她有些驚訝的想:為什麼她沒發現他在看她?雖然一直被他的問題給困擾著,但當他在她面前時,她總是把他的一切擺在第一位,隨時警覺的注意著他的喜怒與需要,可今天,她為什麼沒有?徑自只想著心事?

她的心事就是他啊!怎麼卻又把眼前的他給忽略了?

她是為了他,才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的,也許計劃比不上變化,許多變數讓她失去對他以及對自己的控制,如今才會有這樣吊著心的忐忑,可是她怎麼能因為慌了步調,而減弱了對他的注視呢?

當她為了無法掌握他、覺得他變了而心亂時,她自己又何嘗不是變了?

她好像,失去了自信,陷入了一種自作自受的難題里……

這一年來,她做了什麼,他是知道的。也確實,他做了什麼,她不知道。

那麼,他到底做了什麼?

該找誰打聽呢?

「媽媽,如果爸爸要帶你回去,你會回去嗎?」元遙突然跑到商翠微身邊跪坐下來問,臉上滿是擔心與緊張。

商翠微望向小兒子,輕輕回答道:「我不知道。」

「媽媽想回去嗎?」小兒子不停追問。

「也許吧。」她嘆了口氣,抬眼看著沒說話的大兒子,說道:「不過,不管是貿在美國還是回台灣,媽媽都會跟你們在一起的。媽媽現在……已經沒辦法只愛爸爸——」當她說到這裡時,才發現羅以律不知何時站在敞開的起居室門口,正以難以解讀的眼光看著她。她心一震,把接下來要說的話都給忘掉,只能與他對視,陷入他幽深得彷若迷宮的眸光里。

早晨九點,早起的商翠微被自己手機鈴聲驚醒。她在床頭柜上摸到正在高唱著「魔笛」的手機,帶著些微沙啞的道:「哈啰?」

「商小姐,早安,我是喬安妮!抱歉,你是否還沒起床?」那頭傳來喬安妮張滿是活力的聲音,在察覺商翠微的聲音帶著慵懶之後,立即道歉。

「嗯,我剛起來。沒關係,不用道歉,你沒有打擾我……有什麼事嗎?」她翻了個身,本想起身下床的,但在翻身時,發現腰上橫著一隻男性手臂,為之一震,努力屏住呼吸,小心而謹慎的順著那隻手臂往上望去,看到了佔據著她床鋪另一半的男人,他已經醒來,正靜靜的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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