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要你離開

身著鵝黃青衫的女子，正端著一碗湯，慢慢一勺一勺的喂著床上了無生氣的人。

非君舀了一勺放到唇邊吹了吹，待溫度合適之後又放到了床上沒有絲毫生命跡象的女子唇邊道：「藍兒乖，吃下這口粥，這可是大家都用心熬得粥呢。不想吃？那可不行！少卿和長生會不開心的呢！還記得我醉酒那天夜裡嗎？你獻計讓他倆一人給我煮了一大鍋的醒酒湯，我當時喝到想哭，心中一直埋怨你袖手旁觀，至那次以後我看見酒便會想到那怎麼也喝不完的醒酒湯。如今我才真正感受到了旁觀者的快樂，你當時很幸災樂禍吧？別說沒有，因為我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我告訴你啊，如今這粥呢是無論如何都喝不完了，加上少卿他們現在你有五大鍋的粥等著你喝呢！」

伸手擦了擦藍兒唇邊溢出的粥，又道：「我現在恢復了女兒身，你看我身穿這件衣服漂亮不漂亮？你真是貪睡，沒有見過比你更能睡的人了。你知不知道程懷仁現在已經變了個樣子，你醒來肯定會大大的驚訝的。他呀，原本俊俏的臉現在都長滿了鬍子，也不整理下自己，現在很難看出那副仙人摸樣了。你是不是有些遺憾呢？那你就快醒來，不然我怕他會變成一隻渾身是毛的猴子。藍兒…我很想你，很想你再煩我，你好起來好不好？」說著說著非君抑制不住自己源源不斷的悲傷，撲到藍兒身上大哭起來。自那日之後，藍兒雖然心跳正常可是卻不言不語，好似睡去了一般，又好似只剩下一具空殼，看著就令人難過。

少卿和長生推門進來，少卿讓長生將非君拉了出去，自己又坐在非君原本的位置上。端起旁邊的粥道：「你這個大閑人，我不是說了要養你一輩子的嗎？既然我答應你這個條件，那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那就是快點醒來！我辛辛苦苦養家，回來便這副冷冷清清的樣子，這樣我心中也會很壓抑的呢。你快醒來跟我說說話好不？你知道的，非君最近總是愛私底下偷偷抹眼淚，長生那個木頭比以前的話更少了。金鳳國那個皇帝將金鳳的大街小巷到處都貼滿了告示，還有你那真正的相公程懷仁整日里奔來跑去的為你求醫問卜，都消瘦了大半。偏偏，你躺在這裡吃吃睡睡好似又長了不少肉。唉，我都說了這麼多你都不回我一句，還真是沒有良心。對了，非君原來是太子殿下的妹妹，原來是公主呢！皇后也有過來看你，想感謝你幫他找到了女兒，可是你每次都在睡覺。還有，你應該聽非君提過那個刑部尚書蘇淮安吧？他處理了右相的案子，還到府中看你。你一定想知道他說些什麼吧？他說原來是你。藍兒，你真調皮，當日我跟你說蘇淮安被一女子推進河裡，你還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竟然是你將他騙進河裡的呢！我聽了真正的緣由，本來想笑，可是笑容卻到了嗓子眼，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我怕啊，我的笑會變成哭，一哭怕你就再也不理我，再也不醒來呢！」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做，明明藍兒都快跟程懷仁走了，為什麼要這樣？

聽到開門聲，少卿忙慌亂的拿寬袖子擦了擦溢出的眼淚，扭頭看是程懷仁和非君他們，忙笑道：「有蟲子飛進我眼睛里呢！」藍兒，你真討厭，還我在大家面前出醜。

程懷仁口中微啞，現在正是嚴寒哪裡來的蟲子？卻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大家在想什麼他都明白，因為那也是他心底的渴望啊！

非君語帶哽咽的看向程懷仁問道：「一定要帶她走嗎？」

程懷仁點點頭道：「換個環境，藍藍一定能好的快一些。」

非君。少卿。長生皆是低頭不語，任心中滿天的悲傷將他們緊緊包圍。大仇得報，卻將藍兒置於這種地步。情何以堪啊…

「南宮燁已經在金鳳國網羅了許多聖手神醫，你們不必擔心，我帶藍藍回去，等藍藍好些了再回來看你們！」走到床邊邊說邊小心翼翼地將藍兒連帶被子從床上挖了起來。

「要我們準備些什麼嗎？」少卿問道。

「沒什麼需要準備的東西，我只帶上藍藍和球球便好。不多說了，球球已經在馬車裡等我。」舉步向外，三人皆緊緊相隨。

鵝毛般的大雪從天而降，程懷仁抱著藍兒，將臉貼在她的臉上道：「冷不冷懶蟲娘子？下雪了呢，這麼美麗的景色你都不看一眼。很冷是不是？不怕，為夫為你遮風擋雨。」他始終不明白上天為什麼要給他這麼多意外，是他不配擁有這一份幸福嗎？可是就算上天還要降下更多的羈絆，他也要留下藍藍，等她想回家的時候，自然會回到他和球球身邊的。

到了馬車前將藍兒小心翼翼地放在溫暖舒適的馬車裡，對著球球說道：「球球，你在車裡陪你娘聊天，爹在外面駕車，記得給你娘多說點開心的事情，她心情好了，自然會精力充沛的爬起來跟你玩，好不好？」

球球乖巧的點點頭，又問道：「爹，娘多久才會醒來？」他好怕娘就這樣一睡不醒，只要娘能醒來，不管娘怎麼對他，他都無比歡欣的接受。

程懷仁摸著球球的頭，堅定卻酸澀地笑道：「只要球球多陪你娘說說話，說說這世間所有的美好，她會捨不得這裡，遲早會醒來的！」

球球點點頭道：「爹，你放心我一定一直跟娘說話，讓她耳根不得清凈，這樣她便會氣咻咻的回來插著腰教訓我。」程懷仁點點頭鑽出馬車，對著非君他們一揖道：「諸位請寬心，藍藍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看你們的！」

說罷一揮長鞭，任身後的哭聲乍起無論如何都不能回頭了。因為他要帶他的藍藍回家，回到他們共同的家。就算以後藍藍實在是不願意醒來，那也不礙事，因為他不相信在這世上她沒有可牽挂的人，會這麼狠心不回家。

球球小心翼翼的除了鞋襪爬上床，依偎在藍兒身邊道：「娘，球球又來了。娘，你什麼時候能睡醒？別再睡了好不好？起來陪我玩，好不好？娘，不是球球要這樣煩你。爹說，要不斷的跟你說話，你才不會把我們忘了。爹說你貪玩，假如不多跟你說說話，你就不知道又跑到哪裡玩了呢。娘，你跑著玩的時候能不能也帶上球球？球球好寂寞啊，爹整日在外找能將你喚醒的人，可是那些人來了一批又一批都是搖著頭離開的。難道娘跑很遠去玩了嗎？娘你能聽見我說話嗎？球球好想你，好想你啊！」球球抱著藍兒的脖子大哭起來，爹騙人，他說了那麼多，為什麼娘還不醒來呢？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程懷仁看著自己的兒子抱著藍兒在號啕大哭，心中也有些酸澀泛濫。上前抱起球球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要多對你娘說些高興的事，你怎麼就哭起來了呢？你娘是個不愛負責的人，看到你哭她定會逃的遠遠地逃避責任。唉…」

「爹，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就是不見娘醒來，你是不是在騙我？我要娘，我要娘…」

父子兩人正在傷神，背後卻有一個聲音響起。「你想不想讓她回來？」身著藏青色道袍的老人出現在他們面前，微笑的問道。

「你是什麼人？如何出現在這裡？」程懷仁抱著淚眼斑駁的球球戒備的問道。

「先別問我是什麼人，只說你想不想救回她？」

「自然是想了，難道你有什麼辦法嗎？」程懷仁面露欣喜。

「辦法自然是有，但不是我救而是你去救！」那老人面露詭異的道：「程莊主，你可有這個膽量？」

程懷仁盯住他，毫不猶豫地道：「只要你有辦法我絕對不惜一切代價救她！」

道袍老人重複問道：「不惜一切代價？唔，這可是個極有危險地事情，說不定你會丟了半條性命呢！」

程懷仁面不改色的道：「道長在笑話在下，為了我妻能醒來，別說是半條命，就是賭上我的性命我也心甘情願。只是，道長來歷不明我何以信你？」

那男子臉色一變，似在沉思又似在打量他，忽地笑道：「沒想到你還是這般脾氣，喂，你們兩個是不是該進來了，情緒調整的也差不多了吧？」那老頭扭頭朝門外喊道。

程懷仁將目光聚集在門口，卻突然一怔。

「哥哥，你還好嗎？」慕容彥宇笑容艷艷的朝他輕呼出聲。身後的梅香更是眼圈發紅的奔向床頭，抱著毫無知覺的藍兒大哭起來：「夫人，夫人，我回來了！回來了！」

程懷仁面上平靜心底卻陣陣激動，上前握住慕容彥宇的手道：「這三年你跑哪裡去了，連封信都不曾寄來。藍藍沒出事前，一直挂念著你和梅香，現在你們好好的，她定然很高興！三年前我失了兄弟，失了摯愛，一直落落寡歡。如今兄弟安然無恙的回來，而藍藍卻再一次…我真懷疑是上天註定我不能得償所願…」

慕容彥宇搖搖頭道：「那些事情我都聽燁兒說了，哥哥不必自責，有句話還說了人定勝天。事在人為，我不相信我們這麼多人會拉不住藍藍。對了，這位就是幫我醫好梅香的道長，我相通道長定有辦法醫好藍兒。」

程懷仁聞言，立馬向那青袍道長一揖道：「剛才言語得罪的地方請道長多多包涵，不過，在下還是冒昧的請道長幫我救回妻子。」

青袍道長猶豫地問道：「你可還記得我方才給你說過那是極危險的事情，如若失敗，不僅救不回來你還會損了大半的壽命呢，你還是三思一下的好。」

「謝道長好意，假如有辦法哪怕只有一丁點，我也要試一試。望道長成全！」

「唉！」青袍道長嘆了口氣道：「你這般固執…既然如此，我只好儘力而為！」

慕容彥宇。梅香。南宮燁。球球各居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面前各設一盞長明燈，四人需盤腿定神心中默念藍兒的名字，還要保證眼前的燈不會滅。程懷仁和藍兒需並肩躺在正中，程懷仁要緊緊握住藍兒的手，並慢慢進入夢中。入了夢便開始尋找藍兒的身影，不管找到找不到，一個時辰之後聽到鈴聲必須回來。青衣負責在門口守陣，任何閑雜人等都不可進來。

待青袍道長交代完畢，人人都各歸其位，凝神定氣。程懷仁也慢慢躺在藍兒身邊，轉頭朝藍兒的睡顏一笑，輕聲的呢喃道：「藍藍，一定要我找到你啊！」說罷，扭頭回位聽見青袍道長搖起入魂鈴聲，緩緩閉上雙眸，腦海里白霧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