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拾肆:塑料人
文馨換了床單,兩個人再次躺下的時候,已經一點半了。
在黑暗中,文馨說:「洪原,咱們把這房子賣了吧?」
「沒人買。」洪原說。
「那你就把那幾個衣櫃拆了。每次我夜裡上樓,看到它們就害怕。」
「拆了多可惜啊,留著用吧。」
「我們用不了那麼多。」
「用不了就放雜物。」
「你至少要把最後那個衣櫃拆掉。我總覺得,那聲音,那氣味,那黑影,就躲在最後那個衣櫃裡面……」
「鬼故事本來是我們兩個人製造的,現在反而把你嚇著了。」
「或者你把裡面的那些畫撕下來。」
「那是我親手畫的,你也怕?」
「怕。」
「好吧。明天我就把它們撕下來。」
過了一會兒。文馨碰了碰洪原。問:「這些衣櫃是誰做出來地?」
「木器廠啊。你不是知道嗎?怎麼了?」
「我覺得。它們地形狀有些死板……」
「衣櫃不都是這個樣子嗎。難道還能做出葫蘆形來?」
文馨突然壓低聲音說:「你有沒有感覺到,它們的樣子很像立起來的……棺材?」
「不要胡說。」
文馨進入夢鄉之後,洪原的手機響了。他急忙伸手在柜子
上摸到它,看了看,是短消息。他把它打開,一下就呆了----
鬮闖閩閑間閘閔問聞悶閃
文馨被電話聲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問:「誰呀?」
「簡訊。」
「是不是哪個女孩來的?」
「是。」
「她寫的什麼?」
「段子。」
「我不信,讓我看看。」
「你隨便。」洪原一邊說一邊把手機遞給她,「不過,我勸你還是不看為好。」
「為什麼?」
「不是黃段子。是鬼段子。」
「那我還是不看了。」
文馨再一次出輕微的鼾聲之後,洪原輕輕爬起來,披上睡衣,走出了卧室。卧室的門對著通向二樓的樓梯。
他摸黑爬了上去。
他光著腳,走得很輕很輕,沒有一點聲響。這樣,他的耳朵可以靈敏地捕捉到這個小樓里任何一個角落出的聲響。
爬上二樓,他打開燈。朝那排衣櫃望過去。
他地眼睛盯住了最後那扇門。
那扇門紋絲不動。
他慢慢走過去,猛地拉開它,一步就跳開了----那裡面直直地站著一個人!
但是,他馬上現,是一個塑料人。不過,這個塑料人
製作得十分逼真,它朝著洪原微微笑著,那雙眼睛好像在看洪原。又好像在看洪原的背後。
是個男人。
它穿著真人的衣服,藍色西裝,棕色皮鞋。
洪原認得出,這張臉是馮君的臉----那個跟他在南方一起同居,後來被鯊魚吃掉的女人!
現在,她變成了男人模樣。
洪原呆了一陣子,試探著走近它。戰戰兢兢地停在了它的面前。
它沒有撲上來。
洪原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那張塑料的臉,硬硬的,涼涼地。
他把它抱出來,走到窗前,把它扔了出去。它輕飄飄的。
接著。他探頭看了一眼,它落在樓下的草坪里,臉朝上躺著,在草坪燈弱弱的光線中,它朝著夜空微微笑著。它的一隻皮鞋摔掉了,不知滾到了哪裡,露出一隻慘白的逼真的腳。
他縮回腦袋,把窗子關死,走回來,坐在沙上。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可是。他摸了摸睡衣的口袋,沒有火。最後就把那支煙扔在了小茶几上。
他在沙上獃獃地坐了好長時間。
終於,他關了燈。順著樓梯朝樓下走去。
走進卧室,他輕輕挨著文馨平躺下來。
文馨還在靜靜地睡著,沒有任何聲息。
洪原翻了個身,背朝她,瞪著雙眼使勁地想,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猛地轉過身,盯住了黑暗中地文馨。
文馨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洪原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摸她的臉,可是,他的手卻像被針扎了一樣猛縮回來。他一骨碌爬起來,伸手打開了牆壁上的電燈開關,再朝旁邊看,頭皮「刷」一下就炸了---那具塑料人平平地躺在他身邊,朝著半空微微地笑著。
文馨不見了!
他一下跳到地上,死死盯住床上這具塑料人,臉變得像紙一樣白。然後,他後退著走出卧室,哆哆嗦嗦地打開了所有的燈,房子里一片雪亮。
「文馨!」
四周死寂無聲。
他把聲音提高了幾倍:「文馨!」
還是沒有人答應。這時,他似乎隱隱聽到了卧室里那具塑料人的竊笑聲。
他幾步衝到門口,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夜色很好。月亮白白的,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遠遠近近地星星,好像要向他揭露什麼重大的秘密,可是因為太遙遠,聲音無法傳過來,它們急得擠眉弄眼,無計可施。
所有的別墅都黑著,似乎一群人在沉睡中。只有他家小樓出奇的亮,亢奮異常,似乎一個人在夢魘中。
他獃獃地在一條水泥凳上坐下來,苦苦地想:深更半夜,文馨怎麼突然就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