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踩著恍惚的步伐,他魂不守舍地回到房中,依鳳之言不斷在腦海中盤旋,敢因為心緒過於紛亂,以致失了驚覺。當他留意到破窗而來的危機時,側身一避,卻為時已晚,凌厲的匕首狠狠劃過手臂,釘在身後的床柱上,帶出了條血痕飛騰。
「比我想像的還差勁。」冰冷嘲弄傳來,一道黑影由窗口竄入。
「聶子冥。」他看也不看手臂上的傷,回廖同樣的冷漠:「深夜來訪,有何指教?」
「不指教,只殺人。」
鳳千襲連眉都沒挑。「可以,我保證不反抗,閣下請自便。」說完,他當真撩開袍擺,恬表沉穩地落座。
「你以為我不敢?!」笑話!他聶子冥還不曾遇過不敢的事,更別提殺個二十來歲、不知死活的小子!
「你當然敢,但,只怕你心愛的女人會選擇陪我一起死,怎麼說我都算贏家。」鳳千襲神色未變,悠閑地倒了茶淺嘗。
「你在拿翩翩威脅我?!」俊冷容顏起了一絲波動。他恨!只因他相當清楚,翩翩一心愛著的,是這小子!為了保護這小子,倔性如她,不惜扯謊。
「翩翩已死。她,不是翩翩。」
「她是。在我來說,她永遠都是我的翩翩。」
「還看不清事實嗎?她不再是你的了,只要我不放手,她永遠是我的。」要不了心,起碼,她的人還是他的,對吧?鳳千襲扯唇,勾出一縷難察的悲哀。
「你的?那麼,你可曾如我一般,一次又一次心最狂炙的烈吻,燒融她的靈魂?」
鳳千襲渾身一僵。
她——任聶子冥這般放肆的掠奪、糾纏?不只一次?
怎會忘了,在他之前,她曾為聶子冥所擁有……
「你又曾與我一般,盡情地碰觸她,撫遍她每一寸雪嫩肌膚嗎?」聶子冥邪笑輕貪輕佻。「如果沒有,你又怎麼能說她是你的?」
握住杯緣的手勁,不自覺地縮緊,鳳千襲暗暗咬牙。
沒有!他是不曾如聶子冥這般,激狂野性地對待她,只因為他要的,是全心全意的她,而不是徒具空殼、沒有靈魂的木偶娃娃。
要,她的靈魂又在哪裡?遺落在聶子冥身上嗎?畢竟,她曾為這個男人,完完全全的奉獻過自己。
生受不住那極端而窒人的激狂烈愛,於是她也用著最極端的方式逃開。但,這並不能否決,她心底最深的依戀仍是那個最初的男人,是這樣嗎?
那麼,他鳳千襲又算什麼呢?一個以承諾留住她的卑劣男子嗎?
難怪她可以這麼堅定的說著她不愛他。因為她很清楚,她心中的那個人,一直都是聶子冥,對嗎?
「不論如何,她如今想當的,是我的依依,而不是你的翩翩。她親口說,今生只依我,你就算殺了我或殺了她,都改變孫了。」因著咽不下的一口氣,他不甘示弱地反擊。
「是嗎?你等著吧!我會讓她回頭來求我的。」
「我寧死都不會讓她去求你!」
「那就走著瞧了。」披風一揚,聶子冥飛身竄出,一瞬間融入暗沉夜色中,不見蹤跡。
好嚇人的輕功!他終於知道,依依一身絕紗輕功是怎麼來的了,聶子冥在她身上費了不少的心血,絕不會輕易罷手的。
他怔然凝思,心知若真交起手來,他恐怕沒幾分勝算——
聶子冥憑什麼這麼有把握?他應該知道,她是寧死不屈的人,怎麼威脅都沒用,唯一能教她屈服的,只有……
鳳千襲!
那是她最大的致命傷,為了他,她才會屈服。
難道說……他想對公子下手?!
她心下一驚,才剛有所領悟,動作已飛快地奔向鳳千襲的院落。
不,他不能有事,否則,她將不惜與聶子冥同歸於盡。
匆匆趕至他寢房,卻見鳳千襲失魂地呆坐著,神色空茫。
「公子?」她試圖輕喚。
鳳千襲一震,回神瞪住她。
「你來做什麼?」聶子冥一出現,她就心神大亂地開始避開他,既然都避一整日了,現在還來做什麼呢?反正他什麼都不是!
他口氣不善,依鳳張口正想說些什麼,卻讓他手臂上的血腥吸引住目光。
「你受傷了!」
鳳千襲揮開她控詢的手。「不關你的事。」
果然不出她所料。「聶子冥來過?」
「明知故問。」他冷哼,不願看她。
「他來做什麼?!」殺人嗎?不在可能,聶子冥想取他的命,從沒人能活著看明日朝陽。
來撩撥他惡劣的情緒。鳳千襲在心底悶聲哼道。
「公子!」她伸手扳回他,等著他回答。
「放手!」她就連掩飾一下都不會嗎?那紅腫嬌艷的朱唇,擺明了才剛被人縱情憐愛過,愈看,他就愈有氣。
「不放!」
「好一個'依依'!」他諷刺道,加重了「依依」二字。
「不依,此刻不依你。」她將他推回床上,探手解他衣衫,鳳千襲反掌推拒,而她依然故我,一來來往,不覺交起手來。
她見招拆招,轉眼間已過數十招,最後她手腕一翻,反制住他。
她功夫不弱,但還不至於這麼輕易便制住他,她知道他是故意讓她。
「想來強的?這麼缺男人嗎?」他冷諷道,任她除去中衣。
她以為他是在氣她一整天對他的漠視,也就默不作聲地任他嘲弄。
撒下平日攜帶的傷葯,知這藥性熱麻煨人,她一面朝傷口,然後才單手撕下一方衣裙,裹上他帶傷的手臂。
鳳千襲盯視她平靜面專註的面容,似是憑地在乎,怎會無心?怎會無意?
他想問,可強烈的驕傲與尊嚴,卻讓他開不了口。
她都已說得那麼清楚了,三年前的她,與三年後的她無異,依依從不說慌的,甚至連作假都不會,所以這三後來,他才會一再讓她過於傷人的坦白,給刺得狼狽不堪。
既知如此,他以何苦再一次乍尋難堪?
「出去!」他別開臉,不想再去承受那噬心的痛。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若聶子冥再來為難,便告訴他,你傷了哪裡,我作陪。」
那心呢?若他重重傷著的是心,她怎麼抵?怎麼還?
他鳳千襲要真無用到只能靠她那句話來自保,那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到底懂不懂他要的是什麼?
「你給我出去!」他恨恨地吼道,用力年下床幔,隔開她的凝注。
去她的鬼承諾!她腦中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嗎?
誰稀罕她的守護了?真正該護的心護不了,護了他的身又有何用?
這個麻木無心的笨女人!
接下來的幾天,鳳千襲始終對她不理不睬,視若無睹,一口氣怎麼也消不下來。
他承認,他相當介意聶子冥的話,想起她曾在另一個男人身下婉轉承歡、想起依依心中念著的,始終不是他,他就無法面對她。
而那天殺的女人,還真給他躲得遠遠的,不來礙他的眼,任他獨自氣惱個半死,可惡——
他要的不多,只要她一句話,告訴他,她心中有他的存在,是輕是重都有無所謂,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