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他為什麼不說?!」她顫聲道。如果當時,她真的親手結束了他的性命……她打了個寒顫,不敢想下去。

「公子不說一定有他的原因,我只知道,這些日子他真的很不快樂。問愁姑娘,你不要再離開我們了好不好?沒有你,公子連笑都笑得愁郁。」

沒有你,公子連笑都笑得愁郁……

一句話,扣緊了她的心扉。

「辛夷,你又在多話什麼了?」君楚泱不知何時站在門邊,表情好無奈。

他這小小侍僮啊,一張嘴就是管不住,真要他住口,恐怕到死的那天,這張嘴也會是最後一個停止運作的。

「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說!」很有先見之明地跳到門外之後,才丟下一句:「我只是講了一個痴情女和一個悶騷男的故事罷了。」

語畢,人已逃得不見蹤影。

「這小子!」被稱作「悶騷男」的人苦笑著關上門,回到床邊。「別理會他,辛夷說話就是沒個正經。」

「為什麼不告訴我?」

正舀動湯藥吹涼的君楚泱頓了頓,詢問地抬眼。「嗯?」

「三年前的事,為什麼不說?」她定定望住他,不容逃避。

君楚泱放下藥碗,沉默了好久,才道:「無話可說。」

「我誤會了你,讓你差點死在我手中,這叫無話可說?!」

「是的,無話可說。」他仰眸,定定與她相視。「打從救起你后,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我終將命絕你手。我可以試著改變命運的,但是我沒有,正如你所言,為了天下蒼生,我選擇了讓自己成為你劍下最後一條亡魂。我無法否認,我確實是存心傷你,存心令你悔恨痛苦,從此劍下不再染血,所以我無話可說。」

「你——」怎麼也料不到,這才是真相。

他知道!他竟然什麼都知道?!卻還是狠心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痛苦深淵——

「君楚泱!你好殘忍!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她心有怨懟,一拳又一拳地落在他身上,她這三年的苦,受得好冤枉!

他的手段,比殺人的她更狠,傷人不見血啊!

「我從不敢奢望你會原諒我。」所以,他遠遠避開,承受她給他的罪責。

「君楚泱,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賭氣地直喊,落在他身上的拳頭,不知幾時改攀住他頸項,臉龐深深埋入,悲屈的語調帶著哽咽。

頸際泛著濕意,他知道她哭了。

一名冷情無淚的女子,一再為他傷心、為他落淚,他欠她,太多。

「是我不好。」擁緊了她,無言表達他深沉的愧疚。

「可是我卻不能沒有你……」縱使,為了天下人,他可以不要她,她還是怨不了他……

「那就留下來。」他微微拉開她,輕問:「好不好?留下來。」

問愁沒有猶豫地點頭。

她早就連死在他手中都不在乎了,這一生,她只怕他不要她,就算在他心中,她不是最重要的,就算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他可以一再犧牲她,那都無妨了……

他與她,仍是沿用舊日習慣,同宿一房。

儘管曾有過夫妻之實,君楚泱仍是謹守禮教,每夜擁她入眠已是極限,再無其他。

幾乎是刻意的,他們都避免去觸及有關那一晚的話題。

於君楚泱而言,那一夜的她,狂亂而傷痛,他不願她想起。

於問愁而言,那一夜,對他來說是難堪的,她害怕他的怨。

她情願就這樣跟他過一輩子,有名無名,有實無實,都無所謂,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能守著他,就已足夠。

養傷的這段時間,她知道了一些事,包括如今她所待的沈家堡,堡主也是曾受過君楚泱重大的恩惠,所以當他救起她,就近到沈家堡借宿時,沈堡主自是歡迎之至。

她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辛夷說,根本不怕公子餓死了,因為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等著以上賓之禮款待他。

她由床上坐起,等著君楚泱回房。

喝葯時間快到了,她知道他在忙著煎藥。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來,並不具武學基礎,但她知道不是他。君楚泱雖不懂武藝,但步伐總是輕淺無聲。

接著,對話聲也由虛掩的窗扉傳來——

「欸,你聽說了沒有,咱們堡內近期來的那名貴客。」

「噢,你說君公子啊?當然知道,生得好俊呢!氣質又風雅出眾,第一眼看到他,心跳得好快,魂兒都飛了。」

「你別作夢啦!人家早有未婚妻了,美艷到讓你們一個個自慚形穢。」另一道女聲不客氣的戳破同伴的白日夢。

「看著過過乾癮也好嘛!這麼俊逸超凡的男人,我就不信你們都沒動過心。」

「那倒也是啦!還沒成親,誰都有希望嘛,就算只和他當個一夜的露水鴛鴦都甘願。」

「喂,你真三八耶!」

「別鬧了,你們!我前幾天聽堡主和君公子談話,才知道他的未婚妻原來就是近年來那個專殺負心男人的紅衣女子。」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而且她剛好也穿紅衣,還假得了嗎?現在想想,美艷有什麼用,殺人如麻,心似毒蠍,君公子怎麼可能和她天長地久?」

「咦?怎麼說?」

「因為她得罪的人太多啦,之前還殺了赤焰門的少主人,現在赤焰門傾門而出,放話說不殺莫問愁誓不罷休,誰敢護她,就是與赤焰門為敵。然後消息也不知怎地,居然傳了出去,讓赤焰門的人知道她人在沈家堡,這下好了,人家說,若不交出她來,就要滅了我們沈家堡耶,真倒楣,居然讓她給連累了。」

「那、那怎麼辦哪?」其他人一聽,忍不住心慌,她們可還年輕,一點都不想死啊。

「我哪知道?堡主這幾天,都在和君公子討論這件事。依我看,還討論什麼啊,把人交出去不就得了?君公子那麼善良,總不會眼睜睜要我們這麼多人給他的未婚妻陪葬吧?」

「說得也是……」

聲音漸行漸遠,房內的問愁神思飛盪,將這番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耳中。

這麼重要的事,君楚泱為何一個字都沒對她說?

他心底是怎麼想的呢?交出她嗎?

至少,剛才那人有句話沒說錯,依君楚泱仁厚悲憫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讓沈家堡內任何一個人因他們而受牽連,這會讓他內疚一輩子!

可,讓她去送死,他也是決計辦不到的,難怪,他近日看來心事重重。

「想什麼?」五指在她眼前揮了揮,她這才回神,發覺自己竟連他幾時進房都沒發現。

「喝葯了。」君楚泱依慣例,先舀了幾匙吹涼,體貼的遞到她唇邊。

她的心思,還停留在剛接受到的訊息當中,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他會怎麼做呢?為了外人,他已經舍下她一次了,這一回,他還會再做同樣的選擇嗎?

不,不對,如果可以,他會抵上自己的命,不會讓她受傷,這才是他的行事作風。

「喝葯啊,問愁。」見她也不張嘴,只是出神的盯著他看,君楚泱又喚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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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問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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