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確定他沒有不悅,她鬆了口氣。

莫冷霄放下毫筆,走向她。「吃過午膳沒?」

她點頭。「聽說大哥還沒吃?」

「嗯。有些事還沒弄好。」

「大哥最近好忙嗎?」待在書房的時間比以前還要長,這是聽下人說的,所以她才不敢隨便來打擾他。

「還好。」莫冷霄淡道。

所謂的「忙」,其實只是忙著收拾一隻小混蛋惹的麻煩罷了。

「我沒妨礙到大哥吧?」她不安地輕問。

「沒的事。」

她垂下頭,急忙道:「我只是來看小灰狸而已,看完我就走,不會打擾大哥大久——」

「在那兒。」他指了指床鋪,有時還真羨慕那隻小東西,能讓它嬌美的小主人挂念地前來探視。

再度投入工作前,他拋來一句。「往後來了就直接進來,別在門外發獃。」

「可是……」他不是工作時不喜歡被打擾嗎?

一手輕撫玩鬧在一塊的灰、白狸,一面悄悄打量著他,其實,她到底是來看他還是灰狸,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悄悄移步上前,見他在謄寫帳目,而桌面上,擺著幾本殘破的帳簿。

「這——是小灰狸的傑作嗎?」她本來不打算出聲驚擾的,可是帳簿上的爪痕……她倒吸了口氣,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懷疑,小灰狸現在怎麼還能安好地和它的小愛人玩耍?

「嗯。」那小東西大概是太思念白狸,在抗議他不帶它去見它的小愛人吧!

他又何嘗不想呢?只是……

呵!動物有使性子的權利,他卻沒有,有時想想,覺得它們比他幸福多了。

「不能交代其他人謄寫嗎?」

「這些帳目很重要,不能外流。」小傢伙真會挑,存心折騰他。

身為主人,寵物闖了禍,雲求悔自是又羞愧、又內疚。「那——我幫大哥,好嗎?」

莫冷霄看了她一眼,緩緩搖頭。

「大哥不信任我?」

「不,太傷神了,你會累壞。」

「不會的!」她急切道。「我想做一點事,整天無所事事,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所以她才會又煮飯、又洗衣、又擦桌子的,嚇壞底下一干仆佣?

明白她的心情,莫冷霄遞去一本帳簿。「如果累了,就別勉強。」

「好!」雲求悔用力點頭,開心地笑了。

兩人各據一方,時間在靜默之中流逝,初始,莫冷霄猶不放心地時時分神留意她,關切她的心神遠比帳目上還多,進度落後許多。

直到確定她真的沒問題,他才拉回注意力,專心手邊的事務。

不知過了多久,他想起時,再度投去一眼,抄了一半的帳簿端端整整的擺在桌面上,而她斜躺在他的床鋪上睡得正香甜,身邊偎著兩隻玩累的小傢伙,隨小主人夢周公去了。

隨意翻了幾頁她抄寫好的內容,他合上帳簿,來到床邊,替她拉好被子,凝視著她甜美的睡顏,良久、良久——

雲求悔變得三天兩頭往莫冷霄那兒跑,第一句話總是說:「我來看小灰狸。」

知道小灰狸又毀了莫冷霄什麼重要帳冊,她就陪他抄抄寫寫。

小灰狸玩亂了他一床枕被,她就替他鋪床疊被。

小灰狸打翻了他的餐點,她把她的端來分他吃。

小灰狸抓壞他的衣裳,她開始替他裁衣製鞋……

久而久之,她總是一來就放白狸和灰狸玩成一團,她停駐在他身上的心神,與小傢伙們根本不成比例。

她到底是為誰而來?答案早已不言自明。

人,是很奇怪的,以往對他懼之避之,可是當真正靠近他、習慣他之後,反而不覺得有什麼好怕的。他和從前那個疼寵她的大哥並沒有兩樣,是她自己在心中做了劃分。

雖然,他表面上還是淡漠不多言,但她已能感覺到他對她的關懷,大哥一向都是深沉內斂、只做不說的人。

有如找回兒時的依戀,她覺得,就這樣與大哥相互扶持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她很想、很想陪著他,看他變成老公公的樣子……

「想什麼?」

莫冷霄輕淡的聲音,將她喚回現實,盛了湯,見她沒接過,面露疑惑。

「啊?」回過神來,怕內心羞人的想法被他窺見,她匆忙接過想掩飾困窘——

「呀!」她驚呼,沒捧牢的湯灑了一身。

「寧兒!」莫冷霄臉色一變,沒多想便拉來她,拭去那片湯漬。

「大哥……」她怯然低喚,小手被牢牢握在他掌中,如此契合親昵,更加凸顯她的纖柔與他的陽剛,純然的男人與女人……

她因這想法而羞紅了臉。

莫冷霄指腹輕撫柔膩的手背,因那片紅燙痕迹而眉心深蹙。「你到底在慌什麼?寧兒。」

「啊?」被他這一問,她又羞又慌地退了步,撞著桌沿,踉蹌地往後跌。

這回,莫冷霄反應夠快,迅速張臂一攬,將她帶進懷中,沒讓她傷著,卻讓兩人的身子不期然地密合貼觸——

兩人同時一顫,難言的震撼與悸動,麻了身體感官,也迷惑了彼此的心魂。

帶著深沉得幾乎令他無法呼吸的莫名情緒,他好輕、好柔地撫上粉嫩醉顏,一直都知道的,寧兒美得令他心痛——

壓抑了許多年,他讓自己掏空了知覺,什麼都不去想,心就不會煎熬痛楚得難以成眠,但是這一刻,她就在他懷中,她的柔媚絕艷,幾乎將他吞噬,他不能,也無力再掙扎了!

雲求悔屏住氣息,看著他愈來愈貼近的面容,有那麼一刻,她幾乎以為他要吻上她了——

她不想、也無力去逃,甚至顫悸地期待著。

就在幾乎碰上柔唇的前一刻,莫冷霄突然鬆了手,驚悸地退開。

天!他做了什麼?他差點就冒犯了寧兒!

他別開眼,重重地喘了口氣。

頓然失了依靠,雲求悔茫然望向他。

他……不要她?

悔不當初的神情刺傷了她,她都已經在他懷中了,他卻推開她——

是羞愧,還是被拋棄的委屈,她分不出來,就是傷心得想哭,淚水一顆又一顆,收不住的掉。

無聲的哭泣,致命地穿透了他的心,早已不堪一擊的理智全然潰決,莫冷霄摟回她,深深地、不顧一切地吻上柔唇。

她的淚,始終都是他受不起的傷,她一哭,他就什麼都亂了,亂了呵!

雲求悔怔然,止了淚,望住他。

這——就是吻嗎?從未與人如此親密,心與心貼得好近,狂跳著,凌亂無章,幾乎融合為一,分不清是她還是他的。

他的吻,並不激狂,只是深刻地與她體息纏綿,似在傾瀉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情緒,強烈得震顫了她的心扉——

是什麼呢?讓他痛得刻骨、痛得縈懷,卻又痛得心甘情願——她不懂。

悄寂深夜——

一壇酒狠狠往喉里灌,瘋狂地飲,也希望自己瘋狂地醉,醉到什麼都不能想!

偏偏,無論怎麼灌,意識依然清楚,他從沒有一刻這麼恨自己驚人的好酒量!

「莊主——」這種喝法太恐怖,韓剛憂心地阻止。

「走開!」他狂聲斥喝。怎麼不醉?他為什麼還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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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卿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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