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喜歡修玉清,與年紀無關,愛一個人是看一個人品的,你覺得對嗎?於先生,我想當初你愛上你的太太,也許正是被她的一些特質所吸引,我見你太太如此……與眾不同,你們確實很配,我就祝二位白首不相離。」
遲默中搶先一步,拿起桌子上的兩杯飲料,將其中一杯遞給修玉清。
「我們就以飲料代酒……」
被氣得牙都要咬碎的金思萌,喊了一嗓子:「不可以,既然祝福就真心實意點。」
金思萌從旁邊的人手中拿過一整瓶的白酒,倒了滿滿兩大杯,看得旁邊的人都倒抽一口氣。
就連一直沉默不語的於啟山都出聲阻止:「思萌,妳倒太多了。」
「你懂什麼,玉清的男朋友既然說祝福我們,當然要有點誠意,這點白酒應該沒問題的哦?」
修玉清張了張嘴,又被身旁的遲默中搶白道:「當然沒問題,不過我心疼玉清,她腸胃不好,不知這杯酒,我可不可以代她喝?」
「哈……」金思萌冷笑,「你倒是憐香惜玉。」
金思萌才不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會是修玉清的男朋友,她們雖然不熟,並不算太了解修玉清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她是知道的,於啟山是在分發喜帖的時候,才正式和修玉清分手。
身為女人,她又怎麼會不明白,修玉清帶著個細皮嫩肉的男人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想證明給他們看,她修玉清也是有男人要的,而且這個男人比於啟山更優秀。
真是幼稚的可笑,她倒要看看他們能作戲到什麼時候。
「遲默中,我還是自己……」
「不。」遲默中在看她的時,笑容一直未減,溫柔地避開她伸來的手,彎下腰,低下頭,在她耳邊親昵地以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既然要作戲給他們看,就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是多麼恩愛。」
他的聲音實在很低,旁人聽不見,不過他的動作足以讓人誤會,這是兩個人親昵的表現。
於啟山冷眼旁觀,他也一直對這個遲默中表示懷疑,還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修玉清找來的「假男友」,他們兩個人一直沒有破綻,就連現在的這一幕也都是只有戀人才會做的動作。
「既然新娘不反對,那我就先干為敬了。」
遲默中拿起酒杯,輕鬆地送到嘴邊,一口乾掉,緊接著拿起第二杯,毫不含糊地一干而盡,末了,他還笑著把酒杯翻過來示意,果然一滴酒都不剩。
「忘記告訴你們,我家有個遺傳,千杯不醉!」
一對璧人正被遲默中的話惱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倒是修玉清被逗樂了,本以為遲默中只不過是一個害羞又靦腆的大男孩,不過這一番舉動,不僅讓她刮目相看,還覺得他正是以一個男人的臂膀在保護她。
不知不覺,修玉清嘴角掛上若有似無的笑容,開玩笑地道:「看來我想用酒灌醉你,會成為無法實現的願望……」
遲默中乾淨的目光中露出無辜的神色,「若是妳要想灌醉我,我其實是很樂意配合的……」
修玉清一愣,好半天才明白遲默中這話的意思,他沒臉紅,自己反倒被他臊得啞口無言。
這一來一往的對話間,旁人也看出了點門道,誰佔上風,誰落下風,一目了然,敢情這一對小情侶在調情呢。
金思萌聽見四周的竊竊私語,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她就不信眼前這一對裝腔作勢的男女,是真的情侶,她一定要想個辦法證明一下,不然她咽不下這口氣。
修玉清沒有注意到金思萌怪異的眼神,嬌嗔地瞪了一眼遲默中,剛覺得他像個男人,沒想到這才認識多久的功夫,他就會反調戲她了,也不知道該說他會作戲呢?還是小瞧了他!
當然,這都不是大問題,在修玉清看來,至少她和遲默中的表演還算有默契,這才是剛剛開始,她需要掙回來的豈止是面子,還有「裡子」!
她抬起手看了眼手錶,故作驚呼一聲,「糟糕,都這個時間了,行李還沒收拾好,我想我們要先行一步離開了……」
「要出差嗎?」見修玉清這麼緊張的樣子,於啟山下意識地問道。
一旁的金思萌暗自掐了一把他,不爽道:「我看未必是出差,說不定是兩個人結伴旅遊呢。」
修玉清倒是大方承認:「是啊,遲默中剛從國外回來,我們打算先去度個假。」
「你們打算是去哪?」
「地點還沒定,只是想找個有陽光沙灘的地方好好享受。」
金思萌一聽,心生一計,不如就趁此機會好好探一探這兩個人是否是情侶,如果修玉清想氣他們,找來的是個假男友,到時候戳穿她的把戲,那麼修玉清才會真正覺得顏面無存,是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打定了主意,金思萌熱情地相邀,「那真是巧,我和啟山打算去愛琴海,反正我們也要蜜月旅行,不如一起吧?」
修玉清早就看穿了金思萌心中的那點小心思,她等得也是這句話,卻故作為難地推辭:「這樣不好吧,你們兩口子的蜜月旅行,加上兩個外人會很不方便的。」
「那有什麼,反正我們大家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一起去旅行,也好有個照顧,你說是不是呢?遲先生。」
遲默中笑而不語,低頭看著眼中閃現狡黠光芒的修玉清,原來她所布署的一切,就是為了這個,今天婚宴上的暗潮洶湧、針芒相對,只不過是一場好戲的前序,只怕旅行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她想要透過這次旅行,是想舊情復燃嗎?還是要想要毀掉他們的蜜月?又或者是……
遲默中看不透修玉清的想法,就覺得胳膊間挽過來一隻手,修玉清笑著替他應下來:「既然你們不介意,我們也恭敬不如從命吧,」
就在修玉清說完的那剎那,於啟山錯愕地抬頭看向她,她似笑非笑地斜睨對面的金思萌,而金思萌則審視著遲默中,唯有遲默中置身事外。
四個人各懷鬼胎。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再美好的人和事,也有落下帷幕的時候。
和一對璧人約定好了結伴旅遊的時間,修玉清帶著遲默中離開九州島大飯店。
遲默中主動提出送修玉清回家,修玉清也沒有推辭,坐在遲默中車上的時候,有些意興闌珊,彷佛剛才的狡黠和算計,已用盡了她所有的心機,她的臉上露出疲憊,半倚在車窗前假寐。
一路上,二人皆無對談,汽車裡瀰漫著沉默的尷尬,就連明朗的天空都不知何時變得烏雲密布。
聽到車外雨刷的聲音,修玉清睜開眼,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自己家樓下,她並沒有睡著,只是想事情入了神。
「原來到家了。」她低喃一句,陰沉的天空讓她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看,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道了聲謝:「謝謝你送我回來,今天的事讓你見笑了。」
遲默中的雙手一直緊握著方向盤,鮮紅的嘴唇緊抿著,似乎有話要說,純凈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修玉清。
在這樣清透的目光里,所有的疑問都在其中,修玉清本不想解釋那麼多,她卻在這樣的質疑中有些心虛,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不是覺得我挺卑鄙的,不僅租來個假男友去前男友的婚禮上搗亂,現在居然使了心機同他們一起去蜜月旅行,就算我解釋說自己並不想做些什麼齷齪的事,只怕你也不會相信吧,呵呵……說出去,我都不信自己的動機。」
遲默中鬆了松方向盤上的手,聲音不見剛才那般溫柔,略微有了些許疏離,似乎在提醒修玉清沒必要對他這個假男友解釋這麼多,他們之間只不過是合作關係:「修小姐,妳想做什麼,其實我都沒有立場干預,只要妳開心。」
修玉清愣了愣,她這才發現遲默中的語氣並不友善,她想都未想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以前我還沉浸在甜蜜的愛情中時,也曾經和於啟山憧憬過,當我們結婚了,去哪裡蜜月旅行,我們都很喜歡陽光沙灘,所以決定將來一定要一起去愛琴海,如今現在物是人非,我只不過是想去了卻自己一個心愿。」
「只是這樣?」
遲默中看著修玉清的眼神,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她竟不敢去直視他乾淨的目光。
「可是妳了卻了一個心愿又能如何,妳真的確定這是妳想要的嗎?」
修玉清本就是個嘴硬又驕傲的人,在這個還算陌生的男人面前,她竟然被質問地啞口無言,她終於被遲默中的質疑惹惱了,不禁冷硬起語氣:「我想要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質問我,別忘記你是什麼身分,如果你不想合作下去,我也不勉強,我會讓你知道我是個好聚好散的人。」
修玉清惱羞成怒地一把推開車門,不顧外面的風大雨大,沖了出去。
遲默中先是一怔,遲疑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番冰冷的話來,這並不像自己平時儒雅的作為,卻在下一秒也跟著跑了出去。
他畢竟是男人,雖然修玉清跑在前面,他只不過加快了步伐,就追到修玉清的面前。
修玉清也是被氣得胡塗,明明已經到了自己家樓下,居然沒有直接跑上樓,而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味地在滂沱的雨中狂奔,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讓這雨水沖刷掉自己的委屈,讓她冷靜下來。
「玉清。」遲默中終於趕上修玉清,一把將她帶到自己的懷裡,急急解釋:「對於剛才的失言我道歉,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我管你什麼意思,我的事本就不需要你了解,就算你把我想成那麼不堪的人,我也不需要解釋。」說著說著,修玉清悲從中來,腔調中有了哭音,雨沖刷在她的臉上,根本分不清她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於啟山和她分手的時候,她沒有哭過;看著自己曾經的愛人和別人結婚的時候,她沒有哭;但是在這個剛認識的男人面前,在他不理解的質疑下,終於控制不住自己所有的委屈,放聲大哭起來。
修玉清哭得眼睛都腫了,在雨中大喊著:「我修玉清不是那麼大方的人,那個男人明明是自己的男朋友,還沒有和我沒分手,居然送來一張喜帖告訴我,他要和別人結婚了,而這個女人還是我介紹給他的,你說你讓我怎麼辦,難道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去假惺惺地道喜?我也有自尊的,也有著自己的驕傲,我就算要輸也要輸得體面,這有什麼錯!我失去了一段愛情,就不許讓自己保留最後的尊嚴,去愛琴海完成這段戀愛的最後一個承諾嗎?」
嗚咽聲終於蓋過了雨聲,遲默中慌了神,他從來沒有這麼驚慌失措過,想要安慰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害怕一開口又是錯誤。
他氣自己剛才不經大腦的質疑,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是他能看出修玉清的隱忍,就算修玉清去報復也好、攪局也罷,都沒有人可以去指責她的行為,在這場愛情中,她是個落魄的失敗者,要的只是去挽回最後一點顏面。
看著修玉清哭得昏天暗地,自己的心裡難受得一團亂,這個時候、這個情景,他不想去糾結自己怎麼想,管他什麼心思作祟,現在只想用自己的懷抱,安慰眼前這個失魂落魄的女人。
遲默中緊了緊手臂,想要去摟住修玉清,卻被修玉清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