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然。」靳宇不像她那麼悲觀,「我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沒辦法主事的傢伙。」
聽到他稱自己「傢伙」,子曼有些失笑。
「你已經是個成功的商人,不該不懂身世的重要,也不該不懂錢財對某些人的意義。」她絲毫不覺得他們有成功的機會。
「我不是『某些人』。」他已經讓她失望一次,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這一次,我會為你堅持。」
子曼無奈的輕笑。
「不是我喜歡潑冷水,而是……這是不可行的。」根深抵固的門戶觀念,不可能輕易更改,尤其是牽扯更多的商業利益之下。
她早就不是那個初出大學門的女孩,她懂得什麼叫世故,懂得什麼叫現實,懂得什麼時候……該放棄。
「對我有點信心吧!」靳宇實在不喜歡她此時臉上的表情。
「就像你剛剛說的,信心早沒了。」子曼輕咬唇,腦袋一片混亂,比他沒說出這些話之前還要亂七八糟。
「子曼……」靳宇還想再說什麼。
「你回去吧!」她需要一個人好好安靜一下。
「子曼……」靳宇搖頭,「你不會真的要放棄吧?」
子曼揚眸看著他,好半咽不說話。
「讓我好好想一想,這一切……實在太突然了。」子曼不否認,他說出的話取悅了她。
但,更現實的是,她不能讓自己沉浸在這個夢裡。
看著她,他的心裡沒來由的一慌。
如果有她在身邊,他有能力可以對抗全世界,可重點是,她必須與他站在同一陣線,必須讓他知道,他的努力有目標。
「你不該想!也不需要想!我就在這裡,就在你的身邊。」靳宇激動的對著她低吼,不喜歡她臉上那種完全對未來絕望的神情。
子曼咬著唇,熱淚湧上眼眶。
她多希望自己真的能像他說的那麼樂觀。
只是……怎麼可能?
她的眼睛泛紅,垂眸避開他的注視,甚至是主動偎進他的頸項,感覺著他的存在。
淚水湧現,她不想在他的面前流淚,卻像是止不住。
她的心情複雜得無法解釋。
一部分的自己,渴望著去相信他,去相信著可能的美好未來,卻也有更多的一部分,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清醒,別再一次墜落。
他的胸口因為她的偎近而暖和,但是她落下的淚卻濕了他的頸項,流進他的心裡。
「我知道妳受委屈了。」都是因為他,他忘了她,才讓她一個人獨自守了這麼久。
她的心糾結的痛著。
她那是自找的,自己願意要等的,怨不得誰。
但,聽到他這麼說,她卻又一次濕了眼眶。
一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她是那麼絕望的愛著他。
十年前如此。
十年後也是如此。
縱使理智清楚的知道,他們之間沒有一點可能,但她還是戀著他,心向著他。
知道他有心對抗父母的為難,她滿心感動。
可是更多的,卻是心疼與不舍。
她不希望他也受著跟她一樣的痛苦,她倒是希望他回去過他正常的生活,沒有必要為了她,再做任何無意義的奮鬥。
「別哭了。」靳宇心疼的托起她的臉,看著她又於次流淚。
望著她絕望又無奈的雙眸,他的心狠狠揪起。
「我總是讓你哭……」他自賣的搖著頭,因為她的淚眸而心疼,「真是該死……」
「別這麼說。」子曼淚如雨下,心痛緊種胸口。
他低頭,吻去她的淚,用著最輕柔的動作。
「別哭了,我的子曼、我的愛。」他低啞的開口,溫柔且纏綿。
子曼知道該推開他,知道再下去,又是一次錯誤的延續。
只是,他如此的溫柔、如此的珍視……她實在拒絕不了。
於是,她回吻著他,回應著她所能給予的絕望愛情。
再讓她墜落一次吧!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
就這一次!
真的、真的……
天明了,愛情沒有結束,只是開始。
靳宇硬是替她請了假,開著車帶著她直奔溫暖的南部度假勝地--墾丁。
路程很遙遠,在車上獨處的時間很多,靳宇不停的說著話,帶著她回憶起大學時代的生活,那些曾經遙遠的夢想。
「記得嗎?我們那時曾說過,等我們畢業之後,一定要到墾丁好好的玩上幾天,過著舒適又沒人理的日子。」靳宇分神回眸,給她一個微笑。
子曼怔了怔,思緒回到過去。
「那時你家人盯得緊,別說是到墾了,連我們要單獨出門,都會被嚴密監視,像是怕你被我吃了一樣。」子曼忍不住失笑。
曾經,他們為了愛不顧一切,只想衷心相守,就算天塌下來,他們也要死在一起。
愈是受到阻攔,他們的愛情更堅定,雙手更是緊牽……
思緒到這,沒想到手心裡卻一暖。
她垂眸,看著自己的左手,正被他緊緊的握在手心裡,像是心有靈犀,同時都有相同的心緒。
「相信我,這一次,我一定不再鬆開。」靳宇雖然因為開車的原因,目光直視前方,但手心卻握得好緊,篤定而堅持的力量,借著他的手心傳了過來。
如果要說沒底動,那真是騙人的。
她的眼眶熱熱的,鼻尖酸酸的、澀澀的,他的話軟軟的滑進她的耳蝸里,再滲進她的心裡,震得她的心怦然的跳動著。
多麼動人的承諾,她真的好想、好想相信。
兩人之間有著短暫的沉默。
高速公路上,車子飛馳著,天空好藍……
「我好像不曾問過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靳宇回眸看著她。
子曼淡淡的笑了笑,偏頭想了想。
「藍天、白雲、大海……我要一個最接近自然的婚禮。」她看著窗外,輕聲的說著,「我要一個只有親友祝福,不需大肆鋪張、大宴賓客,也不需要敬酒應酬,只要握著另一半的手,恬然幸福的度過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天。」
「這麼簡單?」靳宇握起她的手,在她的面前晃一晃,「像這樣嗎?牽著手過一天?」
子曼看著兩人十指相系的手,淡淡的回問:「這樣真的很簡單嗎?」
靳宇望進她的眼,知道她心中的疑惑始終還在。
「你是不是想著,結婚是一件苦差事,就像你說的,得敬酒、得大宴賓客、得應酬……」這些的確是他的父母所要的盛大婚禮。
「這不是我『想』而己,這是你父母親賦予你這個獨生子婚禮中,一個很重要,不得忽略的過程與結果。」她知道,對許多人來說,婚禮不只是婚禮,而是另一個能提升社經地位的場所。
靳宇先是不語,冷靜的想著她的話。
他無法否認,這些對話曾從父母的口中聽到,而他也曾經不持反對意見。
但,眼下不同了。
「因為我結婚的對象是你,我便承諾你,這些事不會發生。」他舉起她的手,到唇邊印下深情的一吻,烙印下他的諾言。
子曼的心都要融了。
她要如何去抵抗這麼深情的他?
「不會那麼簡單的。」她搖搖頭,想把手心從他的掌心裡抽出,卻無法如願。
「就是因為不簡單,才能讓你知道,為了娶你,我願意付出一切,去彌補那些曾經發生的錯誤,讓你再愛我一次。」靳宇知道他讓她傷心、讓她難過,但他會傾其所有的彌補一切。
「靳宇……」子曼只能喃念著他的名字,胸口情緒翻攪。
沒救了、沒救了!
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愛他,不過是幾句話,她的心就融得跟加熱后的奶油一樣,又甜又暖滿心胸。
知道她的感動,靳宇的心滿是歡喜。
原來,這就是愛一個人的感覺,只要她開心,他也就跟著快樂,光是見到她笑,他的心就充滿愉快。
「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堅定!一定、一定!」靳宇嘴角若有似無的揚起笑,
光是想著未來的美好,就無法自抑。
子曼沒再說話,只是感覺著他的手、他的溫度,真實又溫暖。
或許……
或許……他們真的可以有未來。
輕輕的蹙起眉,她為著心口那竊來的喜悅而不安,她輕咬下唇,心口又一次湧上惶惑,胃中被丟進一顆沉甸甸的石頭。
被影響了。
她的心被憾動了。
只是,這真是好事嗎?
等著她的,是幸福嗎?
還是,另一次更傷人的疼痛?
車內的音樂流泄著,他的唇邊帶著笑,她的心裡帶著慌,這一切……該怎麼完結?
「啊……不要啦……好冰啊……」女聲叫喊著抗議
「哈哈哈哈哈……」男聲歡愉的扯開喉嚨。
海邊傳來一陣嬉笑聲,是她輕亮的歡笑聲,更有他爽朗的笑聲。
無論心口還壓著什麼,這藍天白雲加大海,實在是太有魅力了,讓人不知不覺的將煩惱暫且丟到腦後,只是享受著這涼涼的風,透著涼意的海水。
兩人在海邊追逐著,踏起的浪賤濕兩人的衣,卻絲毫不影響兩人的玩興。
一個不小心,子曼踉蹌了下,整個人撲進海水裡,當下濃起一臉的海水,濕了她的發與一身的衣。
追在身後的靳宇煞車不及,自然也跟著跌成一塊,兩人頓時像麻花捲一樣,笑到直不起身。
「疼死我了……」子曼回身,輕槌著他重重壓在身後的身子。
靳宇挪動姿勢,挪出一個讓她轉身的空間,卻又惡意的往下一壓,換來她的驚叫。
這一下,她是整個人躺在他的身下,曖昧得很。
「喂!快、快起來……這樣很難看啦……」子曼全身濕透,白浪湧起的時候,還會有水波浸潤過她的身子,帶來一陣透心涼意,縱使如此,她還是因為壓在身上的他,體溫高了不少。
這又冷又熱的溫度,教她渾身一陣抖顫。
「又沒人,你緊張什麼?」靳宇仗著非假日的海灘旁,除了他們兩人之外,沒有其他遊客,佔盡便宜。
「我是人,你也是人。」子曼往他的胸口招呼,白皙的臉染著紅,看來極為可口誘人。
「我是個想要接近愛人的人,也是個不想放棄嘴邊肥肉的人。」
「你要吃肥肉,到菜市場買,不要打我的主意。」子曼瞪他一眼,愈是想推他,他愈是將身上的重量下壓,兩人更加親昵。
「菜市場里,沒有我想吃的,我想吃的,就在面前了。」靳宇低頭,鼻尖與她的磨蹭,喜歡這樣的親密,也喜歡她此刻無助的模樣,教人又愛又憐。
「哎呀!淹死我好了。」子曼羞得想往海里鑽,乾脆滅頂算了。
老天爺像是聽到她的「祈禱」,忽地湧來一陣大浪,還真的蓋過他們倆,她的耳朵進了水,眼睛也澀得睜不開,緊張得哇哇大叫。
這下,靳宇總算肯讓她坐直身,大掌直拍著被嗆到的她。
「咳、咳……」她嗆得有些難受,直咳,連一雙眼都睜不開,「都是、都是你啦!」
「對不起、對不起……」靳宇又好笑又心疼的輕撫著她的後背,將她攔腰抱起。
感覺自己脫離水面,子曼心想終於可以離水,也不再掙扎,只顧著拭去臉上的水,好讓自己能睜開眼睛。
一分鐘之後,她終於能睜開眼了,卻訝異的發現,他並不是把自己往岸上抱,反倒往深水裡走了。
「你要去哪裡?」子曼不自然且緊張的攬緊他的頸項。
對於一個不諳水性的人來說,在沙灘上玩與進到海水裡的感覺與壓力,可是完全不同。
靳宇但笑不語,仍是往深水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