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將功成萬骨枯

羅書記的病逝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某些人來說是都一種解脫。中國從封建王朝進化到現在,至少在「株連九族」這個操作上是進化了不少。從省委宣傳部發動的宣傳戰就能看出,羅氏家族的餘黨並沒有暴露「樹倒猢猻散」的慌亂狀,而且還加大火力對羅書記生前的光輝事迹進行傳唱。這一系列的現象包含著一個連很多高官都不一定能悟得出的潛規則——朕要治你的罪,你就要老老實實,否則你不但死得很難看,而且還要身敗名裂,遺臭萬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若是默默無聞的死了,朕可以給你留個好名聲,讓你的家人不受牽連。

這樣操作的好處在於——既維護了統治階層的面子,又打擊了不聽話的勢力。在老百姓不知情的情況下完成了一個內部權力鬥爭的過程。這是中國幾千年封建王朝的遺傳基因,用含蓄的方法治罪。

放眼A省,我們能夠從A省的歷史中找到羅李兩大派系形成的原因。A省有四大方言區,操A方言(最多人說的方言)的人大部分喜歡做生意,對做官興趣不大,故而官場(特別是省廳一級)的主要勢力主要由操B方言和操C方言的人掌控。由方言形區分出來的A省兩大派系由來已久,勢力也總是在此起彼伏,就像唐朝的牛李黨爭,不搞個上百年,估計都不會有終結。而這種由不同方言和不同地域分裂成的羅李兩大派系,上升到中央的層面,則可以大致看到海派和京派的身影。這種由地域性的區別而構成的不同派系之間的爭鬥甚至還不如唐朝的牛李黨爭,因為它沒有上升到意識形態的高度,也不可能像美國的鷹派和鴿派一樣用激進與保守來制衡國家的政策傾向。當然中國也有左派和右派,但是界限不清,凝聚力不強,官方也不大會正式承認有左派右派之分,始終難以上升到制衡國家制定政策傾向的層面。這一切都說明中國還未能完全走出封建王朝幾千年的羈絆。

對於A省的主官易主,了解中國官場歷史的一些官員一定會在暗處心驚肉跳。因為按照目前官員在不出事的前提下只上不下的現狀,要讓官員移位,換上自己的心腹,就要讓霸著位子不肯下來的官員出事,所以政法部門從某種層面上來看竟然是第二組織部。於是在羅書記這棵大樹倒掉之後,一定會有一批官員要倒掉。所以反在現有的體制之下往往會成為利益重新分配的利器。而中國的大小派系,若是不能超脫出這些狹隘的派系特徵,而上升到以資產為特徵的利益集團組成的不同派系,那麼這種官場的內鬥則會一直持續下去,這與朝代的更替無關,而是中國尚未形成以資產為特徵的利益集團。中國這種以區域和方言構成的大小派系充其量只是人類社會形成利益集團以來的初級階段,就像遠古的氏族部落一樣,還保留著很強的原始形態。而這種派系的形成與中國一直以來的農耕社會是脫不了關係的。但是在A省,以民營企業發家的蔣氏家族和以秦秘書長為首的子弟幫都打破了中國這種一貫以來以方言或者區域來區分派系特徵的形式,成為了中國脫離封建羈絆走向資本社會的萌芽。而這種社會形態的發展有可能走向歐美化也可能走向拉美化(統治階級和社會精英佔有了國家大部分財富,老百姓在未經過思想啟蒙的情況下一盤散沙,又容易讓人挑釁,沒有形成一股理性的團結力量來制衡由資產階級和社會精英組成的統治階級)

中國目前的狀況顯然是資產階級開始與官僚集團「同流合污」而形成了官僚資產階級。中國不走向拉美化的唯一出路就是要讓老百姓有一個思想的啟蒙。人類歷史上任何跨時代的改革都是先有一場思想的變革,而作為政府應該尊重歷史的發展,而不做是去以卵擊石,以手段去鉗制人們的思想解放,以蒙蔽人們心智的宣傳方式去隱惡揚「善」!

我並不懼怕這場突如其來的官場危局。但我一定會急流勇退,去尋找自己的幸福生活。令我詫異的是在這場危局當中,商儀不降反升——接替了嚴副書記的位置。成為了A省的第三號人物。可我並不想再去攀附她,我只想靜下心來過一些寧靜的生活。可是我太情感化了,我在仕途上的慵懶讓我幾乎沒有興趣去分析這場詭異的官場危局。我想當然的以為商儀的平步青雲對我而言是件好事。我甚至忘記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古訓。我有套上副廳待遇這個小小的。算是為自己想過的那種安逸平靜的生活加多一層保障吧。我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的,但誰又了解過阿斗的隱逸之心呢?有些人不是那塊料,你逼他也沒用。

宛兒最近正在被紀檢部門問話,最表面的原因是陳副廳在雙規的時候為了博取立功表現,把宛兒用身體與他交易的細節透露給了紀檢監察部門。他說他之所以受賄完全是受到了宛兒的誘惑,甚至承包工程的老闆都是宛兒介紹給他的。對於單純的作風問題,紀檢部門在查處廳一級幹部的時候似乎還不會故意去上綱上線,那是屬於幹部紀律作風的範疇,但是觸及刑法的問題上,紀檢監察部門的態度還是相對謹慎的,隨著調查的深入,態度也會越來越謹慎,在很多問題上會多請示上級領導,因為在中國目前的體制下,調查的問題越深入,被牽扯到的幹部就越多。所以陳副廳的聰明在於他只舉報職位比他小的官員,並且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這樣才有可能獲得立功表現和爭取從輕量刑的機會,他要是敢舉報比他職位高的官員,那麼他除了把牢底坐穿之外還有機會享受槍子。對於這種逼到眼前的危機讓我感到急流勇退的最好時機已經過去了,我正在陷入一場不見流血的戰爭。我完全可以分析得出李家的人在得勢之後,一定會最先剷除他們最討厭的人,宛兒便成為他們首當其衝的修理對象。商儀當然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工具而得罪李家的勢力,她在這場危局中能夠明哲保身,仕途上還有所進步,就很不錯了。據傳是因為她用我交給她的那份羅公子的犯罪證據,在羅公子面前威逼加遊說,讓羅公子交出一半的錢上交了國庫,再將藍大持有的城南工業園的大部分股份低價轉給了具有更高層背景的子弟,另外還成立了一個教育基金——這樣既做了裡面的工作又做了表面的工作,有領導對此很滿意。而更關鍵的是商儀背後的蔣氏家族在這危機的時刻為商儀保駕護航。宛兒其實想學商儀,腳踏兩船,但是她致命的缺陷在於她繼承了她父親的官場背景和挪用公款案的負面影響,而這正是官家子弟在官場上致命的缺陷之一。

李家的人會不會顧及商儀的面子而對宛兒手下留情呢?畢竟宛兒做過商儀的秘書。還有秦秘書長會不會也幫宛兒說情呢?這些內心的揣度構成了我僥倖的心理。我倒是希望宛兒能夠在這次危局中從風口浪尖退下來,只要她願意和我過平淡的生活,我就會原諒她所有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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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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