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有兩隻老母雞不斷耳提面命著外面壞人多,心黑無人知,要她對陌生人多加謹慎,明明不熟還裝熟。
雖然他們明裡暗裡未直指任何人,但她隱約猜得到呼之欲出的影子,田郁芬瞞著她是不想她再被過去糾纏,她現在過得很幸福,犯不著為已經遺忘的事煩心,而季亞連什麼人都防,尤其人在國外仍不定時寄來當地明信片的尹廣亮,他認為每一個接近妻子的人都懷有企圖,原理些絕對不會有錯。
「你……」臉色微變的周佳莉很快恢復不帶誠意的假笑,和石宜青坐在同一張三人座的石椅。「你一點也不懷疑我和你丈夫的關係?我們一直有來往,從未因他的已婚身份而間斷。」
石宜青面色未有改變,字啊聽過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受不住的言語刺激之後。「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麼用意?是讓我把丈夫讓給你,還是自己識相點離開,不要阻礙你和我老公,我是礙事的。」
電視上都是這麼演,她看了快一百集,千篇一律的老梗,壞女人找上門嗆原配,小三比大老婆還張狂,一副我才是最適合他的人,你不讓也得讓,我開車撞你,找人綁架你,編造莫須有的姦情讓你身敗名裂,看你走不走。
她就是搞不清楚這些編劇是怎麼想的,台灣的通姦尚未除罪,外面的女人若敢侵門踏戶,收集通姦證據告死她,讓她去坐牢,人不在感情自然就淡了,會有外遇的男人通常只是追求一時的感官快樂,慣了幾個月再出來的女人早就憔悴不堪了,哪還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可就算邊看邊罵離譜她還是繼續看下去,看看這些劇情還能荒唐到什麼地步,養大主角的爸媽不是親生父母,仇人成了生父,驗血報告還能是假的,親子鑒定被掉包,阿公是人家的,自己的結婚對象是親妹妹……真是怎麼胡扯怎麼來。
「他不愛你,他真正愛的人是我,是你的介入才害得我們無法相守,我無法指責你的不對,但是我沒辦法再眼睜睜看著他痛苦下去,和不愛的人在一起是一種折磨,他不愛你。」周佳莉一再強調季亞連不愛自己的妻子,身為明理的老婆該為丈夫設想,不該再增加他的負擔。
老掉牙的對白,電視上常演,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叫他自己來跟我說,三人當面對質把話說清楚,看他要你還是要我,要是都無法割捨我主動退讓,成全你們驚天地、泣鬼神的苦情愛戀。」
幸好她功課做了不少又淡定,不然哪還能理智的分析劇情,還當是笑話般聽人瘋言瘋語,否則若是照電視演的她早該扯發嘶吼,大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會這樣對我……然後淚流滿面奔出,留下洋洋得意,露出奸笑的小三、小四、小五。
一聽要當面對質,周佳莉臉色上慌澀一現,立即改弦易轍,眼眶盈淚。「他也想親自跟你說,可是你失憶了,他對你心懷愧疚說不出口,他說你只有他一個依靠,若是得知真相會承受不住打擊。」
「那你認為我該怎麼做?提出離婚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提著行李默默走出家門,最好誰也不要通知,爽快點當個懂事的小女人,這樣對大家都好?」真當她是笨蛋不成,三、兩句話就要她讓出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
沒錯,這是我給你的機會,要懂得珍惜。「你誤會了,季太太,我們有要你們離婚的意思,我只是請求你能默許我們的往來,讓我們不畏世俗的流言繼續相愛。」
「好呀,我同意,如果你們是真心的,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還不如把手一松,放他去尋找真愛。」不過她會狠要一筆贍養費,把老公的財產掏空,看他用什麼養女人。
「嘎?!」沒料到她會點頭的周佳莉反應不及,錯愕不已地忘了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不過老話一句,叫他自己跟我談,只要他說一句:我不愛你了,一句就好,我絕對不會成為你的阻礙,二話不說走人。」玩狠的她不見得玩不過她,真把她惹毛了,就像小芬說的,先打再說,人家都不怕你痛,你還怕逼人肉疼啊?
「你竟然……」她怒極起身,手指微顫指著石宜青,認為她不識好歹,好言相勸還敢不順著台階下。「季太太,我們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為了不愛你的男人委屈自己。」
「是你在為難我吧?我的丈夫,我的男人何須你要多嘴長舌,要不要容納你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三不是你說了算,只要我還是他老婆的一天你就沒有資格跟我要男人,想男人想瘋了是不是?你要是沒錢找牛郎我可以借你,三分利。」算清楚了才好討債。
「你……你變了……」她居然和以前幾句話就信了九成真,忍悲吞澀的好騙樣完全不同了?
「你錯了,我從來沒變過,這才是真實的我,我不認識你,也不相信你的一言一語,我的丈夫愛不愛我,我會不知道嗎?哪由得你來挑撥、顛倒是非。」石宜青的口氣充滿憐憫,同情不被愛的可憐女子。
看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使出殺手鐧來不知道痛。「我的用心良苦季太太體會不到,那麼我手上的東西必會說服你,它明明白白點明你的婚姻是一場笑話,你們不是因相愛而結合,而是互惠關係、各取所需。」周佳莉陰陰冷笑。
「這是……」
離婚協議書?
上面簽好名、蓋了章、填上離婚日期,就在七日後的結婚紀念日,那天丈夫早已和她約好了到合歡山觀雪景,慶祝結婚三周年,還說有一個驚喜要送給她。
是驚喜還是驚嚇,她無法確定,但是若心中真的無她的話,又何必喜孜孜的訂房、安排行程,笑得滿臉桃花暗示兩人將有個難忘的夜晚,要她吃飽穿暖養好身體,他們有一整晚時間琢磨人體奧秘。
不像要提分手,倒似求婚場景,明月當空,雪皚美景,單膝下跪送上象徵愛情永流傳的鑽石戒指。
石宜青回過神,低頭再看看另一份厚度不薄的契約書,仔細一條條詳閱,立約的人是她,還有季開平的名字,老公的父親,契約的內容很可笑,以一千萬台幣換取三年的婚姻關係,期限一到再自行決定要不要延續或解約。
她缺錢嗎?
想起好友還給她的資產、土地和現金,光是每年的利息收入就不只一千萬,她有必要出賣自己嗎?
她笑了,笑得好不愉快,將那張打橫一放,兩手一扯。「你……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把它們全給撕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那些文件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弄來的。
若非為了植物園的整潔,石宜青真想揚手一撒,讓手上的碎紙片滿天飛舞。「沒必要的東西留著何用,你要拿回去回收再利用?」
啊!她忘了背面是空白的,還可以寫字、畫畫植物圖鑑、算幾何題,撕了有點浪費地球資源。
「那是對你的保障,只要再堅持幾天你就可以拿到一千萬,有錢拿為什麼不要,你是喝水就會飽的笨蛋嗎?」看她撕毀了等同鈔票的契約書,快被缺錢逼得無處可逃的周佳莉終於原形畢露,忍不住朝她一吼。
奢靡不減的她在碰到石宜青當天雖然簽帳被拒,卻仍照樣大手筆購物,刷卡買昂貴的名牌、出入非名車不坐,不是知名餐廳她不如,非名家打造的休閑場所她不進,一切講究高格調的享受,把季亞連的話當耳邊風,認定他絕不可能棄她於不顧。
可是在幾筆款項到期仍未去繳納后,銀行開始發通知頻頻催繳,她的信用卡不能再用了,喜歡花錢的她銀行存款也不多,根本無法支付她日常所需。
她這才開始驚慌,急著找季亞連要錢,他卻避不見面,直接讓秘書轉告他沒有義務負擔她的生活開銷,請她去來打擾。
予取予求的金山突然斷了財源,銀行催得急偏偏手邊又無餘錢,她看著滿屋子金錢堆積而成的名牌越想越不甘心,不虞匱乏的貴婦生活才是她應該過的上流日子,誰都不能剝奪它。
於是她忍痛變賣一副紅寶石耳環,讓人去調查石宜青的動向,從她上學的路線、交往的朋友,甚至是手機號碼都打聽清楚,舊情人不見她,她就找上他的妻子,反正也不是沒做過,能要得到錢最好,反之,破壞兩人的感情也是她得利,她有什麼好猶豫的。
對於周佳莉的咄咄逼人的勢利嘴臉,本想對她和善一點的石宜青也免不了語氣重了些。「我又不缺錢,幹麼要想人伸手要錢,那是不自重的乞丐行為。」
「誰會跟錢過不去,那全是你應得的報酬,你用三年的青春換來的補償。」周佳莉認為她愚不可及,蠢到連錢也不要。
聽到這句話她很想笑,小芬也說過。「如果你真跟我丈夫關係匪淺的話,應該知道他很有錢,我有必要放棄會下金蛋的金龜婿而接受一碰就掉漆的小錢嗎?」
「你……你果然也是為了他的錢,捉牢了就不放手,你真是犯賤,為了心裡沒有你的男人苦苦守著一段無望的婚姻,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嗎?他是你永遠也掌控不住的男人。」她氣到口不擇言,連絕不會出口的惡言也脫口而出。
「果然也是?意思是你不愛我的丈夫,只是愛他的錢?」到底是誰可悲,人心是可以用錢買的嗎?
「誰說我不愛他,但是有錢更好,要不是他說要我生個孩子好讓他爸媽不能用繼承權逼他結婚,我何必勸他大局為重,先把繼承權拿到再說,手頭不寬他拿什麼供我過富裕的生活。」她吃不了苦,一天也不願意。
「你不要小孩?」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心裡有點苦澀,曾經有個女人極有可能生下她丈夫的孩子,那種滋味酸得她牙根發軟。
「我可不要為了一個孩子讓自己完美的身材變形,死都不要,還有他的爸媽根本不喜歡我,我為什麼要放低身段去討好他們,生我的爸媽都管不住我,我為何要找罪受。」她一臉嫌棄的說道。
父母的行為會影響下一代,形同被棄養的周佳莉從小就是個沒媽疼、沒父愛的孤僻小孩,成長環境養成她自私自利的性格,凡事以自我為主,只要自己過得好,完全不在乎誰會受到傷害,就連養大她的阿嬤過世了也不會去奔喪。
她只要享受自由,被人當成公主捧在手上,不想被婚姻束縛住,像個黃臉婆似的從早忙到晚,又要早起送老公出門,又要伺候討厭的公婆,說不定還要應付不時上門的三大姑、五大婆,雜七雜八的旁親左戚。
生孩子更不可能,生一個丑三年,她怎麼肯委屈自己當個生產工具,男人都愛美女的,她要是因此變醜了,誰還會多看她一眼。
「聽你說了這一番話后,我反而慶幸他娶的不是你,那麼好的公婆你居然嫌到不行,一個肯愛你的男人卻要看條件才肯交往,你不要的我全要,不管有錢或沒錢,真心相待才是最重要的,哪天他落魄了,換我賺錢養他。」有手有腳、四肢健全就不怕餓死。
周佳莉冷笑,「好天真的想法,難道你看不出他是為了繼承權才娶你,他利用了你,把你當成短期的發泄物,三年的期限一到就會甩了你,季太太的位置你最多再坐七日,過後就成了棄婦,乏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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