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已經立秋了,可天氣卻愈發的熱了起來。俗話說秋老虎更凶,我完全同意。在李天嶼那還好,可進了辦公室就跟蒸籠似的。空調已經罷工好幾天了,就是沒人來給修。弄得辦公室里每個人火氣都不小,最可怕的是我偉大而神秘的老闆最近頻繁發怒,讓我很是意外。我以前一直以為這人遇著啥事都能微微一笑絕對不抽呢。今天公司里發生了點不太愉快的事兒。其實說來也簡單,就是搶單。張巧談了一個客戶,最近已基本成了就差簽單,結果今兒那客戶來電話的時候張巧不在,電話讓胡濤給接了,也不知道這小孩兒是真不懂事兒啊還是故意的,反正自己偷偷過去把單簽了,回頭和劉赫彙報就說是自己的業績。張巧回來和客戶一聯繫,馬上就明白了,一狀告到了劉赫那。劉赫二話沒說直接開。說實話,這決定別說我和胡濤了,就把張巧自己也嚇一跳,估計她也以為就批評批評下不為例罷了。「哥,你進去幫我說說行不,我不想失業。」小孩兒拉我胳膊,我一瞅,得,眼圈還真有點紅了。胡濤和我說完又跑張巧那一個勁兒的道歉,說得最後張巧都不忍了也一塊來求我。咱不帶這樣的,我哪地方長得像抗打擊能力強的啊。雖然這麼想,可當張巧開始擺弄我那小花石頭嘴裡還念叨這魚缸好眼熟的時候,我就只能硬著頭皮往裡沖了。敲了本天門也沒人應,我就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一陣小飲風撲面而來,得,就這樣還修啥空調啊,直接把老闆辦公室門一開全齊了。劉赫坐椅子上,跟雕塑似的。也不知道聽沒聽見我進來,反正一點感覺沒有。我咽了倆下口水,跟老闆面前坐定,這位爺可算賞我一眼:「有事?」那眉毛皺的,跟喀斯特地貌似的。我把水杯往劉赫跟前推了推,然後小聲問:「胡濤那事兒……」劉赫挑眉:「說情來了?」「不……那個……恩。」得了,也沒啥好辯解的,直接承認倒痛快了,「小孩不懂事兒,怎麼說也是初犯,您再給他次機會唄。」劉赫看了我半天,喝了口水。我眼睛刷的一亮,這就是有門啊!果然,放下水杯后,老闆發話了:「把他找進來吧,剛才有股火,我說話重了點。」我這個樂呀,這個自我感覺良好啊,為啥,這次談判成功說明我梁涼在公司不是一般人了,說明我在老闆這說話有分量了,說明……「本來就消火了,你小子還真命好順水人情全讓你趕上了……」老闆,你就讓您忠實的員工再愉悅一小會不行嗎!晚上回家的時候李天嶼那廝居然在,這可算新聞了。就他這工作狂哪天都是八點來鍾才風塵僕僕歸來然後直接洗手上桌毫無愧疚地享受老子那傑出的廚意。「今兒怎麼這麼早?」我邊脫鞋邊問。脫一半呢,一股蠻力直接給我抱進去了!我這個鬱悶哪,右腳上那鞋還沒脫呢,敢情不是你擦地!這廝直接把我放到沙發上,然後和我面對面坐好。眼睛忽閃忽閃冒著亮光。我小小的為自己的色心懺悔一下,還以為要直接上演限制級呢。「我和楊然他們說了,讓他們明天過來我這一塊聚聚。」李天嶼語氣莫名的興奮。「就這?恩,我知道了。」不怪我這反應,實在是這種周末胡朋狗友的聚會太平常了。李天嶼瞪了我一眼,然後撲棱我腦袋:「我和他們說了咱倆的事兒,明白沒?」這我要再不明白李天嶼能順著窗戶把我扔出去。可……他就這麼出櫃了?還一點不帶思想掙扎的?下一秒我就想起人表白那氣勢了,別說,還真是完全的李天嶼作風。我都能想到,人肯定是這麼和哥們兒說的,我找著媳婦兒了,明天大夥都過來聚聚,順便看看梁涼到底是不錯啊還是很不錯啊還是非常不錯啊。咳,當然最後這句我稍微做了點藝術上的加工處理。李天嶼還在忽閃著眼睛,忽閃的我這個心亂啊,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就在他臉上啃了一口。末了才反應過來:「那我明天又要做好幾個人的飯啊!」李天嶼給了我一掌,說:「你小子就不能想點別的!」我奸詐地一笑,靠沙發上。我還不知道這廝的想法,逮著個媳婦兒恨不得拿大喇叭宣傳。你說在別人那藏都來不及的事兒怎麼擱他這像狀元及第似的。不過說實話吧,我還真沒受過這待遇,以前搞對象那都是倆人看對眼了直接湊一塊,散的時候估計連對方那朋友圈子還沒接觸過呢。可李天嶼,一上來就把我拉他那世界去了。這感覺,挺奇妙的。奇妙的感覺一直維持到第二天上午的廚房。我環顧左右,一邊是聶一磊的女友,一邊是楊然,而楊然的老婆、李天嶼、金天和聶一磊的奇怪組合在客廳聊天。我悄悄瞄了眼拍黃瓜那叫一個利落的楊然,唉,再次為如此優秀的好好先生淪落到李天嶼的胡朋狗友圈而垂淚。昨天李天嶼和我說的時候我以為還和每個周末一樣,可當我看見女人的時候才明白過來,這次是真正的家庭聚會。楊然帶來了他的老婆董妮和四歲大的兒子楊梓柯,而聶一磊帶來了他已經訂婚的女友顧小冰,至於金天,徹底一孤家寡人只好單刀赴會。「李天嶼第一回這麼正式給我們介紹他對象,居然還是熟人。」楊然說著一個菜刀拍下去,黃瓜血肉橫飛。我困難地咽了咽口水,後退一小步,才說:「你們……覺得咋樣?」楊然轉過頭來看我,眼神複雜看得我渾身緊張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好半天才複雜笑笑:「沒辦法,他好象就是特別喜歡你。幹嗎非加前面那仨字啊,我聽得這個不舒服,心裡有點堵,就像有口氣兒壓在那怎麼都吐不出來似的。把拍好的黃瓜拿過來:「我給他們端過去。」說完我像逃跑似的鑽出廚房。還沒走到客廳呢,就聽金天在那誇張地念叨:「李天嶼,你確定要找個男媳婦兒?還要和他過一輩子?」沒聽李天嶼回答,倒先聽到董妮的聲音:「別自己沒對象就嫉妒人家,我覺得梁涼不錯,比我們家楊然還賢惠。」我深吸口氣,腿忽然間沉了起來,其實心裡更希望能聽著李天嶼的聲音。「把你那歪歪腸子收起來,我倆夫妻生活賊和諧!」得,還不如不出聲呢。回廚房的時候楊然不在,去了洗手間,顧小冰忽然靠過來和我說:「我覺得你和李大哥挺好的,他們這些老爺們兒思想太封建。」我莞爾,貌似我在女同志們當中口碑不錯啊。總體來說,這頓飯吃的比較溫馨。楊然和金天還有聶一磊的態度從最初的拘謹到最後已經完全和以前聚眾賭博時無異了。晚上十點,眾人在我的挽留和李天嶼凜冽的眼神中果斷告辭。李天嶼抱著我在沙發上看DVD,空調的清涼下這樣的姿勢竟然無比愜意。他把腦袋放我肩膀上,一陣摩挲,然後問我:「你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什麼?」我被他弄得有點癢,一個勁兒得往外躲。結果這廝居然就著抱我的姿勢把我肚子使勁一勒,我覺得我好象要兩截了。「老實點。」李老闆還不甚滿意,直到我安穩不掙扎了,才舒服地嘆口氣,說,「我之前就一直想著,要有媳婦兒了肯定要抱著他一塊看DVD.」「幹嗎非得抱著啊?」我問。「這就跑不了了唄。」回答的這叫一個理直氣壯。我笑,心裡有點小翻騰,然後問:「那還不容易,隨便找個女的抱著看唄。」「以前的對象都不行,最長的就能堅持五分鐘,然後肯定跑沒影。」李天嶼抱怨著完全不從自己身上尋找問題原因。比如您老人家看那電影在拍攝時是不是用了太多的玉米血漿?懶得理他,我安靜地繼續看血腥暴力的美國B級片。好半天,李天嶼也沒了動靜。我正奇怪呢,他忽然把我腦袋轉過去吻了上來。這姿勢也太高難度了,弄得我脖子抽筋大腦缺氧正想著是出拳還是出腳的時候,李天嶼卻忽然把我整個人抱著轉了過來,和他面對面。「咋了?」我奇怪地看著他。「咱倆沒法領結婚證。」李天嶼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能領就成奇談了。」這人大腦構造太奇特了。李天嶼說著從身後摸出個小盒,這下傻子也知道這廝想幹啥了。一陣熱氣從眼底往外冒,我長這麼大處了這麼多朋友可卻從來沒有收到過戒指,那東西承載的意義太沉重了,幾乎沒人敢拿它來玩笑。李天嶼認真的看著我,說:「雖然沒結婚證,可你帶上這個,咱倆就是兩口子了。」我有點緊張,手指伸出去的時候都在抖。李天嶼似乎也頭回干這事兒,完全不是熟練工種。帶了半天,可算是弄完了。我轉轉看,恩,小點。想拔下來估計得費點肥皂水。可是,誰他媽沒事拔它啊,對吧。星期一,我還回味著李天嶼難得的溫柔呢,公司就發生了大事。劉赫沒來。我偉大而神秘的老闆竟然什麼招呼都沒打的曠工!這絕對是史無前例的!公司一團混亂。最不巧的是鄭姐還外派出國了。這下好,老闆手機一不通,我們全傻了。雖然大家還不至於不知道自己該幹啥,可群龍無首軍心混亂啊,我相信大家已經充分回顧了無良包工頭卷錢落跑的種種案例。翻箱倒櫃可算讓我找著了公司營業執照副本上的老闆身份證複印件,我誠心祈禱上面那地址有效。畢竟咱剛換過第二代身份證。上天相當眷顧我,開門的還真是老闆,不過那樣子距離駕鶴已經不遠了。「還是去醫院吧。」劉赫那臉色白的都不像人了,整個精氣神兒全消。「沒事,躺躺就好。今天糊塗了,你回去告訴他們一聲,沒啥大事兒,該幹什麼幹什麼。」劉赫擺擺手趕人的意思明顯。我猶豫了半晌,總覺得這兩天劉赫心裡有事兒,還是挺大的那種。可你說咱作為一底層員工,對於老闆隱私實在不便多問。想了半天,我一咬牙:「那老闆我先走了,你反正多休息。」劉赫躺床上對我應了一聲,然後就閉上了眼睛。在門口剛穿好鞋就有人按門鈴,我連忙開門,一男孩提溜個塑料袋跟那雕塑似的站著。也不抬頭,就一個勁兒的說:「我知道是我錯了,我認錯了還不行嗎,你別不要我……」我這個受之有愧呀,連忙把男孩腦袋扳起來,然後微笑:「小弟弟,認錯人了吧?」男孩兒先是瞪大眼睛看我,然後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狠狠地咬了下嘴唇,轉身就跑。我發誓那小子眼圈紅了!通靈感適時的出現,我也不知道當時大腦如何運轉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敢情那八點檔什麼不是白演的,現實中還真有這麼爛的橋段!眼疾手快地把那死孩子抓回來,我費勁地掏出手機把前兩天硬被李天嶼設的桌面放到小傢伙眼前:「這才是我那口子,知道不!裡面那是我老闆,資本家,剝削階級,我倆是單純的地主和僱農關係!」幸虧這桌面是二人合影,小傢伙看了半天,終於選擇相信。我見機連忙添油加醋:「他病得奄奄一息了,估計可能再也聽不到你的懺悔……」還沒說完呢,死孩子就把我撥到一邊,跟火箭似的衝進去了。我笑著幫他們帶上了門。心理這個舒坦啊,我堅定的認為今天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我揭開了老闆神秘面紗的一角。回到公司之後我把老闆的情況大概說了一下,可算穩定了軍心,坐回辦公桌前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那孩子到底有沒有成年?我的老闆,咱堅決不能觸犯國家法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