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曹林第一個反應過來,拍著褲子從牆角爬起走到李天嶼面前,語氣不太友好:「你從哪冒出來的?剛才說啥呢?」李天嶼挑眉,聲音還是挺冷:「我說啥你們都聽清了吧,怎麼的,找練呢?」那架勢就跟一絕世高手似的,只不過別人是稱霸全武林,他是傲視洗手間。曹林頗為意外地瞄了我一眼,我低頭,低頭,使勁低頭,這洗手間地板磚鋪得還不錯哈。三秒鐘之後,我為我的低頭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我是梁涼前前男友,那個是他前男友,趴地上這個是他前男友的現男友,你呢,怎麼排行?」我猛地抬頭恨不得拿眼神兒就把曹林給做成水煮肉片兒,我算明白了,不怕虎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戰友!右前方襲來陣陣陰風,我困難地抬眼,果然,李天嶼那廝正玩味地看著我。那表情微妙的啊,我都不忍描述。神哪,我還能活過今天不?眼看著李天嶼的氣場從盛怒的黑紫色轉向平和的淺藍色最後變成水嫩嫩的淡粉色,無數戀愛的白胖兒小天使亂七八糟地在整個洗手間紛飛。飛得這個歡快哪,飛得這個哈皮哪,有的拿著小喇叭吹,有的拿著小彩帶扔,還有的啥也不拿就撲啦撲啦的圍著李天嶼轉圈兒。李天嶼神清氣爽地繞過曹林走到躺在地上的男人面前,一個使勁直接把人從地上拽著領子給拉起來了,微笑著溫柔地問:「那個是你男朋友?」男人看看李天嶼,再看看南佳,又瞄了我一眼,有點忿恨。我完全理解,這事兒算到現在他是最無辜的,雖然動手打人是他不對,可後面發展到現在三對一,他就比較不幸了。「那是我對象,不過我們已經分……」「恩?」李天嶼揚著眉和藹地微笑眥出雪白的牙齒。「已經分……不清誰是誰的緊密糾纏在一起了。」南佳,你找了個演話劇的吧!李天嶼得到滿意答案嗖的一下把人又甩了過去,跟鏈球似的,直直砸進南佳懷裡,末了他送給那倆人一個春天微風輕拂般的微笑:「塌塌實實過日子多好,別總亂折騰。」然後他又走到曹林面前,曹林下意識的後退一寸,渾身處於緊急防禦狀態。李天嶼抱著胳膊也不再逼近,微笑著一字一句的問:「有對象沒?」曹林與之對視三秒,然後特堅定的點頭:「有——」我就不去探究曹林在那廝眼神兒里看見什麼了,反正人李大仙兒得到此答覆后帶著那無數個小天使護衛神采飛揚地走到我跟前,史無前例地極其溫柔的捏捏我的臉,動作還是捏,可我覺得更像是摸,渾身的汗毛整齊劃一根根立正,惡寒中我聽見李天嶼說:「咱倆的事兒回家再掰扯,好不?」最後那個尾音怎麼聽都是地獄惡魔的召喚。我,在盛夏的KTV洗手間里,凍住了。南佳和那王八蛋互相攙扶著走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和我一比人倆那就是神仙眷侶。曹林也走了,我覺著他肯定會在最短時間內解決個人問題。服務生小弟沒走,估計走不動了。李天嶼特自然地攬住我肩膀,然後往我脖子上吹陰氣兒:「媳婦兒,咱回家吧。」我腦袋有點迷糊,有點混亂,好象啥過度沒有一下子就成了現在的局面。我這就算給定性了?恍恍惚惚跟著李天嶼回到包房,金天正在那兒唱兩隻蝴蝶。聶一磊喝著小酒在那兒打趣兒:「梁涼你這待遇史無前例啊,上個廁所半天不回就能把人急的找你去。」「喝你的酒吧哪那麼多廢話。」我發誓李天嶼那聲兒有點不自然。得,你都好意思在廁所發表悍夫宣言,這會兒倒矜持上了。李天嶼沒管聶一磊,而是走到楊然身邊,說:「我和梁涼先撤了,你們繼續,全算我帳上。」楊然樂了:「咱倆誰有錢?」也就是鐵哥們兒,才能這麼毫無顧及的調侃。李天嶼給了他肩膀一拳,笑著說:「我今兒高興,你別攔著我啊。」楊然看看李天嶼,又看看我,微微眯起眼睛。我就有種被X光從裡到外檢測一遍的感覺。最後,楊然笑笑:「行,你們先撤吧。」跟李天嶼走出KTV的時候我特想拔腿就跑,特別地想。可李天嶼就那麼拉著我手,那勁兒大的好象真怕我跑了似的。熾熱的溫度從他的手心傳過來,火燒似的。還是那輛黑色豐田,被塞進車的剎那,忽然覺得自己就像片兒牛板筋給牢牢地粘李天嶼這烤盤上了,下來倒不是不行,可我還能有全屍不?上車之後這廝居然不開車,就坐駕駛員那位置直勾勾地看我。然後眥著牙樂。咱不帶這麼嚇唬人的,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豁出去了。想到這我揚著腦袋與其對視:「你想說啥就說吧,這麼吊著更糝人。」李天嶼醞釀了半天,估計是挺想嚴肅的和我來番溝通,無奈那眼角的笑紋怎麼也收不住,最後索性大笑起來。等大型能量全釋放完了,小小的喜悅餘韻還是把他那表情裝點的燦爛動人。彎著笑盈盈的眼睛,這傢伙破天荒地沒有撲棱我腦袋,而是溫柔地摸摸我的頭,然後說:「別等我挨個問了,全坦白還快一點。」我一咬牙,都到這份兒上了也沒啥遮掩的,索性說開得了。於是我組織了一下語言,想著應該用什麼樣的敘述將我的思想我的背景和我對目前事態的看法通通讓李天嶼明白,半分鐘之後,我定定神,開口:「反正就那樣,我是同性戀你愛咋咋地吧。」神啊,我那引以為傲的邏輯性極強的語言表達能力呢?李天嶼沒有馬上說話,那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盯盯地看著我,然後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下個瞬間直接把我攬進懷裡,這頓揉搓啊,這頓擺弄啊,樂呵完了還不撒手,大夏天的就把那熱氣騰騰地腦袋往我脖頸上一擱,自言自語:「我咋早沒想到呢?」「您還要想啥啊,光男媳婦兒那定義你就已經遠遠超越的社會主流了。」得,天一熱我頭也暈,有些話怎麼想怎麼說完全不過腦子了。不過也可能是李天嶼現在這氣場比較舒服,讓我有點飄。「男的有啥,我看著舒服就行。」李天嶼可算把腦袋從我肩膀上拿下來,特開心地看我,跟看自家寶貝似的,拍拍這兒,摸摸那兒,「你咋那麼招人稀罕呢?」不帶這麼扔糖衣炮彈的!一句話把我骨頭說得酥了一半兒。我想說我是男的,我不能給人當媳婦兒,可看著李天嶼明亮的眼睛我不知怎麼就沒音兒了,他眼睛里閃爍的光芒特別亮,有點扎人,我真的能感覺到他那份實實在在的喜悅,一點雜質都沒有的純凈。我覺得我可能是中暑了,不然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我怎麼能一點抗爭意識都沒有呢。我在別人那都是吃軟不吃硬,而在李天嶼這好象軟硬都吃,他來硬的我就蔫兒,來軟的我更蔫兒,難道我生來就就只能被他摁爪子底下?正想著呢,李天嶼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來什麼東西,然後要往我脖子上掛。我連忙向後躲:「什麼啊?」長得跟捆仙繩兒似的!李天嶼瞪了我一眼把我肩膀板過來,不由分說把那東西給我掛上了。我低頭,一個祖母綠的觀音玉墜兒就貼在胸口那,涼涼的,卻很溫潤。我有點楞,傻傻地抬頭看李天嶼。下一秒就後悔了,正好給這傢伙可趁之機彈了我一個腦瓜崩兒!我強烈抗議開發新型的暴力舉動!「帶著別動,開過光的,你社會關係太複雜。」李天嶼擱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發動了汽車。車開起來的時候我才把他那句話揣摩明白。你社會關係太複雜,所以總惹事兒,所以不安全,所以要帶著開過光的菩薩保平安。是這麼個意思吧。唉,這也就是我,換一個人讓他琢磨琢磨看看。車窗外面的燈紅酒綠一個接一個的快速掠過,我那在李天嶼口中亂七八糟的社會關係似乎也一併走馬觀花的出現在眼前,這個BF,那個BF,溫和的,暴躁的,強壯的,纖細的,好象哪一個都記得,又好象哪一個都不記得。難道真像南佳說的,只要能過塌實日子我跟誰都行?那為什麼輪到李天嶼這就不行了呢?因為跟他一起我非得做0?好象不是,我其實交過純1的BF,雖然時間不長。因為他不把我當男人?好象也不是,你擱一女的在這看他敢不敢揉搓拍打撲棱外帶彈腦瓜崩兒?那到底是……「我還沒去過你家吧?」李天嶼忽然轉過頭來問我。給我嚇一跳,趕緊把他腦袋推正了,「安全駕駛知道不,我可不跟你殉情啊。」說完我就想抽自己,這啥玩意兒亂七八糟的。可人李天嶼就樂了,難得的居然聽我次話,眼睛直直的盯在前面,只是嘴裡開始哼化蝶飛。奶奶的,男男版梁山伯和祝英台是吧。可莫名其妙的是,他那笑著的側臉看得我一陣心痒痒,真的,就是那種啥顧慮沒有啥雜念不在完完全全最純粹的樂呵。我忽然覺得,也許這人……其實挺容易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