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驚之後,她鎮定地喝完了那碗葯,隨手放在一邊,這才回答:「只是覺得有點疲倦,所以請醫師給我開了一劑安神醒腦的葯。」在他的懷中轉過身來,她的雙手輕輕地環繞在了他的頸間,烏黑的眼眸凝視著他的面孔,這一刻心中掠過一絲柔情,「不想告訴你是不想再給你增加任何的負擔。」
「伊璐,」他緊緊地擁抱住她,「你對於朕來說,永遠不會是負擔,有關你的任何事,都比朕自己還來得重要。別隱瞞朕,有關你的一切,朕都想要清楚地知道。」
聽著他這麼直率地剖白,伊璐簡直想要把那個天大的喜訊告訴他。可是,狂喜之後又會如何呢?他會為了自己和這個孩子而放棄一切,可她並不是這種自私的女人。
「菲爾格斯……」她輕輕地喚,一方面是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也確實被身體里的一股情感浪潮所驅使,她竟然微微地踮起了腳尖,主動地吻上了他的唇,而他立即就給予最熱烈的響應。
半晌之後,他才終於重新凝視了她,蒼冰色的眼眸中有掩飾不住的狂喜,「你愛朕嗎?伊璐,你真的愛朕嗎?」
「那麼你呢?菲爾格斯,你愛我嗎?是因為我才讓你承受了群臣和貴族的不滿,是因為我才讓你被暗之國度所背叛,也是因為我,才會使得一個像你這樣的君王,卻會這樣狼狽地走在了逃亡的道路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是我造成了你今天所處的這個困境,即使是這樣,你也仍然愛我嗎?」
「愛,愛,愛……」她每問一句,他就低低地說出這樣的一個「愛」字,同時也更緊地擁抱住了她,「朕早就說過,無論發生任何事,只要你在朕的身邊,朕都絕不會害怕和後悔。朕就是這麼一個自我而又固執的男人,永遠也不會作出任何改變。在你之前,朕從沒有愛慕過別的女子,那麼在你之後,朕也絕不會再愛上別人。所以請你一定要陪伴在朕的身邊,除了你以外,朕已經再沒有別人可以去愛慕。」
「菲爾格斯……」她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用她最溫柔的聲音去呼喚他的名字,用她最熾熱的親吻去回報他的誓言。
而他卻再次開口,美麗的蒼冰色的眼眸深深地凝佇在她的臉上,「你也像這樣地愛著朕嗎?如果有一天,朕陷入萬劫不復的絕境,你還會陪伴著朕嗎?伊璐,即使到那種時候,你還是不會拋下朕嗎?還是說,你的心中仍然還有著別人的影子,一旦朕不再是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君主,而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再也無法像這樣地強留你在朕的身旁,你就會毫不猶豫地棄朕而去?」
「菲爾格斯,您是在懷疑我嗎?」對他用上了只有在正式的場合才會使用的,表示尊敬的同時卻又會產生疏離感的「您」,伊璐的黑色眼眸毫不退縮地迎上了他那有著一絲擔憂和疑惑之色的雙眸,「您不相信伊璐會愛您嗎?或者是,您不相信自己值得伊璐去愛?」
「不……」屈服於她那樣的雙眸的深深凝視,金髮的男子這一瞬間失去了理智,只有在愛的力量的驅使下向她投降,「朕信你。請原諒朕的疑惑,伊璐,請你抱緊朕。」
她默默地抱緊他的腰,而他在熾熱地吻她的同時,不住地在她的耳邊低語:「緊一些,再緊一些……緊到朕無法自由地呼吸,緊到朕的心臟被擠出這個胸膛,緊到朕將整個的生命都給你,好讓你知道,朕的一切都是屬於你,朕的一切也都可以心甘情願地獻給你……」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為了他,她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她可以什麼都不再擁有,只要能留在他的身邊,被他這樣緊緊地擁抱在懷中。
她的淚慢慢地湧出來,然後無語地按照他的請求,更熱烈地擁緊了他。
「陛下。」威爾汀城的議事廳中,效忠於菲爾格斯王的眾騎士都聚集在了這裡,而一名騎士的匆匆加入,打斷了他們三三兩兩的討論。
「陛下,據報,王弟格恩親自率領了大約十五萬的叛軍,距離威爾汀已不到兩天的路程。」
「城中的糧草儲備如何?」菲爾格斯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雖然面臨著即將以不足六萬的軍隊,去與十五萬的叛軍抗衡的難題,金髮的君王的臉上,卻仍然是那種自信到目中無人的神情。
而看見了他這種神情的騎士們,也似乎從中汲取了勇氣,沒有一個人的臉上現出懼怕之色。想想看,不光是他們英勇無敵的菲爾格斯王,就連那個來自光之國度的女子的臉上,也沒有對越來越艱難的局勢表現出絲毫的畏懼,那麼他們,這些暗之國度的身經百戰的騎士們,又有什麼理由害怕?
「因為早些時候為了準備與光之國度的戰爭,城中早已儲備了大量的糧草,這一方面沒有問題,應該足以供應三十萬大軍一個月的使用。」不過,沒有那麼多的軍隊,要這麼多的糧草又有什麼用呢?騎士在心中不禁輕嘆了口氣。
「與群臣和國內各大貴族之間的聯繫,有沒有進展?」早在逃亡之初,菲爾格斯就已經考慮到,仍然有一部分大臣和貴族是站在自己的一邊,畢竟,雖然自己對於費拉一案的處置是嚴厲了些,可是從暗之國度的前途考慮,由自己處於王座之上,怎麼也會比那個無能的格恩要好得多。那些真正關心國家前途和命運的大臣和貴族,在仔細思量之後一定會歸入自己的陣營,那時候,自己的力量就足以平定這場叛亂。
「陛下,因為王城已經被叛軍所封鎖,所以很難與其中的大臣和貴族們取得聯繫,至於駐守各地的將軍,因為距離遙遠,暫時無法趕來支持。」
也就是說,眼前的這一役,就只有孤立無援了?暗之國度的君臣都認識到了這個事實,雖然覺得勝算渺茫,但是並沒有人心生悔意。忽然之間,菲爾格斯王再度開口:「叛軍的情況怎樣?」
「據探,格恩殿下所率的這十五萬大軍,可能還只是先頭部隊。因為……」騎士遲疑了一下,真不想把這個消息說出來,讓所有人更加的絕望,「因為軍務大臣已經在調動國內其他的機動兵力,大約很快就可以集結約二十萬的軍隊,隨後趕來。」
心頭都是猛地一沉,眾騎士們都互望了一眼。以六萬對十五萬,憑藉君王的英明和自己這些人的勇猛,或許還有取勝的希望,可是如果再加上這隨後趕來的二十萬大軍,那麼自己這些人就無異於以卵擊石,不堪一擊。要想在這種情況下取勝,除非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裡擊潰格恩的十五萬軍隊,然後在軍務大臣的二十萬大軍趕來之前立即休整完畢,投入新的作戰。光是想也知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騎士們的臉上不禁都有些黯然起來。
菲爾格斯王那俊美的臉上,卻還是看不出絲毫的情感的流露,甚至在他的眸中,似乎還閃過了類似喜悅的神色。
淡淡地掃視了所有人一眼,他終於開口,聲音還是如同坐在突斯坦王宮中的寶座上那樣極具威嚴:「眾卿都聽見了,這就是我軍目前所面臨的狀況。現在,朕說的話,請卿等記住。在戰爭開始之前,朕允許眾卿中的任何一人離開威爾汀城,去重新選擇卿等的道路。可是,一旦戰事開始,朕就不再允許卿等萌生去意,擾亂軍心。因此,朕希望今天卿等仔細地考慮清楚,這一戰的艱難朕與眾卿都十分清楚,在此戰中,朕只需要勇往直前的猛將,而不需要仍有動搖之心的人。有此心者,請於此時離去,朕絕不怪罪。」
擲地有聲,暗之國度的帝王這一番高傲而又有王者氣勢的話,瞬間感染到了所有的人,同時向這偉大的君主俯下身去,騎士們懷著當初接過騎士證書時的那種驕傲而又激動的心情單膝跪地,異口同聲地道:「陛下,臣等絕不動搖。臣等誓死追隨在偉大的菲爾格斯王的身畔,直戰鬥到最後一秒,直到灑盡最後一滴鮮血。」
菲爾格斯的蒼冰色眼眸中,這一瞬似有火焰在燃燒,語氣緩和下來,帶著一絲感動,用近乎友愛的目光凝視著跪伏在自己腳下的騎士們,他再次開口:「朕為眾卿今日所表現出的忠誠深感欣慰。有眾卿在朕的身邊,朕相信定會有奇迹發生。」決戰之日,就要來臨了吧?雖然早已設想過所有可能的情況,為什麼他的心中,卻越來越感到不安?
「伊璐,你都聽說了?」懷擁著他最心愛的女子,菲爾格斯喃喃地開口。也許他心中的不安就是為了她吧?想到她會陪著自己一起陷入那樣的絕境,想到她會陪著自己死去,他的心中是如此的不舍和難過。他明明是想要保護她,給她幸福和快樂的,可是為什麼卻帶著她走上了這樣一條艱險的道路?
黑髮黑眼的女子,用異於常人的鎮定輕點了點頭。她並不害怕,大軍壓境的那種威脅,她已經見識過無數次,何況這一次還有他在她的身邊。可是,她卻有些擔心自己腹中的那個胎兒。進入威爾汀城以後,醫師再次給她看診,結果是這一路上她雖然保住了它,可是卻讓她的身體和胎兒也更加的虛弱,如果再不加以注意,胎兒就會有流掉的危險。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並沒有參加他們的軍事會議,而是選擇了在房間中休養安胎。
心疼地看著她有些蒼白的面孔,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好像越來越憔悴。雖然這些日子確實很艱苦,可是他記得當他在光之國度與她和卡迪亞的大軍對峙時,那時候她所承受的壓力和艱苦更勝過現在,她也沒有表現出如今這樣的虛弱和蒼白。把她摟得更緊一些,他心中暗忖應該去找宮廷醫師好好地追問清楚,他的愛妻究竟是得了什麼病,至今都無法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