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祖母並不長壽,在入冬的一場大雪中,因受了風寒而卧病在床,從此與湯藥為伍,在得知她有孕的那個月病情又莫名加重,不待明寰趕回來見最後一面便與世長辭。

不過重生之後她才發現一絲不對勁,當時的祖母其實已能下床行走,還能喝上一大碗熱粥,可是卻突然一病不起,短短數日便因一口痰梗住而病逝。

在當時看來並無不妥,人老了,病情反覆折騰,稍有不慎便噎氣了,那會兒婆婆拭說起祖母的病逝,她因孕吐難受並未細想,只是紅著雙眼哭了一場。

但如今再回想,似乎事有蹊蹺,祖母在死前跟她要了婆婆為她準備的補藥藥渣,看了又看又細聞一番,像是想跟她說什麼又開不了口,只叫她少喝點葯,是葯三分毒,補過頭就成了害人物。

可那時她聽不進去,只當祖母小氣,捨不得她用上好的藥材補身,還曾怨過她不疼親曾孫。

「好孩子,寰兒娶你是娶對了。」男俊女俏,一對珠聯璧合的璧人,看得她歡喜。

是嗎?她可不敢確定。孟清華正想著,便被丈夫扶起,又朝公爹一跪。

「爹喝茶。」

周端達呵呵喝著媳婦奉的茶,將一對紅玉麒麟放在托盤上以示早生麟兒,添福添壽添兒孫。

「婆婆喝茶。」

在周端達之後,孟清華再度雙膝落地,只是崔氏剛要伸手端起茶杯,面色冷峻的周明寰立即端走魚躍龍門托盤,手勁略大的將妻子拉起,指著不知何時已放在正堂後方供桌上的牌位。

「這才是你的正經婆婆,在正室面前,繼室行妾禮,你先向娘敬茶,這是為人媳的孝道。」

不用回頭看,光憑想像,孟清華就可想而知崔氏的臉色有多難看,但她還是將茶灑在地上,表示對先人的敬意,而後才在夫君的眼神示意下向崔氏行半禮。

「是誰將姐姐從祠堂中請出,為何沒知會我一聲?」崔氏的面色如常,揚眉輕笑,但手中的絲帕捏得死緊。

「我娘也想瞧瞧兒子的媳婦,她託夢告訴我要坐正位,為人子者豈可不遵母命。」周明寰語氣冷淡,不以母親稱呼崔氏,讓她有怒發不出,憋屈不已。

不過他有張良計,崔氏亦有過牆梯。面龐一柔,看向衣著華貴的新婦,親自走下椅子,神態和善的取下腕間的金絲纏枝紅翡玉鐲,笑容可掏地套入媳婦潤白如玉的雪腕。

「小小見面禮別嫌棄了,娘是小家碧玉出身,沒什麼好東西可見人,你就收著當一份心意。」他不讓她好過,她就朝他妻子下手!

其實崔氏的娘家不算小戶人家,但和曾經鼎盛的兵器世家——周家一比,的確算不得大戶,不過是開了幾間頗有收益的綢緞莊,養幾口人不是難事,但要大手筆的揮霍就得不行了。

不過在攀上周端達這棵大樹后,崔家可說是轉運了,不僅出手越來越闊措還買地置產,名下多了好幾座莊子和位於鬧市的鋪子,……甚至把周府產業當私產享用。

出手不打笑臉人,崔氏這招難倒了孟清華,她眼波一轉,向一旁的巧姨娘行禮轉移注意力。

「向姨娘奉茶,你是公爹的姨娘,小輩理應向長輩敬茶。」

微怔一下的巧姨娘眼眶泛紅,站起身扶了她一把,似喜似泣,眼泛淚光。「嗯!我喝茶、我喝茶,很好喝,我……大少爺很好,真的好得沒話說,請你……以後多費心了……」

鼻頭一酸,她以帕子輕拭眼角。

「還有我、還有我,大嫂,我是玉馨,大嫂的衣服真好看,這些亮亮的珠子好像大嫂水亮的眸子一樣好看,可惜我福氣沒大嫂的好,連幾個把玩的珠子也沒有,大嫂是好脾氣的人,借我摸摸就好,沾點大嫂的福氣……」

看似弱質女流的周玉馨一個拐子擠開了巧姨娘身後的周玉湘,再若無其事地插入孟清華與巧姨娘之中,弱不禁風的身子一扭腰,站得很穩的巧姨娘忽地趔趄,往後跌了出去。

幸好周明澤眼明手快的上前一接,不然她定會摔倒在地,在眾人跟前出了大丑。

「華兒呀,娘這般稱呼你也是把你當自家女兒看待,以後和馨兒多走動走動,當一對無話不說的好姐妹,咱們周府家大業大,日後娘多教教你,這偌大的家業總是要交到你們這一房,多學點總沒錯。」崔氏極力地拉攏新媳婦。

趁新婦尚未站穩腳步,將她納為己方勢力,為自己所用,只要再趁著交好時拿捏對方的弱點,也不用愁她將來會反抗。

「這……」回頭一看,夫婿的臉色冷得嚇人,孟清華在心裡暗嘆一聲,新婦難為,得了婆心,失了夫意,難以兩全。

【第三章一動不如一靜】

當個好妻子真的很難。

明知道婆婆是怎樣的人還要裝成孝順的媳婦更是難上加難。孟清華前思後想,目前她手上沒有酬碼,與其平日樹敵不如先順著崔氏再見機行事。

只是如此一來,周明寰便立即滿臉寒霜地冷視她,好似她沒拒絕婆婆、小姑的靠近便是天大的過失。

她一動不如一靜的策略在他看來卻是順應討好崔氏,而他冷著一張臉,令她不由得想起前世兩人冰凍的夫妻關係,心中忍不住酸楚。

他到底知不知道一個女人家的為難,在後宅之中,除非是掌權的主母,否則媳婦在婆婆面前都是矮一截的,只能微不足道地任人擺布,一個孝字就能壓死人。

入了周家門,她必須先做好人家的媳婦,別人才會認同她是與他一體的妻子;若要同心迎戰,他也得先告訴她要怎麼做,而不是由著她去摸索,把她丟在獅子籠里讓她拼殺出一條血路。

「你、你慢點,我跟、跟不上你,你走得太快了……」孟清華喘著氣,追著前頭快步疾行的男人。

周明寰明明聽見妻子的呼喚,可是他胸口堵著一股難消的怒火,怎麼也停不下來,只覺得平日的沉穩瞬間化為碎片,飄散而去。

他心裡很清楚不是妻子的錯,剛嫁過來的她什麼也不知道,也不曉得他和繼母之間面和心不和,各有算計,並未當對方是真正的家人。

可是看到妻子和崔氏母女有說有笑的相談甚歡,一副婆媳和樂的模樣,他莫名地心生埋怨,有種被最親近的人背叛的感覺,她應該站在他身邊支持他,而非去討好崔氏那婆娘。

「你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你給我停下來,我是你的妻子,不是領你月銀的下人,我靠嫁妝也能養活自己。」很想耐住性子的孟清華雖然語氣和緩,但終究骨子裡仍是那個傲氣比天高的孟家千金,她忍不住嗔道。

明顯地,周明寰的步伐有慢了一些,但對個子嬌小的女人而言,他還是走得很快,讓人跟不上。

「周明寰,你站住,你想成婚第一日就和我和離嗎?」她惱了,不重覆前一次錯誤的方法有很多種,以孟府的風光,她不必承受這樣的委屈,再嫁也不是多困難,她只是想跟他好好談談,他能不能別道么「種」?

一聽到妻子口中的「和離」,周明寰眼神驀地銳利,停在原處等她走近。「你腦子在想什麼,我不過在想著生意上的事,沒聽見你的叫喚,你就想搬梯子登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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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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