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波光瀲濫、碧水清澈的湖心中,雅緻紫竹小屋靜謐巧立,襯著翠山綠水,一切是如此的寧靜安詳……
「你說什麼?」驀地,一道驚天怒吼響徹雲霄,嚇得湖畔周遭樹梢上的鳥兒們全部振翅高飛,一時間顯得喧鬧不已。
「我、我……誰教你要離家出走,撇下我們爺兒倆沒酒喝,又不知你何時才要回來……」畏縮嗓音心虛地替自己辯解,還將錯怪到別人頭上去。
「我……」吼聲才起了個頭,就像承受不住怒火地狠喘幾口大氣,待真氣充足才猛然咆哮飆吼。「我離家還能離到哪兒去,啊?最多不就是隔壁山頭的阿娘那兒,這麼多年,你還不清楚嗎?再說哪回我真的撇下你們不買酒回來了?若我不買回來,那這是什麼?馬尿嗎?你說這是馬尿嗎?」
「我……我……我當時醉胡塗了,沒想那麼多……」畏縮嗓音被罵得越說越小聲。
「醉胡塗?你哪日是清醒的?阿醨就是讓你給養壞的,從小就只會拿酒充米漿灌她,害得她現在也成了一個小酒鬼!」繼續咆哮。
「就算這樣,她也很快樂長大啊……」小小聲辯駁,卻在收到火力十足射來的橫眼怒瞪后,噤若寒蟬。
「說!她上了哪兒去了?」總算稍稍冷靜,怒喝聲也轉小。
「威定王府……」
「威定王府?」吼聲又起,氣急敗壞得不敢置信。「你讓她上威定王府?又為了那啥『醉馨釀』了是不?威定王府那種位高權重、護衛森嚴的王公貴族之處,你竟敢讓啥事都不懂、鎮日醉醺醺的阿醨去,你不怕她才靠近人家大門,就被抓起來關進大牢嗎?」
「應、應該不會那麼嚴重……」
「不會那麼嚴重?那怎樣才嚴重?這樣嗎?」吼聲未完,數大瓮醇酒被人從窗口奮力丟出,「噗咚、噗咚」地濺起水花,緩緩往湖底沉去。
「哇--不要啊!」不舍慘叫乍起,隨即一抹圓胖身影從竹屋內竄出,噗咚一聲,也跟著跳進湖水中試圖搶救。
就在圓胖身影竄跳入湖的同一時間,另一抹頎長身形也從窗口閃出,以著快如流星之速飛掠而去。
「……人生得意須盡歡,嗝……莫使金樽空對月……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王府內的醉酒高歌再次飄然響起,盪啊盪地盪進了書房內,兩名男子的耳中……
「不是下了禁酒令?」夜影眉頭一皺,有些受不了睽違已久的嗓音重現江湖。
「看來是有人不遵從了!」北宮曄真是好氣又好笑。這小酒鬼足足養了一個月的傷,好不容易身子復原到可以下來活動,就偷跑去喝得醉醺醺,真是讓人對她放鬆不得。
「真沒見過哪個姑娘家像她這樣嗜酒如命,鎮日沉迷酒鄉的……」批判聲稍頓,隨即難得地微微上勾。「不過心思倒是單純良善,若小姐還在世,肯定也會喜歡。」這是他最頂級的讚美了。
明白自阿醨捨命為他擋刀后,夜影對她的觀感已然大不相同,北宮曄聞言,朗笑起身--
「夜影,只要我喜歡,姊姊也會喜歡的。」話落,人慾離開書房之際,在門口處驀地又回首詭譎一笑。「再幾日就是姊姊的忌日了,我打算帶阿醨一同進綉樓。」
「為……」濃眉大皺,不是很高興。在北宮曄還沒正武確立她在王府的身分地位前,夜影認為她尚無資格。
「別問為什麼!」彷佛早料到他是這種反應,北宮曄一口截斷他,嘴角蕩漾著笑紋。「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早已確立,再說……也許屆時會有啥大驚喜也說不定。」
充滿謎意的一席話方落,他便帶著笑意打算揪出某隻醉醺醺的酒鬼,留下夜影一人徑自大惑不解地擰眉苦思……
☆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小姐……」彎彎曲曲的迴廊下,福兒苦著一張小臉,緊追搖搖晃晃地踩著醉步高歌的纖影,眼淚幾乎都快淌出來。「妳……妳怎麼可以趁人家忙兒時,去偷酒喝?」嗚……王爺會怪她福兒沒克盡職守、顧好小姐的!
「福兒,別、別緊張……嗝……」遲緩轉身瞅著緊追不捨的小丫鬟,阿醨打著酒嗝,醉眼瞇瞇直笑。「我……我只不過小嘗了一丁點兒……不要緊的……」
什麼一點點?一大瓮老酒全下肚了,還說一點點!福兒苦得快可以滴出汁來,千求萬求地拉著她。「小姐,我們快回房去歇息吧,若讓王爺瞧見就不好了!」
「瞧見就瞧見,有啥關係……我……嗝……我又不怕他……」轉身跌跌撞撞地又往前走。
「小姐,妳要去哪兒……我們快回去啦!」嗚……小姐不怕,她福兒怕啊!
「我……我被困了太久……要四處走走……」根本不理勸阻,任由福兒追在後頭哇哇大叫,阿醨胡亂晃啊晃的,不知怎地,竟讓她不小心給晃到了一座百花盛開的花圃。而花圃中鋪著鵝卵碎石小徑的盡頭,赫然有座精巧雅緻的石亭,石亭內此刻正坐著三女一男。
「哎呀,都是面熱的人呢!」遠遠望去,裡頭坐著的可不是趙氏雙姝、趙水澐和北宮旭四人嗎?阿離搔著腦袋瓜憨笑,醉歸醉倒沒傻得自動迎上前去惹人嫌,不待福兒哀求,自己已經自動轉回身就想走。
呵……她可還記得在大廟前和在書房時,趙氏雙姝臉上的厭惡有多明顯。
「站住!」驀地,一道嬌斥自石亭內傳出。
咦?是在叫她嗎?微愣地指指自己,得到福兒驚慌的點頭確認后,阿醨這才轉身朝眾人之處瞧去。果然看到趙姮姮站起了身,一臉的驕縱蠻橫瞪視她。
最近一直在養傷,沒機會和趙氏雙姝碰面,應該沒得罪她們的地方吧?搔頭苦思,阿醨倒是很老實地靠了過去,沒想過她其實可以不用里會,大可徑自走人。
「小姐,我、我想妳還是別過去……」緊跟在她身邊,福兒小小聲警告。這趙氏雙姝在她們丫鬟中的評價並不好,可難伺候的咧!這回將小姐叫過去,真不知要怎生為難?
「不過去不好意思耶……」人家都在叫,自己也聽到了,總不能當作沒聽見吧?
聞言,福兒不好多說什麼,只好跟著主子一塊兒過去了……
「妳--站在那兒不準踏進來。」才見阿醨來到石亭外,趙姮姮就嫌惡地命令,同時氣呼呼質問。「還有,妳何時才要離開王府?竟然還有臉住進表哥的院落,真是不知檢點!」
「沒錯!簡直不要臉!別以為替表哥擋了一刀就可以賴上他!」難得姊妹情深,趙姍姍同仇敵愾地聲援。
話說這段日子,趙氏雙姝心頭火可真是狂燃。她們萬萬沒想到那一夜刺客來襲是她替北宮曄擋刀的,更怎麼也沒料到就因為這樣,北宮曄竟讓她住進自己的院落來悉心看顧、照料,真讓她們姊妹倆不禁暗妒在心,深恐北宮曄被這個半路殺出的奇怪姑娘給搶走。
賴上北宮曄?她有嗎?腦袋瓜有些醺醺然的阿醨,霎時間疑惑苦思。
「姍姍、姮姮,她是曄兒的救命恩人,不許妳們無禮。」趙水澐深感她們言詞過當,亦恐有人到北宮曄那兒去告狀,不禁緊張斥責。
「姑母,我們又沒說錯!」趙姮姮不馴地抗議。
「就是啊!她擺明就是要賴表哥……」趙姍姍亦嘟嘴反駁。
原來那夜撲身救了大哥的就是她啊!北宮旭深感興趣地瞧了她好幾眼,只因事發當時,他雖在現場,然而因驚慌躲在樹后、再加上夜色昏暗,是以並沒瞧清楚她的長相。
「姍姍、姮姮,妳們太……」趙水澐不具任何威嚴地想叱喝,然而卻先被兩姊妹給譏諷、搶白。
「我們王府才不養閑人……」直接以王府主子自居。
「可不是!若真想賴下來,灶房那兒聽說缺了個幫忙的小婢……」故意笑話諷刺人。
兩位表小姐太過分了!王爺對阿醨小姐是如此地重視,沒想到表小姐們背後卻惡意糟蹋她!福兒氣得渾身發抖,才想挺身護主,不料阿醨卻先開口了--
「到灶房去也不錯啊!」她剛剛才從那兒轉回來呢,真是一個好地方啊!醉眼瞇瞇盈滿雀躍,阿醨出人意料的回答讓在場所有人不禁一愣。
「小姐,妳醉胡塗了嗎?」福兒率先跳腳,不敢置信她任人嘲諷不打緊,竟然還贊同對方言論。
「哎唷!聽聽這賤民說的是啥?可真打算死賴在王府不走,硬要巴著表哥了?我們王府可容不下不知羞恥之人……」趙姍姍譏諷嘲笑。
「我想,北宮家想留誰作客,尚不需煩勞兩位妹妹操心吧?」驀地,一道清冷、斯文的輕笑聲隨著不知何時赫然出現,朝眾人走近的俊逸身影,緩緩而來。
這聲音……在場眾人忽聞這道嗓音后,人人臉上均是一僵,表情各異……
但見趙氏雙姝神色泛青難看,既尷尬又驚疑北宮曄不知聽去了多少?至於趙水澐則一臉害怕、憂慮,眼底閃著驚駭不定的眸光。而北宮旭雖不像娘親那般惶恐,但臉色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唯獨福兒卻心中大喜,慶幸那緩緩步來的身影真是來得好、來得妙。
那麼當事人--阿醨呢?
只見她一臉醉意盎然,不關己事地呵呵憨笑,抓著系在腰間的紫葫蘆仰首灌上一大口--當然!裡頭裝的可是她剛剛偷倒進去的老酒。
啪!
人才走近,北宮曄毫不容情地信手就彈了雪白額頭一記,以著看似無奇、實則精巧手法奪走她的酒葫蘆,反手一倒,醇香老酒「嘩啦、嘩啦」地就去祭拜土地公了。
「哇--」阿醨慘叫,飛快出手奪回卻已是搶救不及,滿葫蘆偷來的老酒在瞬間全給倒光了。「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嗚……她睽違一個月的良友佳伴,竟然就這樣被浪費了。
「才好得能下床就去偷酒喝!我不記得有解除禁酒令?」勾起俊朗微笑,北宮曄表情恁地明朗有禮。
「那、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又沒答應要遵從……」醉顏閃過一抹心虛,她訥訥地澄清自己立場。
「是嗎?」看來他們兩人有些問題該好好「溝通、溝通」了!輕哼了聲,北宮曄暫時放下她的抗辯,轉而對石亭內的眾人露出萬分歉疚的笑容。「二娘、旭弟、兩位妹妹,我想咱們王府內還不至於寒酸到養不起一個閑人吧?如果在我當家之下,讓大伙兒感到府里已經窮酸、破敗到這般不堪,那肯定是有啥滿足不了各位,容我向大家致歉……」
他說得情真意切、一臉歉容陪罪,眾人卻聽得尷尬萬分,神色僵凝泛綠,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響應。
「大哥,我們沒那個意思!」總算北宮旭率先叫了起來。
「就、就是啊!曄兒,我們沒那樣想的……」趙水澐囁嚅接話,惶恐得罪了府中真正的掌權人物。
「表哥,我們……我們……」趙氏雙妹慌得結巴,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原來如此!」佯裝釋然一笑,好不謙卑。「那大概是我誤會了……」
「沒錯!沒錯!表哥,是你誤會了……」
「可不是!我們怎麼會覺得府里窮酸、破敗呢……」
趙氏雙姝忙不迭地應聲,兩顆插滿珠花、翠玉、金步搖的頭顱像搗葯般直點,真讓人替她們擔心會掉下來。
「那我就放心。」轉身握住一旁徑自哀凄,心痛地盯著地上被酒給浸濕、完全不理會眾人之間暗潮洶湧的阿醨的小手,北宮曄雲淡風輕地微笑。「阿醨,想不想上街去溜溜?」根本多此一問,非常篤定她肯定迫不及待地答應。
上街?注意力總算拉回,她果真含淚猛點頭。「我要!我要!」嗚……她被悶了一個月,今日總算出關,哪有不去的道理!
「很好。」唇角上勾,轉頭有禮地招呼道:「二娘,恕我們失陪。」話聲才落,也沒等趙水澐應聲,他攬著人就邁步離開。
而自北宮曄出現就暗自竊笑的福兒呢?呵……她當然克盡貼身丫鬟本分,馬上追上某個貪杯嗜酒、此刻被王爺給哄走的主子身後……
呵呵……親眼目睹兩位表小姐吃癟、發窘的尷尬神情真是大快人心啊!
「……結果小姐趁著奴婢正忙時,溜到灶房去,待奴婢尋到小姐之際,她已經將一大瓮廚子在烹煮調料提味的老酒給全偷喝了……」城內最大一家酒樓的二樓靠窗雅座處,福兒安立在阿醨身後,不顧主子頻頻打暗號,一五一十地將她如何取得酒喝之事,全給揭露。
完了!看來往後再也無法重施此招。阿醨縱然還帶著几絲醉意,卻也清楚自己正被人告狀著。
「好樣的!」難怪下了禁酒令,喝令府內眾仆不準取酒給她,她還能喝得醺然成這樣,原來就是另闢門路,歪腦筋動到廚子烹煮調味的老酒上去了。也真虧她想得到這一點,他還真是疏忽了。
思及此,北宮曄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暗忖待會兒回去得記得吩咐廚子,將烹調用的老酒給小心藏好。
他這句「好樣的」到底代表什麼?笑了是不是表示不介意她去偷酒喝?阿醨搔著亂髮,有些迷惑。
「阿醨,妳方才不反對到灶房去當小婢,是否就是打著有老酒可偷喝的主意?」這小酒鬼的思緒真讓人好氣又好笑。
「嘿!你真是我肚裡的蛔蟲。」將她的心思全摸了個透。
蛔蟲?她肚子里都讓酒蟲給盤據了,還會有蛔蟲的地盤嗎?北宮曄萬分懷疑,深邃盈笑的黑眸沉沉瞅凝著她。
「作、作啥這樣瞧人?」阿醨被瞧得粉頰酡紅加深,心兒怦怦亂跳,彆扭極了。
敏銳察覺她難得羞赧的神色,北宮曄心情大好,正想逗弄個幾句,奈何小二正巧送上滿桌美食珍鱔打斷他的興緻,也讓阿醨轉移注意力,在小二才退下之際,就朝令人食指大動的佳肴進攻。
「府里沒凌虐妳,讓妳餓成這樣吧?」瞧她餓死鬼投胎樣,以秋風掃落葉之勢的吃法,北宮曄舉箸傻眼驚嘆。
「若讓你連吃一個月的中藥補品,好不容易有頓較正常的餐點,我看你會不會像我這樣?」忙著塞食物的同時還不忘嘟囔反駁。這個月她可真吃補吃怕了,懷疑這一生的補品都集中在這個月吃完了。嗯……光現在想起那種味道就反胃。
說得像是逼她吃毒似的!若那些進了她肚中的名貴補品有靈有性,肯定哀泣某酒鬼有眼無珠、不識好貨吧?
「不知好歹!」信手彈她一記,北宮曄笑罵。
「每個人的好歹各自不同。」額頭再次「中標」,她有些暗惱回嘴。奇怪!明明他是個沒武藝的平凡人,為何她每次都躲不過他的襲擊?
「每個人的好歹各自不同哪……小酒鬼,妳倒難得說了句頗富哲理的話兒來。」若有所思地淡笑。
「人家每句話都嘛很有道理,就像……」驀地一頓,扭頭對經過身旁的小二叫笑。「小二哥,來壇竹葉青!」呵呵,這是最有道理的一句話了。
「是!馬上來!」小二哥彎腰哈笑,肩上布巾一甩,朝樓下櫃檯大喊:「二樓靠窗雅座,一壇竹……」
「慢著!」霍地橫來一道清朗男嗓阻止了小二哥。
「呃?」硬是止了聲,小二哥差點沒讓自己喉中的話給嗆著,一雙疑惑的眼轉向北宮曄。
「來一小壺就夠了。」慢條斯理地更正。
「是的!」小二哥再次大喊。「二樓靠窗雅座,一壺竹……」
「慢著!一壺怎夠我喝?我要一壇!」非常堅持。
「誰說是給妳的?那一壺是我要享用的。」笑眸瞅睇,說得好理所當然。
什麼?他話中意思是說她沒分嗎?阿醨聞言簡直不敢相信,才想開口抗議,卻又聽他涼涼出聲--
「是我付的銀兩,當然是我作主。」眼尾瞟向小二,宣示誰才擁有主導權。
「慢著!我也有銀兩。」阿醨焦急直喊,打算自己付帳,不願受箝制。
「妳確定身上有銀兩?」詭譎笑問。
「當然!上回你給我的銀票還在身上……」小手往懷裡一摸,得意笑臉頓時僵凝。耶?她、她揣在懷裡的銀票呢?怎不見了?
呵呵……總算髮現自己身無分文了!北宮曄見她霎時間青澹澹的臉色,再也忍不住地哄堂大笑,久久無法遏止……自上回她升起離府返家的念頭后,他就悄悄將她身上的銀票全數給搜出沒收,好讓她礙於沒盤纏無法不告而別。
光瞧臉色,小二便知她身上沒半個子兒,當下毫不猶豫就對樓下掌柜大喊。
「二樓靠窗雅座,一壺竹葉青!」有錢才是大爺可是至理名言哪!
小二哥吆喝一聲后,迅速閃身走人,識相地不介入兩位貴客的紛爭中。
「我的銀票呢?我的銀票呢……」摸遍全身上下,就是找不到一丁點兒的蹤影,她頓時萬念俱灰……嗚,天要亡她!本來還打算在王府內騙不到酒喝,就要溜上街來買,沒想到……嗚……老天爺擺明和她作對!
「節哀順變。」沒一絲誠心安慰,愉悅享用起美食。
「該不會是你偷走我的錢吧?」驀地,她瞇眼質疑。剛剛他那樣問,擺明就是知道她身上沒銀兩。
「妳有證據是我拿的嗎?」眉梢一揚,笑得可邪氣了。
「沒……沒有!」可他笑起來就是一副賊樣。
「那麼就別隨便誣賴人。」又給一記重彈,得到她哀哀呼痛聲后,北宮曄哈哈大笑,順手接下小二哥剛巧送上前來的竹葉青,為自己斟上一杯色澤淡青、散發清香的美酒後,舉杯一口飲下。
「給、給我一口!只要一口就好了……」不由自主地吞著口水,阿醨早忘了剛剛在爭執什麼,一臉饞相地盯著他再次傾壺倒出的漂亮青色液體瞧。
「一口?」呵……他很懷疑。
「對!一口。」忙不迭地點頭保證,差點沒舉手發誓。
「妳想得美!」北宮曄搖頭朗笑。「若妳沒偷喝那瓮老酒,說不定我還給妳嘗一口。但如今妳已將一天能喝的分量全用完了,所以……」以下不言可喻。
「哇--你是惡鬼!」凄切悲叫,眼見哀求沒用,索性動手搶了。
就見桌面上,小手出手快如閃電,然而修長大掌卻出乎意料地迅速,在小手掠奪之前,快一步提走了酒壺。
「福兒,把這壺酒拿去樓下倒掉!」免得她不死心。
「是!」揚著大大笑容,福兒捧著酒壺飛快地下樓遵行命令去了。
「不要啊--」宛若死了爹娘般凄厲慘叫,阿醨想飛撲阻止,卻被北宮曄給擋了下來,登時只能含淚指控。「既然要倒掉,何不倒在我嘴裡?」嗚……暴殄天物!
「多說無用,吃飯吧!」輕淺一笑,壞心補上一句。「多喝些雞湯,有加老酒去燉煮,多不定還能稍微嘗到些酒味。」
望著那杯浮著油光的雞湯,阿醨決心喝光它,告慰自己受創心靈。
但見她果真猛喝雞湯,北宮曄發噱暗笑,一頓飯就在一個心情很好、一個萬分悲涼下給用完。
好在阿醨是個樂天之人,壞心情總維持不了多久,在酒足飯飽之際,她骨碌碌圓眼隨處亂瞟打量。忽地,眼尾餘光掃到窗外樓下對街一抹身影匆匆掠過……
「我瞧見令弟耶!匆匆忙忙地不知要上哪兒去?」歪著頭,她好心告之。
「是嗎?」順著她目光望去,北宮旭遠去身影果然映入眼帘,北宮曄眸光一沉……難道乖了個把月,如今又控制不了手癢,想到賭坊去?
思及此,他不禁暗嘆口氣……想來今夜又要鬧上一回了!
「幹啥嘆氣?真有煩惱,我陪你一醉解千愁!」敏銳察覺他驀然一沉的心緒,阿醨很兄弟地拍著他的肩,表面萬分豪氣相挺,實則別有用心。
這小酒鬼,連這樣也要騙酒喝?低沉的情緒霎時間被她自以為是的詭計逗得消失無蹤,北宮曄開口就是一串笑罵--
「陪我一醉解千愁?我瞧是讓妳一醉樂陶然吧!」哼,真虧她敢說!
啊--詭計被識破!阿醨馬上露出無辜傻笑……可惡!這男人幹麼這麼精明啊?騙都騙不過去,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