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落井下石
接下來的日子,范仲淹與韓琦兩人幾乎日夜不眠,生怕誤了前方戰報送來的時間,每時每刻都在等待。
安心才不管他們做些什麼呢,她閑著沒事便在延州城內亂逛,爽性將種諤也叫了來,反正他爹爹在那裡修青澗城,他沒什麼事,也空閑得很。至於碧波島上的事情,安心都交給了瑤瑟與蘇子揚,聽得慕容浩飛鴿傳書說碧波島現下越來越繁榮,蘭汀在東京開店所需的玉米與別的物事,也每月連續不斷地送去,生意興隆,簡直日進斗金。既然如此,安心便樂得在外自在玩耍。
種諤別看年紀還小,但他在種世衡身邊學了那麼久,對軍事上的事情,簡直也是個「專家」,他在延州城裡轉了一圈,便瞧出了許多問題,皺著眉直對安心道:「城防太弱,若是要守城很困難。」
「那要怎麼辦?再修建一些設施?只怕范仲淹沒那麼多的銀子,又要向趙禎請示,層層壓下來,不知到何年何月了呢!」安心撇了撇嘴角。
「最好在延北築個小城,便等於多了一道防禦。或是在宋夏交戰地帶,構築堡寨,方便防守與補給。」種諤環顧了下四周,笑道:「這種事情,皇上應該會應允的,是戰爭必須啊,總比打了敗戰丟了一個城池的好。」說著又笑道:「上回你提議多備些石脂水,爹爹找了來試過。原來那石脂水遇火便著,火勢又大,竟能燃燒許久。一時沒在意,我爹爹竟差點被火燎了鬍鬚去!」
「哈哈!」安心笑道:「這還算好地,你不知道,如果將那石脂水加工成液化氣,還容易爆炸呢!」
「爆炸?」種諤雙眉一揚,興奮地望著安心道:「那如何將石脂水加工成液化氣呢?」
「啊!這個啊——」安心趕緊別開了眼不敢再看種諤。心裡止不住懊惱,為什麼這些宋朝人總喜歡問一些她也不知道的問題。
「你也不知道嗎?」種諤好死不死的還敢開口繼續追問。
卓然在旁忙打岔道:「延州城附近別的民族也甚多,最好能夠對他們實行一些優惠的政策,嚴立賞罰公約,只要這些人都團結起來,就是抵禦西夏的最好屏障。」
種諤在一旁聽著,不停地點著頭。
好悶哪!安心雙手一撐,坐上了城牆,踢踏著腳。望著遠處蒼茫的大地與天空,這裡也算是塞外風光了,天地一色,粗獷而雄渾。
安心閑閑道:「既然石脂水好用。想著法兒,替延州城也備上,這樣守起城來輕鬆一些。」
「我正是這麼想的呢,只是不知道範大人地意思如何。」種諤正在安撫手中的小白狐,這小傢伙被安心玩耍了一陣子。現下到了種諤手中分外活潑。沒法子。這段日子悶都悶死它了。只要它一表現出有精神的模樣,安心就要與它玩空中飛狐,害得它小心肝兒卟嗵嗵直跳。頭暈眼花。
眼見城外一縷塵煙拖地而起,順著那煙塵,隱約可見有數匹馬兒飛馳而來,安心瞅了一眼,呶了呶嘴角笑道:「范仲淹現下的心思全放在這裡呢,你與他說什麼都是惘然。」
江傲眼中精光一閃,笑道:「想必是好消息了。」
「你怎知道?」安心奇道,報信的馬兒還未馳進城裡呢。
「你瞧不見么?他們面上個個都帶著喜色。」江傲淡淡道。
卓然在旁笑道:「你倒是因禍得福,得了盜聖雙俠的部分功力,眼力見長,我在這裡也瞧不清楚呢!」
安心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拍了拍雙手笑道:「走,跟進去聽聽,到底是什麼消息。」
知州府里,范仲淹與韓琦兩人正紅著眼珠兒,目光炯炯地望著進門的探子,急道:「快說,戰況如何?」
「稟報兩位大人,任將軍按著韓大人的指示前行,果然遇到了西夏大軍,旗開得勝,首戰告捷,打死西夏軍隊幾百人,追趕得西夏兵馬狼狽而逃。」那探子喘著氣兒道。「好!」范仲淹喜得站起身來,將手裡的茶盅在桌上重重一撂,灑了一手淋淋漓漓地水兒也不在乎。打勝了!這還是與西夏開戰以來第一次勝利,士氣一定空前高漲吧!若是能夠一鼓作氣,也許就能滅了西夏大軍!
韓琦卻皺著眉頭,問道:「西夏兵馬狼狽逃散?」
「是!」那探子躬身道。
「這不對啊!」韓琦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怎麼?這裡頭有詐?」范仲淹見韓琦這麼一說,剛放下的心又吊了起來。
韓琦點了點頭道:「據說此次西夏有十萬大軍,只打了一仗,死傷百人,怎會如此一敗塗地?」說著疾聲囑咐那探子道:「你快去通知任福,讓他小心防備敵軍奸計,不要乘勝追擊,免得中了圈套!」
安心等人在一旁聽得也眉頭打結,西夏根本不是這麼弱的,上回三川口戰役便能瞧出來了,他們一定是在故意示弱,好降低大宋將領地防備之心,稍有不慎,大宋兵馬就可能反被打得潰敗。
眼見探子回去復命了,范仲淹勸道:「現下繼續等著戰報吧,大抵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
「但願如此!」韓琦仰天長嘆。
安心搖搖頭,乘著空兒將要增強延州城防的計劃與范仲淹說了,他聽了倒也大為歡喜,緊趕著上報朝廷,催發銀兩物資。
提心弔膽了幾日,終於又有探子前來稟報了。
這天范仲淹、韓琦正在與安心等人研究城防地具體事宜。就見門外衝進來兩個探子,嘶啞著聲道:「稟報兩位大人,先鋒官桑懌率領大軍乘勝追擊西夏敗兵,任將軍也率領主力軍隨即趕去,屯軍好水川,但——」
「但什麼?媽的,你就不能一定將話說完嗎?」韓琦眼見那兩名探子面上神色驚惶便知道大事不妙,此時見他們說了一半。急出了火,開始怒罵。
其中一名探子急忙接上道:「任將軍全力追擊西夏兵馬,到達龍竿城時,西夏兵馬竟傾巢而出,從六盤山中沖了出來。我方兵馬中了西夏的埋伏。大軍尚未排列成陣形,西夏騎兵便發起衝擊,西夏另一支伏軍從六盤山背後發動進攻,我軍腹背受敵,完全為西夏兵馬所包圍。」
「混蛋!前幾日我是怎麼說地?叫任福不要追擊西夏兵馬。他為什麼不聽!」韓琦聽完這一番話,氣得鬍子直翹,恨不得現下就在任福眼前,給他兩個大耳刮子!
「任將軍說無妨——說西夏大軍已經潰敗。我軍人數又佔了優勢,如若乘勝追擊,便可大勝——」那探子喃喃解釋道。
「蠢材!真是一群蠢材!打仗是這麼容易地事情么?怎麼不用點腦子!」韓琦暴跳如雷。
「你先別急。」范仲淹勸道,轉頭又問:「那現下我軍兵馬如何了?」
「任將軍親自率領大軍奮力殺敵,身受十餘處箭傷。但仍堅持著指揮。前方將士們勸任將軍逃命。但他不肯,說身為大將,作戰失利。當以身報國。最後——」那探子說著,喉頭有些哽咽起來,道:「最後任將軍被砍斷喉嚨而死,我軍幾乎全軍覆沒——」
「什麼!」范仲淹震驚了,腳上一軟,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幾乎癱成一堆爛泥,嘴裡喃喃道:「恥辱!恥辱啊!」
韓琦更是悲慘,喉頭一甜,竟當場嘔出一口血來!就因指揮不當,輕敵大易,這數十萬大軍又被李元昊給殲滅了!讓他如何去面對這些邊防地將士們,如何面對滿朝文武與皇上!
這裡正亂著,門外直闖進來一個帶著幾位隨從的官員,望著范仲淹與韓琦連連冷笑道:「好啊!不與本官商議便私自調動大軍前去截擊西夏兵馬,現下好了,幾乎全軍覆沒,這罪責,你們哪個來擔?本官立刻就要上報朝廷,此次事情重大,我也保不住你們了!」
「夏大人,派兵之時我找你商議過的,你叫我自己看著辦,怎麼——」韓琦只覺心灰意冷,這夏竦此時偏又落井下石,真是個小人!
「夏大人,罪責自然由我等來擔,不勞你操心!」范仲淹一身正氣又上來了,直直望著夏竦開口道:「但李元昊地大軍只怕沒這麼容易撤離,你最好早做防備!」夏竦幾次三番與他為難,還極力貶損朋黨之論,范仲淹雖然也討厭夏竦這等小人,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這不僅僅是私人恩怨,還關係到大宋江山的安定和平。
「這個就不勞范大人你操心了,本官自然有安排。」夏竦仰起了臉,以鼻孔對著范仲淹等人,輕蔑之情溢於言表。
安心瞧見這傢伙不可一世的欠扁模樣就心下有氣,冷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價值二貫銅錢的夏大人啊!真是大名鼎鼎,如雷慣耳,沒想到今日能夠在這裡遇見。我說夏大人,您的腦袋可值錢的很,以後出門千萬多帶幾個人,否則若是出了點什麼意外,豈不是大宋的一大損失?要知道大宋還從來沒有過這麼值錢的腦袋呢!」
這一番話說完,范仲淹與韓琦兩人怒色稍斂,感激地瞧了瞧安心,卻又不禁替她擔心——要知道夏竦可是個心胸狹窄的小人,若是記恨上了,可是什麼報復的手段都使得出來的。
江傲等人才不會給夏竦什麼面子呢,聞言當即哈哈大笑,故意前仰後合,看著夏竦地眼神里,滿是不屑。慕容修尤其誇張,他竟然笑得打跌,誰讓夏竦羞辱了他未來的老岳丈?慕容修早想上前去暴打他一頓了,現下安心起了頭,他自然就毫無顧忌了。
「你們——你們——反了!簡直反了!」夏竦氣得臉色青白交加,他現下最恨人在他面前提起李元昊羞辱他之事,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安心此時當著這麼多人揭了他的傷疤,他不氣昏了才怪。當下跳著腳命令身後跟著的隨從道:「將他們拿下!統統拿下!送上京去打進死牢,就判他們個通敵之罪!」罵著,尤嫌不解恨,不停口繼續道:「我要誅了你們九族,稟明皇上,一刀刀剮死你們!」
「我說你呀,還是歇歇吧!免得我一個不小心,將你那值錢的腦袋失手弄掉了!」江傲說著,手裡一連串黑呼呼狀如珠子般地東西向著那夏竦飛射過去,暗器敲掉了夏竦地幾顆門牙,成功地堵上了他地嘴。
夏竦痛聲慘叫,吐出一口鮮血和幾枚牙齒,再一看,裡頭混著幾顆風乾的蓮子,正是江傲上回在太白居剝出來準備用作暗器的蓮子,風乾之後奇硬無比,再配合上江傲地手勁,別說牙齒,就連銅牆鐵壁都能砸出個小坑。
夏竦的隨從們原本正要上前捉拿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傢伙,現下見到夏竦如此模樣,不禁都有些畏縮——這哪是人啊!簡直比神仙還神仙,他們可從來沒見過如此高強的武藝,細思之下,覺得自己上去大概也要得到同樣的下場,還是保命要緊。原本夏竦就待人刻薄,隨從們早有不滿,哪個肯替他賣命?當下都放下了出鞘的兵刃,乖乖站在一旁望著江傲,眼裡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哼!」安心冷哼一聲,最討厭這種無恥的小人了,對著上司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對著手下卻又頤指氣使,當下揶揄道:「腦袋值錢的夏大人,我倒想知道如果將這顆腦袋割了下來,風乾之後掛在房中當擺設,是不是會讓我的陋居蓬壁生輝啊?」說著,從懷裡摸出一把小刀子,在夏竦的脖子上比劃著,笑道:「不知道從哪裡下手,血會流得少些!我可害怕髒了我的手。」
夏竦早疼得說不出話來了,捂著嘴兒,「嗚嗚」直叫喚,望著安心眼裡露出哀求的目光,嚇得臉色發白。
「安心姑娘,你就——饒了他去吧——」韓琦是個上戰場打戰的將軍,什麼恐怖的場面沒見過?但聽了安心的話后,背脊樑上也一陣發涼。
「是啊,得饒人處且饒人,放他去了吧!好歹他也是個朝廷命官,你殺了他不太妥當。」范仲淹也出來圓場了,倒不是為夏竦求情,也不是怕被連累,反正這一場戰打輸了,他心裡已無比敗喪,也不在乎趙禎會如何處置他了,只是不想安心因此獲罪。
「這樣啊——」安心收起了小刀子作沉思狀,半晌罵了一句道:「丫丫滴!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說著,狠狠在夏竦屁股上踢了一腳道:「給我爬出去!」
「嗚嗚——」夏竦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著屁股,眼見在場眾人都冷眼望著他,再沒人替他求請了,只得屈下身子,向門外爬去,邊爬心裡邊恨恨不已——安心!好極了,知道了你的名字就不怕你飛到天上去,總有一天要報這極辱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