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尚卿珏已經顧不及孟非賣的到底是什麼關子,她抱著文件一路跑到大門口,遠遠地就看見康程遠站在那裡。
越走越近,尚卿珏反而慢下腳步,這才幾天不見,康程遠怎麼清瘦成這副樣子,滿臉的憔悴,鬍渣都冒出來了,眼神比以往更深邃,看起來更凌厲。
他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好像幾天幾夜沒有睡覺似的,難道每次上庭之前,他都要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要不要為了工作這麼拚啊!
雖然康程遠這人嘴巴是挺毒的,但是……尚卿珏看著眼前的康程遠,心裡沒由來地抽痛了下,也不知道是被他現在的狀態嚇到,還是為他如此辛苦的工作心疼。
「愣什麼神,把文件給我。」康程遠抽出檔案,看了眼跟上來的孟非,「你們先回公司吧,下庭后我自己開車回去。」
「不需要我們嗎?」尚卿珏指了指她和孟非。
康程遠冷眼看她,「我自己就夠了。」
「喂!」尚卿珏沒好氣地抓住康程遠的胳膊,「你這個人到底是怎樣啊,為什麼總要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你確定自己的世界不需蔓任何人嗎?如果不是我,不是孟非,你怎麼拿到這些資料的!」
她的聲音很大,就連孟非都愣了神,康程遠迴轉過頭看她,「尚小姐,你到底想怎樣?」
尚卿珏一笑,指了指法院大門,「無論我能不能幫到你,我都想進去聽一聽。」
孟非「噗嗤」一笑,康程遠瞪了他一眼,挑挑眉,又看向尚卿珏,「就這樣?」
尚卿珏用力地點下頭,「不管怎麼說,我現在是你的助理,為你工作是我的職責,不管你需要不需要。」
「我想你進去也沒有能幫我的地方,你的理由確實很牽強……」
尚卿珏好想吐一斗血給他看,他說話永遠都那麼打擊人。
「老大……」孟非忽然湊上前來,抵在康程遠的耳朵前,小聲嘀咕:「也許卿珏可以幫你,等下法庭宣判結束,會有很多記者問一些有的沒的……」
康程遠低下頭,似乎在認真考慮孟非的話,他不太確定地看向尚卿珏,「跟我進去吧,但是等一下一切都聽我的。」
「遵命,老大!」
尚卿珏生怕康程遠會反悔似的,一蹦三跳地跑進法院大門裡,她忽然發現康程遠還沒跟上,回過頭招招手,「康程遠,你還不快點!」
孟非還站在康程遠的身邊,笑看著不遠處地尚卿珏,冷不防地說道:「這丫頭挺可愛的……」
康程遠斜睨他,「你看上她了?」
「不是我……」孟非若有所思地看向康程遠。
他心裡繼續說道:是某人。
康程遠當然能猜到孟非想說什麼,他有時候真想扒開孟非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明明是個律師,卻八卦的像個娛樂記者,每天都在胡思亂想,甚至想給他介紹女朋友,是怕他當一輩子的光棍嗎?
就算找女朋友,他也不會找尚卿珏這種傻到無可救藥地步的女孩子吧?孟非自己眼光差就罷了,還要拉著他。
「等今天藍褀祥遺產繼承的官司結束,其他的事宜都交給你接手。」冷哼一句,康程遠頭也不回地離去。
「喂,老大!」孟非哀嚎,不要這麼殘忍吧,他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藍祺祥的遺產案在下午雨點開庭,康程遠讓尚卿珏送來的文件很重要,是之前康程遠調查到的一個重要證據。
康程遠坐在法庭後面的律師專用室,左手翻看著手邊送來的文件,右手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這些天他一直在家裡整理卷宗,睡覺的時間也不過幾個小時,這次的案子雖簡單卻很重要,他是終審才臨時接手,有些事宜必須親自整理出來,好在他找到了一些關鍵的證據,成敗也在此一舉。
坐在一旁的尚卿珏把康程遠的表情全部看在眼裡,他看起來有些累,是因為這些天都在研究卷宗的事嗎?
孟非說,康程遠一旦工作起來就像個機器人,不分白晝黑夜,他把自己的身心全部放在工作上,不與任何人接觸,也不讓任何人走進他的世界里。
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這個男人了,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呢?一味的工作是為了逃避什麼嗎?這樣孤冷的性格應該是有原因的……
「你不累嗎?」尚卿珏雙手支撐著小腦袋問著對面的康程遠。
康程遠頭也不抬,淡漠地說:「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幹嘛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允許別人進去,也強迫自己不走出自己的世界……」
「好奇心太重不是件好事。」康程遠合上卷宗,「我沒有封閉自己,我只是習慣了這種生活……」
康程遠說完,自己也不免走神,自己幹嘛和他說這些。
這個丫頭懂什麼,不過是平時聒噪了些,想事情也天真,當初留她在事務所工作,是看在她還算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剛來台北沒多久,開銷緊迫,這才留下她,僅此而已。
康程遠被自己心底的理由逗笑,他這是在解釋給誰聽?也不知道當初留下尚卿珏的決定對還是錯。
尚卿珏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康程遠低頭看了眼手錶,拿起卷宗站了起來,「時間到了,等一下進了法庭,不許說不許問,一切聽我指揮。」
雖不情願,但是尚卿珏也沒理由反駁,只好扁著嘴點頭,「好嘛,都聽你的。」
下午兩點,藍祺祥集團的遺產案正式開庭。
尚卿珏跟在康程遠的後面,走進法庭。
她第一次走進台灣法院內庭,心裡不由生出一種敬畏之情,尚卿珏的眼神不敢亂瞄,只是偷偷斜睨著康程遠的表情,他面色嚴肅冷峻,下巴緊繃,如果不是他青色的眼圈還在,她還以為他剛才的疲憊之色只不過是自己眼花。
「全體起立!」法官大人冷麵喝道。
由於這起案件的特殊性,法官宣布除了藍祺祥的直系親屬人以外,任何無關的人都不準聽審,這個官司採取內庭聆訊。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藍褀祥遺產案就在全台灣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藍褀祥集團老總裁創建公司三十餘年,在去年退位,讓自己的親孫女藍艷玲接任集團CEo的位置。
沒人知道藍褀祥是如何打算的,而藍艷玲身為商界新秀也確實沒讓藍褀祥看錯,高智商的生意頭腦和女性強悍的社交手腕,使得藍褀祥集團更是在年初上市。
雖然藍褀祥集團的業績一直在上升,可是藍禩祥老總裁的去世,那顆隱藏在藍家的定時炸彈徹底爆炸了……
這次藍祺祥集團的遺產官司不僅讓媒體的爭相報導,還引來不少商政和法政人士的關注。
康程遠居然打破陳規,第一次接手遺產官司,確實讓人跌破眼鏡。
在原告人宣讀完起訴狀后,尚卿珏第一次見到了這個案子的被告,藍艷玲。
「請問藍小姐,在藍褀祥老先生去世的時候,是否立下遺囑?」康程遠走到藍艷玲的被告席對面。
尚卿珏從座位上毫不避諱地打量這藍艷玲,一身oL職業裝,臉上略施脂粉,既不艷麗也不嚴肅,一眼看去,就能看出她是個精明能幹的女人。
「沒有。」藍艷玲略微垂下眼帘,臉上露出悲切。
尚卿珏知道這是要走法律程序,一些問題必須要觸及到當事人的痛楚,她看向康程遠,一臉漠然,他一工作起來,就全身處在戰鬥狀態。
康程遠微一側身,眼神掠過尚卿珏的頭頂,面向聽眾席,那裡坐滿了藍家的兒孫,一法官大人,據我調查藍褀祥老先生去世當天,長房兒子就衝進病房吵著分家,二房在藍老先生出殯當天,為遺囑的事大鬧靈堂,只有藍艷玲小姐不管在自己爺爺去世前還是去世后,都一直陪伴在藍祺祥老先生的身邊。」
他的話音剛落,旁聽席上有的人就坐不住了,有人試圖站起來反駁。
法官敲下木槌示意,「安靜!康律師,請繼續……」
康程遠對法官點點頭,話鋒一轉,聲色俱厲:「褀祥遺產案到今天,最大的關鍵是在藍祺祥老先生沒有立下遺囑,大家對藍祺祥老先生在去世之前,把股份都轉讓給我的當事人,而遺產分配卻產生分歧……」
尚卿珏看著康程遠走到自己面前,從桌面上拿起一份文件,「其實並不是如此,藍祺祥老先生怎麼會不立下遺囑,我手上拿著的這份文件,就是他在去年禪讓總裁之位時,親筆寫下的遺囑……」
「不可能!」
康程遠把手中的文件交予法官,旁聽席上,藍褀祥的大兒子站起來吼過去:「那份文件一定是偽造的,真的那份早就不存在了!」
他的話一說出口,庭內一片嘩然。
尚卿珏注意到,只有康程遠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他的眼神凌厲,似是藏了一把鋒利的刀,割喉封血。
「藍先生,你毀掉的那份遺囑是副本,藍老先生就是為了防止這份文件被破壞,才會寫了兩份,一份放在藍家老宅,一份放在他生前極為隱密的銀行保險柜里,保險柜的鑰匙在他去世后一個月後,才由專人寄到我當事人手中……」
眼前的康程遠,讓尚卿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尚卿珏早已從嚴肅的法庭中走了神,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康程遠臉上露出這麼威嚴的神情,認真得震撼人心,簡直是與之前的康程遠判若兩人,他眉宇間沉穩的神色,氣定神閑地掌控著整個案件的脈絡,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尚卿珏以前在法國的時候,旁聽過法庭審理的案件,可是這一次與以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不僅在庭審的過程中失了神,還被康程遠徹底吸引了目光。
她對他比以往更好奇了,他之前的壞脾氣與現在的沉著冷靜,讓她分不清楚哪個才是真正的康程遠。燈光淡淡地打在康程遠堅毅的臉龐上,沒有憔悴不堪,沒有疲憊之色,只有此時的光彩照人,威嚴得不敢讓人直視他凌厲的眼神。
法庭上的康程遠,一舉一動都充滿了蠱惑人心的魅力,他的嘴裡還在說著什麼,但此時的尚卿珏已經聽不見了,她只能聽見自己加速跳動的心跳,鏗鏘有力,這一刻,她為他心動……
「我們走吧。」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尚卿珏回過神來。
這時她才發現康程遠已經回到他身旁,法官大人已經離開位置,向外走去。
尚卿珏不敢問是否都已經結束了,亦不敢問最後的宣判結果是什麼。
尚卿珏雙眼寫滿了問號,此時康程遠看起來很平靜,她實在無法看出最後的結局是輸是贏……
「謝謝你,程遠。」藍艷玲踩著黑色的高跟鞋,腰肢款款地走到尚卿珏對面,卻不看她,笑著對康程遠伸出手,「還有恭喜你。」
尚卿珏聽她這麼說,心中瞭然個大概,真的贏了,可是……她的心裡怎麼忽然高興不起來,她看著眼前的女人,高挑知性,她莫名地覺得藍艷玲身上給人一種壓迫感。
「不必客氣,明天把錢匯入事務所的帳戶里。」康程遠的臉依舊冷冷的,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尚卿珏,「我們走吧。」
「哦,好……」
尚卿珏剛邁出一小步,藍艷玲就伸出胳膊擋住康程遠的去處,她挑挑眉,這個女人要怎樣啊?她心中越發地不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