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往事

跋涉淤窮山惡水之中，披荊斬棘。身後，跟隨著無數百姓，將踩踏出一條條道路，在蠻荒之中建立起第一個部落，巴國屬地。

五獸跟隨，原來在萬年前他們就已經是自己的麾下……

逐鹿之戰，血流成河，百戰魔刀咆哮，血戰應龍，風后，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而自己依舊呼號著，向遠方集結的戰隊衝去！

跟隨大禹，鑄造九鼎，鼎鎮神州。但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倒在自己的懷中，而兇手卻是自己的岳父，雖有心報仇，卻只能無奈長嘯……

封神台上，以一己之力，對抗西歧大軍，鹿台烈火，熊熊燃燒！

……

隨著燭陰一口氣吹來，袁明鏡的眼前閃過無盡幻象，沉睡封印的十三世記憶洶湧而來，令他的身體顫抖不停，悲喜交加的情感衝擊，讓他再也無法保持著清醒的神智，忍不住一聲長嘯，體內靈能盡數爆發，但卻被一股奇異的力量鎮壓住，瞬間又融合於體內金色的血脈之中！

在過去的十三世中，他曾經是廩君，他曾經是蚩尤，他曾經是方回，他曾經是受辛……

袁明鏡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面對著燭陰，他淚水狂涌，屈膝跪在大殿中央，心中諸般情感湧起，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終於，他放聲大哭……

燭陰傲立大殿之上，靜靜的看著袁明鏡一言不發。十三世的記憶對他而言，不過是滄海一粟，但他卻知道，對於袁明鏡而言，卻是一種沉重的負擔。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過去十三世的記憶，他需要淚水來撫平過去十三世中所受到的傷害。

自恆古就存在淤天地之間的燭陰，從不知所謂的親情聯繫，即使當他知曉人間留存著他的骨肉時，他也沒有象今天這般感受的如此強烈。看著痛哭不停的袁明鏡，燭陰的淚水，也無聲的滑落！

「父親！」痛哭半晌之後，袁明鏡看著燭陰，發出了一聲叫喊。

這一聲人間最普通的叫喊，卻讓燭陰的身體一陣劇烈顫抖。兩行苦澀而又鹹鹹的液體順著面頰滑落，他上前一步將袁明鏡抱在懷中，禁不住也痛哭失聲。

這是千萬年來，兩人的第一次相觸，當燭陰將袁明鏡摟抱在懷中的剎那，一種親切的感覺在兩人心頭同時升起。燭陰哭了片刻，突然間一聲長嘯，隨著他的嘯聲響起，先前在大殿陰影中影影憧憧的人影，驟然間走出陰影，出現在大殿之上！

「我的兒，今日是我父子千萬年來的第一次相見，哈哈，來，讓我的臣子們都來見見我燭陰的孩兒！」

說著，他一把將袁明鏡拉起，目光掃過大殿兩邊眾人，大聲道：「來，參見你們未來的王，在這個混沌幻境之中，你們要象尊敬我一樣，尊敬他，因為，他將會和我一起成為這個世界的神！」

袁明鏡疑惑的看著大殿兩邊一個個奇形怪狀的人，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

燭陰笑了，他拉著袁明鏡的手，從那些人的身前走過，將他們的名字一一說出。

「我兒，可認得他？」

在一個無首巨人面前，燭陰停下腳步。那巨人頗似鬍子房昔日駕御的斬頭煞，但更多出一種豪壯之氣。特別是長淤胸腹間的眼睛，看著袁明鏡更透出一種格外的親切。

「刑天！」袁明鏡脫口而出道。

那張長在肚臍的嘴巴咧開了，無首巨人躬身行禮，道：「大哥，五千年不見，一向可好？」

一句話，讓袁明鏡的回憶頓時回到了五千年前的炎黃之爭的時候，那時候，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刑天！在他與軒轅戰鬥失敗后，唯一走出來為他報仇的，也只有刑天一人！

一把將刑天摟抱在懷中，袁明鏡放聲大笑。一旁燭陰負手而立，面帶笑容，看著袁明鏡和刑天兩人抱在一起，眼中透出無盡的慈愛。

昔日大名鼎鼎的惡神，居然和自己曾為兄弟，袁明鏡鬆開刑天，仔細打量半晌，扭頭對燭陰道：「父親既然能創造世界，為何不給刑天兄弟一個頭顱？」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責備，但聽在燭陰的耳中，卻如同一個孩子撒嬌。沒等燭陰回答，刑天介面道：「大哥，不要責怪君父，若非君父，我此刻還在冥府中受苦。呵呵，是我不讓君父給我接上新首，因為唯有這樣，我才不會忘記昔日軒轅小兒給我帶來的恥辱，哼，若不是君父勸阻，我老早就殺出混沌幻境，將那昔日背叛我們的人一個個斬盡殺絕！」

袁明鏡聞聽，頗帶歉意的看了燭陰一眼，和刑天又重重的摟在一起。

「我的兒，不要光是和刑天一人招呼，這裡的人，至少有半數你都相識……」

燭陰笑著將兩人分開，而後接著向後介紹下去。依次站在刑天身後的人，每一個人的名字對袁明鏡而言，都顯得即親切，而又陌生。那原本應該是屬於神話中的魔神，竟然都林立大殿兩旁。從他十三世的記憶中，袁明鏡發現其中大部分都是曾經和他一起戰鬥過的朋友。

心中突然間升起一種自豪，袁明鏡自己都沒有想到，原來他竟然曾經如此輝煌。和一干魔神們一一擁抱，最後燭陰將他帶上大殿正中的雕龍寶座之上，兩人並肩坐下。

擺手示意一干魔神退下，燭陰沉聲道：「我兒，自從我知道你的存在後，一直都關注著你的一舉一動。看著你不停的戰鬥，看著你一次次悲壯的睡去，我都會感到無比自豪！只可惜，當日我和盤古老兒定下約定，永世不得踏出混沌幻境一步，否則，我早就離開這裡，和你一同征戰，享受屬於你我父子的天倫之樂。」

「那父親為何現在才將我帶來這混沌幻境之中呢？」

「哈哈哈，這個嘛，只能怪那個盤古老兒，實在是太過呆傻。一直認為我定會為禍人間，所以以他的力量將混沌幻境和人類世界隔離開來。現在，他的力量越來越弱，而我的力量在這萬餘年中不斷增強，此消彼長之間，我自然可以輕鬆將你召喚。嘿，其實也當真是盤古老兒太不相信我，我燭陰答應的事情絕不會反悔，何況，我兒你生活在人類世界，毀滅了那裡，不是等於毀滅了我兒的快樂？」

萬沒有想到，傳說代表毀滅的創世神靈，居然有如此人性的一面，袁明鏡不得不用一種全新的視角重新打量燭陰，對於那傳說中的種種，他突然覺得荒謬不已。

「父親，那靈石代表什麼？」

「哦，靈石之中，只不過是我當年的隨身兵器。沒有想到這許多年後，竟然被你們理解為打開混沌幻境的封印之石。嘿嘿，他們也不想想，若是一塊石頭就能將我封印，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那就是說，就算是靈石封印打開，父親您也不會重回人間？」

「嘿嘿，我回人間做什麼？這混沌幻境里，我可以為所欲為，我可以創造生命，也可以隨時毀滅生命。在過去的千萬年中，我在這裡曾一次次創造各種奇特的生命，但也一次次將他們毀滅。隨心所欲，這才是我追求的世界，回到人間，天天和那盤古老兒斗個不停，實在是沒意思的緊！」

聞聽燭陰如此一說，袁明鏡感到心中的一塊大石隨之放下。他沉吟許久，低聲道：「父親，那孩兒請問，是否也將孩兒這一世的朋友帶來這裡？」

「誰？」

「彭煦那些人！」

「彭煦？那是什麼東西？」燭陰皺著眉頭，疑惑的問道。

袁明鏡一愣，道：「父親難道沒有注意過孩兒這一世嗎？」

「當然注意到了，不過我只能從阿空手裡得到你死去朋友的資料，我知道你人世間的父母離去，當時也和他們談過，但他們不願意來到這裡。其餘的人，我倒是沒有聽說過！」

「啊－！」袁明鏡心中突然一動，道：「冥府之中是否所有有關孩兒的資料，都會送來您這裡？」

「這是當然，阿空那小子可不敢對我有半點隱瞞！」燭陰疑惑的看著袁明鏡那若有所思的模樣，皺皺眉頭，道：「我兒，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袁明鏡搖搖頭，眼中突然閃過冷厲光芒，低聲道。

「我兒現在有什麼打算？呵呵，要我說，乾脆就呆在這裡，陪著為父一起聊聊天，總好過人間界那無盡的爭紛！」

袁明鏡站起身來，恭敬施禮，道：「孩兒自然也想和父親一起。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孩兒在人間界尚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所以，我想重回人間界，將那些瑣碎事情解決以後，再重回這裡，不知父親是否允許？」

燭陰皺皺眉頭，沉吟半晌后，點頭笑道：「也好，既然孩兒你如此想，那為父也不會阻攔與你。」說著，他從手指取下一枚戒指，戴在了袁明鏡的手指上，道：「你若處理完人間的事情后想要回來，就用手指拂過戒面，為父自然就知道你的想法，到時候會打開混沌幻境的大門，接你前來。」

「多謝父親！」袁明鏡低頭看看手指上的戒指，沉吟一下，低聲道：「父親，孩兒還想知道，您那流落人間，被封印在靈石之中的武器威力如何？」

「普普通通吧！」燭陰眉頭一皺，低聲道：「那不過是我當年隨手做出的一個兵器，倒也沒有什麼威力。嗯，最多也就是能將人間界毀滅一次罷了，威力不甚強大！」

「啊－！」

袁明鏡聞聽燭陰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不由得舌頭一吐。這創世惡神的力量就是不凡，隨隨便便毀滅人間界的武器，在他口中靜室普普通通，隨手而造。但這樣的武器若是流落人間，那將會造成的災難將會是不可估量！

想到這裡，他強笑一聲，道：「父親，那最好還是將靈石中的武器帶回這裡，否則流落人間，豈不是平白漲了盤古的威風？」

「嗯，我兒此話倒是言之有理！」燭陰點點頭，然後上下打量了袁明鏡一眼，皺著眉頭道：「不過我兒你現在雖完成了混沌之體的融合，可是想要拿起我的兵器，恐怕力有不逮呀！」

微微呲牙，袁明鏡嬉皮笑臉道：「說的也是，孩兒前不久還被一個凡人打得險些沒了性命，若不是西夷將我浸入海水之中，恐怕孩兒就又要沉睡過去了，孩兒的功力真的是太丟人了，所以有些擔心出去后平白丟了父親您的面子！」

「呵呵，我兒此言差矣，你現在不過是恢復了你昔日力量的百分之一，若你恢復到昔日廩君和蚩尤時的力量，人間界又有何人是你對手？」燭陰一下子看透了袁明鏡的心理，當下笑道：「不過你說的不錯，若是你再敗了，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說著，他探手入懷，嘴一咧，手中頓時多了兩片光彩奪目的鱗片。

「今日是你我父子相見的好日子，嘿嘿，為父沒有什麼禮物送你，乾脆送你一對混沌之翼！這混沌之翼乃是從為父身體上取下，較之那靈石中的破爛不知好上千百倍，想來有它相護，就算你全無力量，人間界除了盤古那幾個傢伙外，再也無人是你對手！」

「多謝父親！」

袁明鏡喜出望外，雙手從燭陰手中結果鱗片，卻沒有想到，當鱗片落入手中剎那，一股徹骨的清涼感驟然湧上身體，鱗片光芒一閃，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力量爆增的感覺，袁明鏡雙臂輕輕展開，頓覺靈能較之以前，不知道要增進了多少。

「父親，混沌之翼呢？」

「呵呵，當然已經在你體內了！」燭陰笑了起來。說著，在袁明鏡耳邊低聲細語兩句，說的袁明鏡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我兒，你打算何時離去？」

袁明鏡沉吟片刻，道：「父親，孩兒以為早去早回，還是趕快回到人間界將事情處理完畢之後，立刻迴轉這裡，不知父親意下如何？」

「呵呵，這個，不需要和我商量，你自己拿注意就好。要不要你昔日的兄弟和你一起前去？」

「這……」袁明鏡沉吟一下，道：「父親，這只是孩兒的私事，我想不需要勞煩他們。嗯，孩兒自己回去就好！」

「嗯，如此也好，那我就尊重我的意願。呵呵，先帶你回去見你那幾個屬下。沒有想到，連西夷那小王八羔子也能成神，想當年它不過是女媧娃兒身上的護甲。呵呵……」

「孩兒多謝父親！」

袁明鏡直到現在，才算是明白那個總是口稱自己是神仙的西夷，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心中打定主意定要好生將他收拾一番，當作是當初對他隱瞞的懲罰。

「我兒，我們現在就出去把！你那幾個屬下，想來此刻都已經等得有些不太耐煩了！」燭陰說著，站起身來，一把拉著袁明鏡的手，大步向殿外走去。

一邊走，袁明鏡一邊偷想：若是西夷看到自己和燭陰出現在他面前，他該是怎樣的表情？還有，怎樣從這位父親大人手中，為小貓五人也騙上一些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