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夫，到底怎麼樣了？她為什麼昏迷這麼久都還沒醒過來？你到底懂不懂醫術？虧你還敢自稱杭州最高明的大夫，我看你根本是浪得虛名！」

庸少擎的脾氣隨著夏詠詠的昏迷，一天比一天更壞，簡直到了無人能忍受的地步了。

「庸少爺，老夫已經儘力了。」可憐的大夫快被這男人給嚇壞了，如果對方不是縣太爺之子，就是給他再多銀兩，他也不願來。

「儘力？什麼叫作儘力？你根本沒有儘力！詠詠她到現在還沒醒來，都這麼多天了，你到底在做什麼？」

在旁的庸夫人實在看不下去，趕緊拉住兒子的手，免得他真的傷害到老大夫可就不好。

「擎兒，冷靜點，葛大夫他的確已經儘力了，你就別嚇他了。」庸夫人打著圓場。

「娘，可是詠詠她一直沒醒來。」

「庸少爺，這位姑娘已經算是福大命大了，那暗器幸好射偏了三寸，要不然就是神仙也難救。」葛大夫說明情況。

「你敢咒她！」

「好痛……」在床上一連躺了好幾天的夏詠詠突然喊道。

庸少擎整個人愣住了，那暴戾的神色也在瞬間柔和下來。

「詠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快告訴我。」他語氣溫柔地問。

庸夫人總算開了眼界，沒想到她那一向優雅貴氣的兒子，竟然也會有那麼豐富的表情變化。

「少……少擎哥，是你。」夏詠詠虛弱地喊。

「是我，你沒事吧？」說話時，庸少擎的語氣還帶點哽咽。

「我……」夏詠詠雖然覺得好痛，但是一看到他溫柔關懷的眼神，似乎就不再那麼難受了。「我沒事。」

「那就好，那就好。」庸少擎的心總算安了一半。

夏詠詠看了四周一下，懷疑地問：「這是哪裡？」

「我家。」庸少擎指著旁邊的母親，「她是我娘。」

「庸夫人，打擾了。」夏詠詠禮貌地道。

這句話，馬上贏得了庸夫人全部的好感。

「孩子，真苦了你！當初你真不該救這小子，該讓這小子嘗嘗苦頭，也省得他現在將大夫給嚇壞了。」庸夫人不客氣地道。

「什麼？」

「我說你再不醒過來，擎兒可能會把葛大夫給殺了。」

「娘，你別再說了！」庸少擎不想再提這檔事。

夏詠詠剛醒來，根本聽不懂庸夫人的意思。

「算了，既然你沒事，那就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庸少擎一臉疲憊地道。

事實上這幾天他都一直守在她身邊，衣不解帶地照料著；現在的他，的確是已經疲憊不堪了。

但看在夏詠詠的眼中，卻不是這種意思，她感覺他在逃避她。

為什麼呢？她真的有這麼令他討厭嗎？

她的心，幾乎沉到了谷底。

夏詠詠原本身體就很健康，在庸家一家子努力的照料下，很快地她就好了一大半，又活蹦亂跳起來。

「詠兒，你覺得怎麼樣？」庸夫人關心地問。

其實她早已看清了一切。兒子難得認真，眼前又是個聰明伶俐的好姑娘，她心裡高興極了，因此對待她就像對待自己的兒媳婦一樣好。

「庸夫人，謝謝您的關心，我真的好多了。」

「什麼庸夫人，是不是該喊我一聲娘了？」

「娘？」夏詠詠整張俏臉嫣紅，「什麼啊？我不懂您的意思。」

這樣會不會太快了？

雖然不願承認，但是她心頭是喜孜孜地，快樂得無法用言語形容。

「別怕羞，一切有娘給你作主。」

「娘……不，庸夫人……不！我還是喊您庸姨吧！」夏詠詠臉蛋越來越紅，急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她趕緊轉移話題，「少擎哥說好了去為我取葯，怎麼那麼久還沒回來？我去看看他。」

「看他做什麼？你還是坐著休息吧！我有好多話要問你。」

夏詠詠當然知道她想問什麼，但是……這樣真的太快了。

「庸姨，我真的想出去走走，躺了好些天，悶得很。」

庸夫人笑望著她。

這小妮子真怕羞，可怎麼會有那種勇氣隨她兒子到杭州來呢？這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夠踏出這一步？

我的兒呀！你若再辜負人家，可就不對了。

「也好，我陪你到處走走，順便幫你介紹一下環境。」庸夫人笑著說。

「呃！不用了。」她不好意思麻煩他。

「沒關係，走吧！」庸夫人拉著她的手往外走，「不是我吹牛，我們家不算小，有我替你介紹，你才容易找得到擎兒，不需要多走冤枉路。」

「謝謝庸姨。」

她真是個好人耶！夏詠詠好喜歡她，如果自己和庸少擎真有機會成雙成對的話，有這樣的婆婆，那真是太幸運了。

哎喲！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她有些氣惱的咬了咬下唇。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兩個人的對話，其中一個男聲，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庸少擎像以往一樣，親自從廚房裡端來了補品打算送到夏詠詠房裡去，好讓她補身子，不料卻在半途中遇見了不速之客。

「原來乾娘說的是真的，從京城回來，你真的變了個人似的。」那個嬌美動人的女子，竟是段芊漫。

她口中的乾娘正是庸夫人，她從庸夫人口中得到不少訊息，知道他找到自己心儀的女子了，她很為這個哥哥高興。

今日她會前來也是庸夫人的意思，她是來替庸夫人探他心意的。

「漫兒，是你。你怎麼會來？」庸少擎語氣平靜地道。

真奇怪，在見到她時，心裡竟然沒了那股激動，難道讓夏詠詠說中了？他對於段芊漫只是大男人主義作祟，不肯認輸而已？

「我來看看未來的嫂子。」段芊漫笑吟吟的道。

她現在很幸福，自己得到幸福的同時，也希望這個在她當初落難時給她最大幫助的男人，可以得到完整的幸福。

「什麼未來的嫂子，根本沒有那個人。」庸少擎的表情開始有些不自然。

「那位夏姑娘不就是？」段芊漫可聰明得很，「你雖然外表看來是個花花公子，但我知道，你不是個隨便的人，不可能隨意帶個女人回家。」

「詠詠她不同，她是為了我而受傷的，所以我……我一定得這麼做。」庸少擎撇清了所有的關係。

他的確是不原諒夏詠詠，既然夏詠詠可以瀟洒地離開他，那他根本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等她病好后，我就會送她回家去。」他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是嗎？」段芊漫滿心懷疑。

在旁聽見此話的夏詠詠，所有曾有的美夢都碎裂了。

「原來……這是你的真心話。」她身子有些搖搖欲墜。

庸少擎沒想到夏詠詠竟然會在一旁，看到她身子搖晃，直覺地想去抱住她。

「別碰我！」夏詠詠拒絕他的接近，「我……我想我聽得很清楚了。」

「不……不是這樣，不是……」

「擎兒，我對你實在太失望了。」庸夫人嘆息道。

本來安排了段芊漫前來，就是為了要測齣兒子的真心，而且趁這機會，讓兒子對夏詠詠訴說愛意。

沒想到事情竟然和她想的相反，看來她弄巧成拙了。

「多謝你的照顧，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夏詠詠對庸少擎道謝，然後轉頭對庸夫人道：「也謝謝您的照顧，讓您費心了。」

「詠兒！」庸夫人十分擔心她。

夏詠詠看向段芊漫，原來這就是讓庸少擎魂牽夢繫的女人；從外表看來，果然不是一般平庸的女子。

「段姊姊，很開心認識你。」夏詠詠轉身離去前，忍不住再看了庸少擎一眼，

「不用你送了，我自己會回去的。」

「詠詠！」庸少擎發現她的眼神寫著深痛的絕望，心裡竟然忐忑不安起來。

「傻兒子，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去追啊，難道你真的眼睜睜的要看她走？」

「是啊！哥，別讓自己做出後悔的事來。」段芊漫也催促著。

「我……」庸少擎陷入了掙扎中。

一切都結束了。

當初她帶著滿滿的自信心來找庸少擎，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種結果。

夏詠詠很想哭，這結果雖然不是她所想要的，但是畢竟她試過了；走過這一遭，為自己的感情做個交代，她不會後悔此行的。

「姑娘，你一個人要上京城去？」專門送客往來京城的馬車夫懷疑地問。

「是的！這一路上就麻煩您照顧了。」

「小姑娘身邊怎麼沒個人陪伴呢？這樣很危險的，幸好我不是個壞人。」那看來憨厚的馬車夫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也有些於心不忍。「你上京城尋親嗎？」

夏詠詠點點頭，沒再多說。

「那上車吧！我們要出發了。」

「好的。」她口裡應了聲，卻還是不停地回頭望。

想不到她今生有機會來到杭州一游，更想不到的是，對於杭州的回憶，竟然如此令她傷痛欲絕。

這被喻為「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美麗大城，竟變成了她的傷心地。

她高高興興前來，卻帶著破碎的心離開，這樣的地方，似乎不再有值得她留戀之處。

夏詠詠一咬牙，狠心地轉頭登上馬車。

就在此時，身後竟然有一道熟悉的溫煦聲音在叫喚她。

「詠詠，別走好嗎？」

聞聲，她立刻熱淚盈眶，心在瞬間揪緊。

夏詠詠還是忍不住回頭。「怎麼會是你？」

果然，她看見了那個瀟洒依舊的身影。

「因為我想留住你。」庸少擎將她拉離馬車，告訴馬車夫，「她不去京城了，她要永遠留下來，留在杭州。」

「你胡說些什麼？快讓我走。」夏詠詠掙扎著。

「詠詠，我不會放手，這次我很堅持。」庸少擎擁抱著她，「就算你能狠心的拋下我不管，我也拋不下你。」

「我哪有拋下你不管？」

街上很多人看向他們，可她又掙脫不開他的束縛，只好將小臉往他胸膛里藏。

「以前你答應過要再來找我的，可是你失約了。」庸少擎一直以為她是後悔跟他在一起，或者根本不在意他。

「我並不想失約，可是我娘病了，我不能放下她不管。」

「什麼？是你娘病了？你怎麼不早說。」

「是你自己不願意聽的。」

「我還以為你不在乎我，所以……」

「我怎麼可能不在乎你……」

人潮越聚越多，似乎將縣太爺之子的當眾求愛記當成了年度熱鬧盛會，現在他們已經被人群給團團包圍住了。

「算了，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夏詠詠轉身想走。

「別走！今天我要當著眾人的面跟你道歉。」庸少擎大聲的道：「對不起，我承認自己一向自尊心強，拉不下臉跟人道歉，但是今日為了你，我全不在乎了。」

當她離去后，他的心彷佛少了什麼東西。

庸少擎這才明白，他真的不愛段芊漫了，只是他不肯承認自己不能沒有夏詠詠，畢竟在女人堆里無往不利的他，從沒有過被誰弄得神魂顛倒的經驗。

在段千漫這裡受過的一點傷，都讓這有如夏日艷陽般淘氣可愛的姑娘給撫平了，而她也悄悄地霸佔住他整顆心，讓他為她而開心、難過。

猶記得她受傷昏迷時，他的一顆心也跟著碎裂了，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就像此刻她要離去一樣，讓他無法忍受。

因此他追來了，不顧一切地，就算得拋下自尊也無妨。

為了她，一切都值得。

「少擎哥！」她很難為情，滿臉發燙，想不承認都不行。

「答應我，永遠留下來。」庸少擎這次真的豁出去了，不達目的絕對不肯放手，這是他固執的一面。

「我……但是你和段姊姊……」

「我和她真的只是兄妹關係，不信我可以找她來當面講清楚。」

「不、不用了，我們快走吧！」丟臉死了，怎麼當眾說這種事。

連一向膽大妄為的夏詠詠，都覺得快沒臉見人了。

「你先答應我留下來。」

「好好好，我答應、我答應，走吧！」夏詠詠拉著他要走。

不過這一抬頭，才發現兩人已經被重重包圍，根本走不出去。

「怎麼辦？」她苦著臉問。

「有辦法。」庸少擎在她耳邊道：「看你未來相公的厲害。」

就在眾人還沒回過神之際，他已經帶著未來的娘子，以輕功飛過大家的重重包圍，離開了現場。

「哇！我會飛耶！」夏詠詠驚奇地喊道：「少擎哥，你好厲害。」

來到一片杳無人煙的山坡上，庸少擎才將她輕輕放下來，立刻看到她無限崇拜的眼神。

「這不算什麼，你答應嫁給我，我就答應用一輩子的時間教你武功、認字和彈琴，還有你所想學的一切東西。」庸少擎丟出了誘人的餌。

「這些你早答應我了，怎麼能以此要挾？」

「不然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夏詠詠未語臉先紅，「你先說你現在是認真的嗎？」

「我當然是。」庸少擎皺著眉問：「你的自信到哪裡去了？之前那個口口聲聲要征服我的女孩，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沒自信了？」

「誰說我沒自信，我只是……」只是在他面前，她有點害羞罷了。

「我愛你。」

「嗄？」夏詠詠嚇了一大跳，「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庸少擎在她頰上偷印了個吻。

她的臉瞬間通紅。

「怎麼樣？你的意思呢？」

「我、我都厚著臉皮跟到了杭州，我還能有什麼意思？」夏詠詠低著頭道。

「詠詠，謝謝你對我這麼好，我不會辜負你的。」他將她抱在懷中說道。

夏詠詠滿心感動，熱淚在眼眶中打轉。

兩人之間總算雨過天青了。

夏日的熾烈陽光照著他們，似乎在預言他們的未來，永遠會像此刻一般燦爛。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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