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你……解藥……難道不怕……他死……」捂著血流如注的胸口,他痛苦地喘息。

他話太多了。問愁面無表情地施力,將匕首壓得更深,看著他斷氣,然後才輕吐出一句:「我會自己找。」

她強撐住最後一縷神智,動手搜尋。

對毒,她比毒郎君更拿手,她知道哪一瓶葯解得了夜尋香之毒。

她會救君楚泱。這一生,她就只愛過一個男人,她不會讓他死!

在力氣罄盡前,她倒入君楚泱懷中。「服——下!」

手一松,他掌心多了顆赤艷丹丸,在跌入黑暗之際,她依稀望見了他眸中的悲切。

【第五章】

椎心刺骨的痛,毫不留情地侵入每一根知覺神經,吞噬了她所有的感覺。

問愁呻吟了聲,撐起恍如千斤重的眼皮,一張寫滿憂慮的面容倒映眼底。

「問愁——」他輕喚,聲音溫柔得像是怕驚嚇了她。

「泱……」如絲如縷的音調,輕得不具重量,若不凝神細聽便會消散風中。

但是他聽到了。

那是心的共鳴,他聽到了她未出口的憂切。

「我很好,問愁。」

她手指頭連動都沒有,但他卻清楚她想做什麼,輕柔地執起她的手,貼上他頰畔。「我在這裡。」

掌心傳來真實的溫暖,是他,他沒事了。

感覺自己又再度棲回他腿上,她唇畔逸出輕淺而滿足的嘆息,安心閉上了眼。

「真好,我又是病人了——」

再一次醒來,已是三天之後的事。

尖銳噬骨的痛依然沒饒過她,而令她眷戀的守護,也依然沒離開她。

她沒開口、沒移動,只是盯住他專註的俊雅側顏。

察覺到來自於她的凝注目光,正在換藥的君楚泱微抬起頭。「弄痛你了嗎?」

她搖頭,仍是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

君楚泱也不說什麼,放任她去將他看個夠,處理傷口的動作,放得更柔。

她這回是傷在靠近心口的位置,不得已連兜衣也得褪下,她的身體幾乎被他看得差不多了。

處理完傷口,門也正好在這時被推開。

「咦,問愁姑娘,你醒啦!」辛夷端著葯進來,見著她顯然很開心。「你都不知道,我家公子擔心得要命呢!」

是嗎?他擔心她?

問愁仰首望向他。原本清華俊逸的臉容,如今多了幾許憔悴……

「我昏迷多久了?」

「十來天啦!而且這十來天里,公子一直不眠不休地在照顧你,都沒離開你半步呢……」

「別多嘴,辛夷!」君楚泱輕斥。

「噢。」辛夷悻悻然地閉上嘴。

他只是感動嘛!

在得知問愁姑娘為了救公子,不惜豁出性命后,他對她就全然改觀了。原來問愁姑娘愛公子這麼深,並不是他原先所以為的那麼殘忍無情。

呃……也許她還是殘忍無情啦,可是對公子至少是全心全意的。

所以從今以後,他也要拿她當主母般敬重伺候。

「問愁姑娘,起來喝葯了。」

「不要。」膩著君楚泱的大腿,不舍離開。

君楚泱輕嘆。「我可以抱著你。」

如果是這樣——「好。」

君楚泱扶起她,謹慎地不去牽動傷口,讓她安穩地偎靠在他胸懷,一手圈住她,辛夷趕緊將葯端上,讓君楚泱一匙匙的喂進她嘴裡。

「苦嗎?」他瞧她皺緊了眉。

辛夷倒也伶俐,反應迅速的捧來滿盤蜜李。

君楚泱正欲伸手去取——

「我可不接受尋常的喂法。」她緊盯著他的唇,意思很明顯。

伸出的手頓在半途中,君楚泱在她露骨的暗示中微微窘紅了臉。

辛夷雙唇抿得死緊,一副想笑又不敢放肆的模樣。

真好玩,他那個世人眼中神聖不可侵犯的公子,又被佔便宜了。

能夠三言兩語就令公子失去平日的鎮靜沉著,也只有問愁姑娘有這能耐了,愈想就愈覺得她和公子好相配!

「差點連命都沒了,還敢開我玩笑。」君楚泱一臉無奈,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問愁揚唇,笑得有點冷。「我這一生都在殺人,相當清楚如何入刀最致命,如何下手能保命,我知道我死不了。」

「那萬一失誤呢?再也不許你這麼做了,聽到沒有,問愁!」他忘不掉那一刻的震撼,忘不掉她不顧一切的決絕神色。

雖然她嘴上說得篤定,但他知道,她其實沒有絕對的把握,否則不會在那一記回眸中,對他笑得凄美而眷戀——

她竟為了他,不惜以死相搏!

一直都知道,問愁心底對他有著依戀,卻不曉得,是那般的痴狂濃烈,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我必須救你。」這就是答案,是她所有瘋狂行為,最簡單的解釋。

一名不在乎生死的女子,卻深深執著於他的生與死。

「傻瓜!」他閉上眼,首度真心而溫柔地擁抱她。

傷口有些兒疼,但她不在意,嬌顏揉入他懷中,貪戀地掬取他柔暖的氣息。

他或許並不清楚,她並不是想調戲他,而是真的喜歡碰觸他的感覺,喜歡他身上溫煦祥和的氣息。

她討厭白色,因為那樣的純凈是她所沒有的,只會讓她更感到自身的污濁。

師父頭一回在她面前殺人時,她身上穿的,便是一襲象牙白的衣裳,飄逸得像是個小小仙女,她愛極了。

可是當那些死去的人的血跡,漸漸染上她的衣裳,刺目凄艷的痕迹,令她驚悸。

從那天之後,她再也不穿白衣。

習慣殺人後,身上沾染血跡的次數多了,不知打何時起,她便只穿紅衣,一身火艷的紅,讓她看來更加嬌媚,也更加危險。

她一直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喜歡白色,尤其見過毒郎君后,人人說他翩翩瀟洒,她卻只覺那身白衣令人作嘔。

遇到君楚泱時,他亦是一身不染纖塵的白,氣質干掙得不像是塵世間的人,是那麼的空靈飄逸,讓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想擁有。

同樣是一身白衣,毒郎君讓人看了刺眼,君楚泱卻令她感到安逸舒服。

於是,她明白了,她和毒郎君都是屬於黑暗中的人,不配擁有那樣純潔的顏色,也因為這樣,才會令她難以自已地深深戀上了她所沒有的事物……

習慣了她深刻而放肆的探視目光,君楚泱不再閃避,從容迎視她。「想什麼?」

「別走,我想抱著你。」

「這樣你不好睡——」

「無所謂。」她不想放手。仰頭輕問:「可以嗎?」

那瞬間,君楚泱心房泛起淡淡的疼意。

任性如她,總是僅憑自身意願行事,不在意世人眼光,就像當初逼迫他接受她一般。幾時起,她竟也開始在乎他的感覺,詢問他的意願?他竟忽略了——

「聽話,躺下來休息。」停了下,他柔聲補上一句:「我會陪著你。」

有他這句話,她安心了。

君楚泱在她身畔躺下,給予她所渴求的擁抱,看著她枕在他的胸臆,伴著他的心跳,勾起淺淺笑意,安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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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問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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