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因果報應,一個接一個(3)
己巳(二十三日),石虎去世,太子石世即位,尊奉劉氏為皇太后。劉氏當朝行使皇帝的權力,任命張豺為丞相。張豺辭讓不肯接受,請求任命彭城王石遵、義陽王石鑒為左右丞相,以此來安撫,劉氏聽從。
彭城王石遵行至河內時,聽到了父親病故的喪訊。十分悲痛,姚弋仲、蒲洪、劉寧以及征虜將軍石閔、武衛將軍王鸞等人在討伐梁犢后的歸途中,和石遵在李城相遇。眾人一起勸說石遵回宮討伐皇后及張豺。遵聽從了勸說,自李城發兵,掉頭直奔鄴城。洛州刺史劉國率領洛陽的部眾前來與他會合。討伐檄文到鄴城后,張豺十分害怕,急忙命令包圍上白的軍隊返回。丙戌(十一日),石遵的部隊駐紮在盪陰,士兵達九萬人,以石閔為前鋒。
我徹底被囚禁了,自從冉閔為前鋒開始,我便被關在房中不能走動。石遵幾天後便會登上帝位,這是歷史的事實,而我的下場呢?死嗎?
皇后怒氣沖沖地看著我,溫順的模樣蕩然無存,那縷縷的恨意卻直射向我,切齒道:「你相公是前鋒,帶著大批人馬來攻打鄴城,他要幫石遵奪皇上石世的帝位,他們竟然要篡位!」
「你呢,又何嘗不是篡位?甚至還謀殺親夫,皇位果真有那麼好嗎?每個人都拼得你死我活的,何必…」我語氣依然是淡然,未見任何起伏,冉閔一生最輝煌的時刻終於來臨了。我絕對不做他的絆腳石。
「哀家派人去通知了他,說你在我手上。他卻依然執迷不悟依然率兵攻打鄴城,這就是你的相公。為了這個男人付出一生,值得嗎?」她氣急敗壞地咆哮,憤恨的神情似乎想直接來掐死我方罷休!手指緊緊收攏,憤憤道:「他竟然毫不在意你,我的算盤打錯了嗎?本料到會有所叛亂,想劫持你來威脅他。豈料竟然沒有一點兒用處,或許…哀家不應該留你活路。」
「他不是不在意我,而是不能在意我。因為在他眼中還有更為重要的事,他相信我不會有事…」我的雙眸突然蒙上了一陣輕霧,迷離垂眸,含淚笑言道,「太后,您有愛過嗎?您知道愛嗎?一個根本就沒有愛過的人,怎麼會懂我們之間的愛。」
「愛…」她的口氣很茫然,頃刻又恢復冰冷道,「哀家不知道愛,你所謂的愛是什麼?他若真的愛你,又怎麼不來救你?男人除了嘴裡說說,哪會將我們女人放在心上?或許對他來說,幫石遵奪位遠遠重要過你。這算愛嗎?這就是你的愛?」
「您真的不懂愛…」我語氣雖然平淡,眼眉之間的笑意卻無所掩飾地盡現無疑,悻然道,「他不管我,不表示他不愛我。因為他是身不由己。只要知道他心裡是愛我的,就算他不顧我的死活,那又如何,我也依然會愛著他。這輩子不能相守,那麼就期望來生。若來生還是不能,我會祈禱生生世世讓我們相守下去…這就是我知道的愛,我的愛情…」說著淚水猝然滑出眼眶,卻是幸福的…
「我不懂!」她朝我大聲咆哮,卻又惴惴不安道,「先帝的棺材還沒有入土,而禍亂就到了這種地步!如今太子年幼,哀家能依靠的還有誰?真的別無他法嗎?這個皇位可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我不甘心呀,當真不甘心。這些亂臣賊子,果真都是亂臣賊子!」
她全身散發的怨氣讓我一陣心寒,只是輕聲道:「除了迎他們入城,你們毫無他法,所有人都棄城逃跑,投奔石遵。張豺雖然以殺頭來制止,但也不能奏效。就連張離也率領龍騰衛士二千人,衝破關卡,準備迎接石遵。何必做無謂的掙扎,除了封他,你毫無它法可行。」
「沒錯,封他,只要封他為王就可以了,皇上依然還是皇上。一語驚醒夢中人,只要封他就好了…」她雖然自我安慰,語氣卻是少有的惆悵與無奈。
我凝眸顧她,心中除了同情,再無其他,若是依歷史記載,這個可憐的太后與石世皇帝也是死路一條吧?他們的一生只不過是…當時淺淺的醉,今朝空空的惆悵。
她似乎不敢對我怎麼樣,畢竟若處死了我,她的下場也是一樣。或許在她心中,若留下我,可能還會有些幫助。只是我開始無奈,無奈於歷史的發展只是照它自己的腳步,人果真無力回天。
己丑(十四日),石遵抵達安陽亭,張豺十分害怕,出來迎接,石遵命令拘捕了他。庚寅(十五日),石遵身穿鎧甲,炫耀武力,從鳳陽門進入鄴城,登上太武前殿,捶胸頓足,宣洩悲哀,然後退至東閣。在平樂市殺了張豺,還滅了他的三族。
石遵借劉氏之令說:「太子年幼,之所以立他為太子,那是先帝個人的情義所致。然而國家大業至關重要,不是他所能承擔的。應當以石遵為繼位人。」於是石遵便即皇帝位,實行大赦,並解除了對上白的包圍。辛卯(十六日),封石世為譙王,廢黜劉氏為太妃。
短短几日朝中便換主,這一切果真像極了煙雲,一閃即過。石虎死時除了請求原諒,應該還料到了兒子會自相殘殺。他的一生高高在上,不僅殺了自己侄子,奪取皇位。還殘忍殺了自己夫人、兒子,也算是一身的罪孽。石遵皇帝已派人通知了冉閔,告訴他我在皇宮,想必不久他便會前來。
知道即將相見,我的心竟然是惴惴不安的,雖然分開沒多久,卻是想到骨子裡去了。那他呢,可有想我?門倏爾被推了開。冉閔神色憔悴而驚慌地盯著我,眼,一眨未眨。
我亦激動地盯著他,一瞬未瞬。兩人就這樣默然無語地佇立著,沒有任何言語,沒有任何擁抱,卻都是淚如雨下…
片刻后,他才打破沉默,顫聲問:「你還好嗎?我來晚了…我真的來晚了,每次都說過不會讓你受傷,不會讓你有事。但是終究還是避免不了。為何次次有事的是你,而不是我?」
我奔過去,緊緊擁著他,囁嚅道:「不要緊,你終還是來了…我很高興,真的。知道你對我的心,這就夠了。知道你的心裡有我,這就夠了…就算被她殺了,我也不會懊惱你。」
「你真傻,可是我會懊惱我自己,為什麼次次都會將你陷入危險的境地,明明說過不再讓你受傷,說過不再讓你痛過半分,卻次次做不到。我真是該死!」他的語氣飽含著濃濃的情意,及懊惱自責。甚至還含有少許懺悔。聽在耳里,我的心卻是被扯痛了。這樣的相守,還能有幾年?
他挑起我的下頜,迫使我的視線對著他,柔情似水的雙眸層層鎖著我,輕聲道:「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真的沒有下次了。若再不能保護你,我寧願自己死,也不要你委屈了半分!」
「別…」我的柔荑瞬時按住他的唇,搖頭含淚淺笑道,「不關你的事,真的不關你的事。一切皆是我自己的命。我只是恨我自己,為何總是你的絆腳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幫你,你知道嗎?我日夜祈禱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你的安危。怎麼可以和我說這種話…真的很讓我傷心。」
「劉皇后與石世已被現今的皇上斬了,再也沒有人能害你了。別怕!」他聲音亦是輕柔的,聽著卻讓我痛徹心骨。無喜亦無哀,只是蹙緊秀眉問:「他們都死了?為何要殺他們呢,不是親兄弟嗎?皇後有罪也不應該被處死。他們又有什麼罪過?我不明白。」
「因為皇上想要斬草除根。這便是皇位,這便是權力。你不明白不要緊,以後為夫會在你身旁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們回家吧…」他用指腹撫開我蹙緊的眉,又含淚笑道,「你瘦了,真的瘦了…」
短短一句話,卻讓我熱淚漣漣,柔腸百轉。這個男人總有辦法撥動我的情弦,而我卻無從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