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窗口：短髮女孩

下課的時候，蕭仁現學校最受歡迎的不是新建的食堂而是公共衛生間。假如在衛生間旁邊開一個食品小賣部，生意定會相當火爆，吃飽了進去拉，拉空了出來再吃，循環不止。初一五班是整個初一年段最挨近衛生間的教室，時不時有一股惡臭從窗口千里飄香而入，直至那氣流被同學們的兩個鼻孔過濾成新鮮空氣才捨得飄回衛生間，然後另起一股惡臭。衛生間之所以還沒有臭得無人敢邁入，之所以還有絲絲可以呼吸的空氣，初一五班的全體同學居功至偉。同學們都在抱怨自己不幸就讀於沼氣之池，唯有蕭仁樂在其中。因為初一五班是每個學生去衛生間的必經之地，自然那短女生也不例外。

蕭仁有了尿意，但他怕自己上廁所的時候，正巧錯過那短女孩從窗口走過的情景，因為不甚急，只好將就憋著。可惜，他望穿秋水，看得那窗上的玻璃幾欲融化都不見那女孩的身影。

坐在那窗口旁邊，靠牆的是一個胖胖的叫劉蓮的女孩。在所有胖的同學之中，屬劉蓮身體各部位展的最平衡，不但腰部和臀部長肉了，那胸部的兩團肉也長得蠻突出的。她兩隻手總是萎縮在胸前不停擺搖，像一隻豎起兩隻前腳學人走路的犬，似是防著別人偷摘她那趨於成熟的禁果。

劉蓮搖擺著全身的贅肉笑著從外面走入，剛準備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豈料看到了蕭仁深情的眼神一直往自己的方向看，本能地給了他一個專門用於鄙視色狼的眼神。

蕭仁覺到劉蓮的敵意，見她的笑臉變得嚴肅，知道她誤了會，心裡暗自叫屈。之前從沒留意到劉蓮，此時，細看方知她就像一個生過孩子的婦女，一大塊黑斑根深蒂固地在她的臉上安了家，就算歲月洗去她的青春容顏也影響不了那黑斑的茁壯成長。蕭仁恨得坐不住，就想上前解釋，但是眼睛是一種最會助長耍賴的工具，她們倆誰都沒有言明彼此的眼神算是什麼回事，誰先開口想讓對方好看，那惱羞成怒的對方都可以回駁一句：「我眼睛傳播的信息不是你口中所說的信息，你別在這自作多情！真是自作多情！」考慮到這利害關係，蕭仁更加委屈，唯有等待時機用雙眼報復。

此時，那短女孩的笑臉突然出現在蕭仁的視野里。她雙手背著，抿嘴笑著向窗口走近。臨近，跳了一小步到窗口，露出潔白的牙齒，從背後伸出一隻手輕輕敲窗。

蕭仁堅定不移地將目光投向那個容易引起誤會的窗口，有種心跳的感覺。一生中，總會碰到一些人，見過一次就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就算是兩列背向而馳的火車，你也有可能從車窗碰到一輩子也會記起的那雙眼睛。那短女孩的每次出現總讓蕭仁突然變得沉默，好想在她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與眾不同，但又怕被她抓到自己的笨拙。

劉蓮見是自己的好姐妹，連忙將窗子打開，耳語兩句，當課本是指南針指向蕭仁的座位，鬼祟笑著，豈料又見蕭仁將猥瑣的眼神投向了自己，連忙又豎起嚴肅的雙眼鄙視了一下蕭仁後生氣地扭過頭。她心裡忐忑，覺得蕭仁仍在用眼睛偷覷她的容顏，猛地回頭，果然又看到那放肆的眼神，不禁瞪起眼睛和他對視起來。

蕭仁和那短女孩成對視的狀態，他目空一切，只有那短的女孩的眼睛，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看著她的雙眼，更沒想過她會不害羞地和她對視著，不禁心裡一陣翻湧，膀胱由於受到這暗流的影響，尿意濃濃。

「看，有個美女站在窗前！」自從看到那短女孩，小胖從此成了蕭仁的情敵。

木林森本來在看雜誌，一聽小胖叫得如此春意怏然，好奇地抬頭朝窗口看了下。那短女孩臉色紅潤，無痘無皺，且笑容靦腆，堪稱清秀。木林森淡笑一下，放浪無拘的本性又起，朝那女孩吹響了挑逗的口哨。

蕭仁看得心情澎湃、詩起文涌，唐詩三百霎時被他記憶成五百。他好想上前向那短女孩賣弄一番，挑逗一番，豈料木林森早先一步，哨聲從他的耳朵傳過。

那短女孩一看到木林森抬起頭往自己瞟來，不禁做賊似地低下了頭，又見他吹哨向自己耍流氓，紅起了臉，連忙扭轉頭，背著雙手，輕跳著跑回了自己的教室。

蕭仁回過神來才覺察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在蕭家村，他常看到一些小孩小解的時候，她的父親或母親總在一旁為其吹哨鼓勁加油。蕭仁本來還暗地取笑這是哄小孩的伎倆，並沒有催尿的科學根據。今天，他總算相信這妙方古來有之，並非空**來風，而是效果顯著。木林森的口哨吹著吹著就順口再也停不下了，本是用來挑逗那短女孩的口哨無意間挑逗了蕭仁的膀胱，膀胱里的尿意好像經不住挑逗，爭先恐後欲往外涌，以示回呼。蕭仁急得臉色青，無力和木林森算這筆風流帳，正想化身為箭沖向洗手間，上課鈴聲就在他站起來的時候敲響了，他看了下洗手間向他不斷招手的門，又看了看夾著書、端杯水，走在走廊里的老師，無奈地慢慢坐下，雙腿夾得兩股間成了真空。

小胖打量那短女孩的時候，突然有一雙眼睛一直釘著自己看。見劉蓮這麼大膽的舉動，他自嘆不如地連忙低下頭借蕭仁的身子將自己擋住，出於好奇心和虛榮心，他又抬起了頭朝窗口看去，果見劉蓮又在盯著自己看，而且一副見豬飛過也不會眨眼的神情。

「不會吧？」小胖徹底地低頭不敢再看，心裡暗自叫苦「這麼快就有人暗戀上我啦？」

「那小妹妹是清純點，但算不上美女，怎麼也比不上趙姐！」木林森在老師到來之前，笑著對小胖說出了對那女孩的看法。

小胖偷瞄了一下劉蓮，確定她已經回頭專註於黑板才放心和木林森暢談起來：「我覺得她比趙老師漂亮，就是沒她成熟而已。比起有些人來漂亮一百倍！」小胖回頭再看了一下劉蓮，替她的那般長相可憐，也替自己被相為真命天子的命運感到委屈。

蕭仁聽到他們倆在討論那短女孩，心裡急了，但是當下的情景由不得他太激動，只好默不作聲暗自忍著，心裡同時操了木、林兩家祖宗十八代好幾次。

「我鄙視你的品味，不過你如果喜歡的話，請我吃頓飯，我就幫你介紹。那女孩我認識，就住在我房東的後面，好像叫韓藝！」

「你敢？我和你勢不兩立！」蕭仁更急，向小胖瞪起眼睛，只在心裡嘀咕。

「真的？吹牛就是小狗。韓藝真是一個好名字，人如其名一樣漂亮！」小胖雙眼光，對木林森感激涕零，當他是連襟兄弟，彷彿木林森要他一起分享自己的老婆，那女人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一直沉默著的李宗像是意外受到了恩惠，趕緊拿起筆將「韓藝」二字記在手掌心裡，然後將那手一直藏在口袋裡，怕字跡被融化掉。

蕭仁一聽那短女孩的名字，「韓藝」二字便在他心裡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小胖有一句話說得對，「韓藝人如其名一樣漂亮」，這話出自小胖的口中，顯得有點猥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