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複診
臭梅田昨晚打電話給我，問我為什麼沒有去複診，説實話，我都忘了這件事，我想，我的病已經完全好了。這半年來，我的頭也沒有再疼過，胸前的傷痕也漸漸淡去，只剩一些隱隱的疤痕。梅田説我的皮膚比較好，不屬於疤痕性體質，所以不用擔心會留下太難看的印記，不過他也關照過我，説我的凝血功能很差，血液中缺少一種元素，所以只要受傷就必須立刻到醫院接受治療，否則會失血過多。
聽他的話，似乎在出車禍之前我也曾經受過傷，失了不少血，是別人給我輸了血才保住了我的命，可是，我怎麼沒有這個印象呢？
我現在相信自己也許真的缺失了一些記憶，因為偶爾遇到一些人，對我説起一些事，我都完全沒有印象，比如，我很喜歡去城隍廟一家叫「林大娘水餃」的小店吃水餃，那裡的老闆娘——林大娘第一次看見我去，就很奇怪，老問我上次和我一起去的那個人為什麼沒去。我哪有和別人一起去過？！我分明是第一次經過那裡，被她的水餃那獨有的香味所吸引才進去的，她應該是認錯人了吧！
後來，我就經常會到她那裡去坐坐，一方面，她包的餃子真的很好吃，另一方面，我覺得她好可憐！她在一次火災中燒傷了臉和腿，又沒有老公和孩子，一個人生活得很艱辛，而且現在這個社會也不好，有些人專門以貌取人，林大娘因為被燒傷過，面目難免有些猙獰，所以店裡的生意就一直不算好，雖然在繁華的城隍廟附近，卻勉強只能維持自己的溫飽。我總覺得她應該是個很有故事的女人，也應該有孩子，因為她包的餃子充滿了媽媽的味道，可是，我不敢問她，我想那應該是她的傷痛吧。
林教授説我最近變得細膩了，還説這是好事，他説純凈的心靈再加上細膩的感情，我將來一定能在園藝栽培上取得很好的成就。末了，他還説，真是不枉費我收你進來！
我不明白他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就追問他，結果他很是緊張，連忙旁顧左右而言它，把我的一點點好奇心擴張得更厲害了！
九點，我如約來到臭梅田的辦公室，這傢伙不喜歡別人遲到，我曾經看見過他對一位衣著打扮非常時尚，而且長相也不錯的女郎大發雷霆，原因就是人家遲到了兩分鐘。那美女被他罵得好慘，一張雪白的俏臉花容失色，連一句反駁和辯解的話都説不出來。我心想，你遇上他真的很慘！第一，他脾氣很壞而且很會罵人；第二，最要命的就是他頂頂不喜歡美女，越是長得漂亮的女人，他就越是憎恨。
推開門時，他又在修剪他的指甲，這傢伙的指甲永遠都修不完。我就奇怪了，別的醫生總是忙不完的工作，怎麼他就總是很清閑呢？我很少看他去門診上坐診（當然也許是去的，只是我不知道罷了），莫非院長是他爸爸？
「雷醫生，今天，今天不需要用儀器檢查了吧？」我好討厭那個需要平躺在裡面的儀器，一動都不能動，很難受。而且現在我已經沒有任何一點地方有不舒服的感覺，就不需要那樣檢查了吧。
「哼」他對我昨天沒來檢查表示了不滿，可是我在電話里分明已經道過歉了，這個BT的傢伙。「看來你是完全好了，那麼以後就不需要來了。」
「真的嗎？真的可以不用來了？」我喜出望外。
「假的！沒腦子的傢伙。定期複診是對你負責！其實你不來我還高興呢，少了個麻煩。」
真喪氣，又被耍了。可我不敢表露出絲豪的不滿，只能悻悻的脫了鞋子，爬上診療床。
他和往常一樣拿個小鎚子在我的關節處敲敲打打，又扒開我的眼皮看看，「唐薇薇，最近有沒有什麼不舒服，腦袋還疼嗎？」
「沒有。也不疼了。」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疼過。兩個星期前，我收拾東西時，找到一根音樂掛件，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從哪兒來的，後來頭就疼了。哈小帥説那是他送給我的，以前送的，可是我分明覺得並不是，因為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圓形的掛件上有個機關，擰上發條會有音樂。如果他連這個都不知道，這個東西又怎麼可能是他送的呢？！可是，我想，這件事就不告訴梅田了吧，要不然他又要給我做很多項目的檢查了，一想起那些儀器，我就害怕。
「好了，下來吧。」今天的檢查出乎意料的簡單，也沒有任何儀器，雖然他的臉色一如既往臭臭的，可我卻忍不住要偷樂。
「沒事了吧，我已經完全好了吧？」我很小心的給他陪笑臉。
「好了！不過，記住我説的話，第一要小心，因為你腦袋裡的淤血沒有清除，也不好清除，所以要小心；第二還是要小心，因為你的凝血功能差，所以比較危險的環境都不要去，免得把你自己給弄傷了。……」
「知道啦！咦？這是什麼？」我忽然在他桌子上發現了一本相冊。「雷醫生，這是你的照片嗎？給我看看吧，我還沒看過你穿便裝的樣子呢！」
我才不等他同意呢，如果要等到他許可才可以看，那也許就看不見了，因為他是個很小氣的人。所以，我一邊説著，一邊就忙不迭的把相冊搶到了手上！
説實話，死梅田還是蠻上鏡的，POSE擺的二五八萬似的，還挺有點味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麼明星呢。咦？這個人是誰？
哇——，不會吧，這個帥哥長得怎麼這麼象泉呢？連笑起來的樣子都跟泉一樣！不會吧，不會真的是泉吧！我是不是在做夢呀！
「醫生，醫生！」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他是誰呀？他……他……」
「他什麼？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梅田難得一改平時的不正經，彷彿很在意我的反應。
「不是，不是……」我有些語無倫次，「他……他是左以泉嗎？不對，不對……，我是説，他是你的病人還是你的……那個……」我實在不想説是不是他的愛人，看他們勾肩搭背親密的樣子，似乎不是病患和醫生的關係，而他又是GAY，那麼，難道説這個長得超象泉，甚至比泉還要精緻的男人竟然也是……GAY？！哦，老天，不要這樣殘忍吧！
「什麼左以泉，右以泉？你到底想説什麼？」他有些惱火。
「那個，我是想問，這個人是誰？是不是你的，你的……那個……愛人？」我盡量小心的講話，而且警覺的與他保持了足夠防衛的距離。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你管他是誰！反正跟你沒關係！」
誰説沒關係！我在心裡暗暗嘀咕道，就算沒關係，心裡忿忿不平難道不可以嗎！這世上的好男人本來就不多，這樣的極品竟然還被他給騙了去，怎麼叫我們這些女人不忿恨！
「好啦，你可以回去了，過三個月再來檢查吧。」臭梅田不耐煩的搶過相冊，揮揮手，就趕我走。
真是的，還以為這是最後一次檢查呢，怎麼會還有下次呢！不過這個問題並不是我考慮的重點，我只是一直在想著那張照片，那照片里長得很像泉，卻又比泉更精緻的人，似乎有些面熟。
怎麼會是死梅田的情人呢！怎麼會這樣呢！我一路走一路忿忿個沒完，恨不能把臭梅田一腳踢到臭水溝里去，才解恨呢！
……
「我説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吧。」雷允琪打開左手邊的一扇門，對著裡面的一個人説道，「我告訴過你，她失憶了，她把腦子裡最痛苦的那部分記憶給自動屏蔽了，這就叫選擇性失憶。允汐，這對她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那樣的痛苦只會給她無盡的夢魘。」
允汐？這個躲在門裡的男人難道竟是雷允汐？！
是的！果然是雷允汐！雖然清瘦了許多，但卻更多了一份成熟，神情也更堅韌。
可是，難道當日，他竟沒有死？
「允汐，現在你打算怎麼辦？二伯還不知道你回來吧？」
「不知道。我沒有告訴他們！」
天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這些日子的，那日自己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那一劍也確實是穿心而過。可是，因為阿洛阻止了一下，所以那一劍略微有些偏頗，劍鋒從臟器的邊緣穿過。因為還有一線救活的希望，所以雷世豪決定把自己送到英國，請最好的醫生救治，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本來，詹姆士（自己的主治大夫）勸自己最好再休息一個月，等身體完全復原了再回來，可是，自己一天也不能等了！知道唐薇薇竟然奇迹般的醒了過來，自己就一刻也不能再等待，每一秒鐘，對自己而言都是煎熬，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見她！
可是，沒想到，她竟然完全忘卻了自己。照片，是自己故意放在桌上的，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因為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她會忘了那所有曾經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可是，她竟真的忘得一乾二淨，「屏蔽了最痛苦的記憶」，難道自己對她而言就只有痛苦嗎？再沒有一絲值得記起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