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從知道鸞鸞公主就是他一直擱在心上的女人時,尉駿已決定親自找齊城風下手,就怕再拖下去,他會因為她而更難動手。此次若能刺殺成功那就是天助他也;如果失敗,就表示連老天都要絕他生路!
來到掠鷹圍場外,尉駿以護衛上兵的身份悄悄潛入,從最外面他親眼看見齊城風身邊圍著銅錢鐵臂般的護衛隊。
眼下這情況要殺皇上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但他也只能孤注一擲。偏偏他還來不及動手,就看見有護衛匆匆忙忙走向齊城風,附耳對他說了幾句話。
只見齊城風臉色驟變,立刻結束圍場狩獵的活動,快馬回宮。
「發生什麼事了?」有士兵問著打從前面歸隊的隊友。
「聽說公主剛剛一出宮就被劫走了!」
「怎麼會出這種事?」
頓時,站在一旁的尉駿眉頭倏然緊蹙,心想到底是誰劫走她,莫非是……
他深吸口氣,在快馬回程之際,徐徐放慢速度,然後趁隙離開隊伍,直往黃石山溝賓士而去。
這地方是他與張梁一家暫時的落腳之處,也是他們共商行刺皇上大計的基地。
一步進木屋,他果真看見張梁夫妻將郡主劫來,還將她五花大綁。
「你們這是在幹嘛?」他擰起眉,快步走向他們。
「我就知道你無法下手,所以我替你做了。」張梁遂道。
當張梁看見他空著手從宮裡出來,然後直奔掠鷹圍場,就知道他的意圖了。
尉駿眯起眸,眸心爍亮地望著他們,「那劫了她之後,你們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殺了她。」此刻走進屋的是張梁的一對兒女,開口的是妹子張羽欣。
他雙眼一湛,倏然看向他們,冷冷的泛出笑痕,「太好了,殺了她就可以報仇了是嗎?那咱們是不是也該解散了?」
「小姐的仇哪那麼簡單就可以報了!我定要將齊城風碎屍萬段不可!」張梁夫妻遂道:「這不過是給他的前菜而已。」
「如果將她殺了,那咱們還有什麼籌碼可以逼那老傢伙就範?」尉駿轉向吟月,見被塞著嘴的她拚命搖頭想說話。
「少在這裡嗚嗚嗚的,誰要你那個賊老子做出那種事。」張羽欣走過去,狠狠的將塞在她嘴裡的布條給扯掉!
這粗魯的動作看在尉駿眼中,眉頭不禁一緊,立刻抽開目光。
「你們到底是誰?」吟月顫抖地問:「為何一定要置我父皇於死地?我知道他對我父皇有仇怨,那你們呢?」
現在她決不能說出自己並非真正的公主,否則可是會害了公主。
張羽欣蹲在她面前,亮出一把匕首在她眼前轉呀轉的,「知道你那個爹是篡位的吧?百姓們可不是傻瓜,可以任由他胡作非為,光憑這點我們就可以殺了他。」
吟月深吸口氣,現在的她已經不害怕了,看著這幾個人巴不得砍她好幾刀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必然是逃不了了!
「說到底你們就是想殺了我。」吟月閉上雙眼,「那就動手吧!」
「呵!不怕死呀?那倒是挺勇敢的,那我何不成全你呢?」張羽欣立刻舉高匕首,正要刺向她的心口卻被她哥哥張羽喬給踢掉手中的刀。
「哥,你這是幹嘛,我不過想為大家出口氣而已。」張羽欣大叫。
「這麼美的姑娘,殺了她多可惜!」他俯身而下,勾起她的下顎,帶著抹邪笑仔細端詳著。
就在他的指尖觸及吟月的剎那,尉駿立刻踢開他的手,沉著嗓說:「你這是做什麼?找死嗎?」
「尉駿,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張羽喬氣得咆道:「大夥都當你是少爺,對你畢恭畢敬,但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我沒要任何人信服我,我根本不在乎。」他現在只想為母報仇,什麼少爺的身份他壓根沒放在心上。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忍受任何男人的臟手玷污了公主!
「既然不在乎,那就將她送給我,我會非常感恩的。」張羽喬笑得邪佞。
尉駿不再說話,而是冷眼轉向張梁夫妻,只見張妻上前拉過兒子,「你這是幹嘛?少爺在,你還這麼沒分寸。」
「他現在不過跟我們一樣落魄而已,算什麼少爺!」張羽喬就是不肯低頭,在他看來尉駿比他還要不堪。
至少他還有家、有爹娘,而爹娘又何苦為了他放棄原本舒適的生活,跑到帝京來玩綁架的遊戲?如今既然綁了人,那他就要索討該有的報償,總不能白白做這種要被殺頭的事吧!
「你胡說什麼?」聞言,張梁夫妻臉都綠了!
「羽欣,把她帶到後面的房間。」事實上,尉駿並沒要求張家人前來幫忙,去找他們不過是想問清楚自己的身世罷了。如今張羽喬居然用這種借口想討賞,真是可恥!
「是,尉大哥。」張羽喬第一眼就喜歡上他,另外她還窺覬未來皇后的位置,對他的命令倒是不敢不從。
等張羽欣將公主帶到後面去,尉駿也隨即跟了過去,站在吟月面前說:「你為何要出宮?」
「我……」她無語了,更不知如何回答。
「想通風報信是嗎?」眯起一雙利眸,他的嗓音放沉,「那就是你自找的了。」
「你們想對我怎麼樣?」奇怪的是她並不怕他,反而對這對張姓兄妹有說不出的駭意。
「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做,我不會傷害你,但是你得聽話,可別做出蠢事。」他壓抵嗓警告她。
「尉大哥,難不成你要放了她?」張羽欣聽在耳中可不甘心了。
「羽欣,你先出去。」他不希望有旁人在場。
「尉大哥!」
「我說出去。」他忍耐地閉上雙眼,這陣子他的心思雜亂不已,沒有心思去安撫任何人。
「你……」她咬咬牙,跟著一跺腳,這才走了出去。
直見她走出房間,尉駿二話不說的將綁在她身上的繩索給解開,看著她手腕、手肘全是深深的勒痕,他的眉心不禁狠狠皺攏起來。
吟月望著他那副緊縮眉心的模樣,彷彿暗藏這許多心事,而今她才有機會仔細端詳他,發現他的五官深刻醒目,氣質也不同於一般俗夫,而剛剛他們的言談她愈聽愈迷糊,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剛剛我聽他們喊你尉駿,這是你的名字?」她輕聲問。
「嗯。」他輕聲應道。
「你的意思是會放了我?」她試問道。
「暫時不可能。」張梁父子冒死劫走她,他若擅自將她放回宮豈不愧對他們。
「我勸你還是放了我,皇……我父皇擁兵千萬,絕對會派出眾多人馬找尋我,到時候你們只有死路一條。」她不得不用這種方式威脅他。
「是嗎?」他輕聲一哼,「那好,我正等著他來找我,就算死我也要拉他一起。」
「我父皇為何要殺你娘?可不可以將原由告訴我?」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她一顆心著實亂得緊,如果真的是難逃一死,她也想做個明白鬼!
然而尉駿什麼也沒說,他旋即站起,一雙深幽雙眸凝注她好一會兒才走出去。
沒想到張羽欣還等在外頭,一見他出來立刻笑著緊跟在後。房裡的吟月可以聽見外面不只一人的腳步聲,還有張羽欣討好的聲音,她只能無力的靠在牆邊,多希望這只是場惡夢。
意外的是,鸞鸞公主偷偷出宮見白磊卻同樣沒回宮。
因為這樣的巧合,齊城風以為被劫走的真的是鸞鸞,因而派出大批人馬追查公主的下落。
整個岩宮因為公主的失蹤可以說是雞飛狗跳,皇上下令不得走漏風聲,違者處斬,不過消息仍像風一般,很快的傳遍帝京。
百姓們議論紛紛,暗地傳說這是齊城風的報應,當這句話傳進齊城風耳中,更是火冒三丈!
「我做皇上這些年可有虧待百姓了?」他猛拍龍椅道:「公主不見了,他們竟然還幸災樂禍!」
「皇上請息怒,百姓無知,您就別和他們計較了。」他身旁的敬侍劉公公說道。
「算了,我現在也沒空與他們計較這些,快告訴我,公主可有消息?」齊城風身著金黃色大龍袍在殿內走來走去,神情慌亂。
「宮外有人看見兩名蒙面人將公主劫下馬車,裝進布袋內快速離開,可對方蒙著面,瞧不出長相,所以追查困難。」劉公公畢恭畢敬的回道。
「裝進布袋?」齊城風氣得大吼,「鸞鸞從小哪吃過這種苦?那些歹人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皇上,您彆氣,公主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倒是您這兩天吃得少又睡不好,可別把自己的身體弄壞了。」
「我的身體不必你多慮,你還是快加派人壽再出去找,帝京找不到,就往周圍搜索。」齊城風提高嗓音,雖然他對地位、權勢有企圖心,但不影響他是位好父親的事實。
「是,小的馬上去辦。」
「對了,連江去哪裡了?」皇上揉揉眉心。
「您不是派他到南州辦事,應該還沒回來。」劉公公提醒道。
「如果他在就好了,那吟月呢?」
「她向來與公主寸步不離,自公主出事後就一直沒瞧見她,很可能一起被劫走了。」敬侍公公立即回道。
「是嗎?難道她也被裝布袋?去給我探聽清楚!」這些人是怎麼辦事的,不清不楚的。
「這……是,屬下會再派人去問個清楚。」劉公公立刻退了下去。
齊城風氣得揉揉眉心,自從女兒被劫之後,他少了過去的意氣風發,彷彿在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
「這些人到底在搞什麼?一件事竟查的亂七八糟!」連連嘆息聲響遍大殿,齊城風此刻內心的焦躁感染到宮中沒個人,宮內上下人心惶惶,深怕被皇上的怒火波及。
轉眼間,吟月已在這處陌生的地方待了五天之久。
這幾天她都單獨被關在房間里,在尉駿的警告下,張家人沒敢再來威脅她,只是她還必須在這裡待多久呢?
透著窗,望著外頭的月亮,她不禁想著尉駿這個男人,她明明可以從他的眼底瞧見濃濃的仇恨,可為何他還要護著她,是因為她曾介紹白磊醫治他娘嗎?
想著想著,她只覺得未來一片茫然。
突然,她聽見有腳步聲靠近,全身神經無法控制的緊繃起來!
不一會兒,木門被推開,就見一道黑影站在門口,隨著他慢慢靠近,她就這月影才看清楚他的模樣!
「是你,你這時候來做什麼?」吟月緊張地望著對方。
張羽喬咧著笑,還邪氣的摸摸下巴,「你說我這時候來做什麼?」
「出去,我要睡了。」他的笑容好齷齪,讓她直反胃,還有種說不出的緊張。
「出去?你這是跟誰說話,以為你在這裡還是公主嗎?真是笑話呀!」張羽喬忍不住低笑出聲。
吟月緊張的握緊拳頭,直盯著他,防備他有任何的動作,「那你說,這時候來找我的目的是?殺我嗎?
「哎喲!我可沒有我爹娘和我妹的狠心腸,瞧你這麼漂亮又是金枝玉葉,我怎麼捨得殺你呢?」張羽喬邊說邊往前走,然後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聽好,只要你乖,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你弄疼我了,放手。」這男人眼底寫著淫穢,直讓吟月緊張的繃緊神經,「你再不走,我可要大叫了。」
「你叫呀!既然你想叫,那就叫給我聽吧!」他發出激狂的笑,接著將她拉近自己,「來,讓我親一個,我想知道公主究竟有多香!」
「別……」使出吃奶的力氣,她拼了命地掙扎,說什麼也不肯被這種人給玷污,「你乾脆直接殺了我,別碰我!」
「這點我可辦不到。」
張羽喬伸出手緊抓著她的衣襟,完全不管吟月的苦苦哀求。
下一刻,吟月聽到一聲慘叫,接著緊束這她襟口的手鬆了,還有某種溫熱的液體滴在她裙擺上!
或許是那慘叫聲太凄厲,將屋裡的人都喚醒了,張梁夫妻提著油燈過來,看見的就是兒子倒在地上、手臂被插了支短刀的一幕!
而站在他們面前的人就是尉駿。
「老天,是誰傷了你?」張梁的妻子立刻過去扶起兒子。
「是我。」尉駿坦然承認,而後轉向張妻,「下次再讓我看見他對公主做這種事,我會將他的手砍下!」
張梁懂他的意思了,快步走向兒子,「你這混小子到底在想什麼,怎麼可以一犯再犯,想要女人外頭多得是,幹嘛招惹她?」
「爹,外頭的女人哪能跟她比。」張羽喬還不死心。
「你這個孽子!」張梁重重的摑了他一巴掌。
張妻心疼的喊道:「不過是個叛賊之女,有什麼大不了的,少爺已經懲罰他了,你幹嘛還打他?」
「不教訓教訓他,我看他死性不改。」張梁憤怒道。
「好了,別再說了。」尉駿望了張羽喬一眼,心底明白像他這樣的色胚,即使打死他也不會改變。
張梁這才垂垂顏罷手。
「你們都出去。」尉駿的目光直望著縮在角落不停發抖的吟月。
「是。」張梁夫妻把兒子給抓了出去。
「還有,去城裡看看,我想知道現在外頭的情況如何。」他們一直藏身在此,無法得知外頭的狀況,「順便帶他去療傷。」
「少爺,別為這孽子掛心,讓他受點皮肉苦是應該的,我們明個兒一早就去城裡看看。」張梁與妻子退出房間。
待他們離開之後,他便緩緩走向吟月,「有沒有哪裡傷著?」
若非剛才他睡不著,過來這裡看看她,豈不……
一想到這裡,他便忍不住緊握住拳頭,憤怒的擰起雙眉。
吟月搖搖頭,驚魂未定。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再遭遇這種事。」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的話?更何況你又怎麼可能一天到晚守著一個仇人之女?」想起剛剛受辱的經過,她忍不住淚流滿面。
聞言,尉駿便握住她的手腕,「跟我來。」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驚慌的問著,但他只是凜著張臉,什麼話也不說的帶著她往前走。
直到後頭馬廄,他將她抱上馬背,用力揮鞭往瑁西山前行。
約莫兩更天的工夫,他們已出了帝京,來到陌橋村。
幾乎很少離京的吟月看著這陌生的環境,忍不住問:「這裡是哪兒?」
「我曾經住過的地方。」接著他不再說話,直到瑁西山的山腰處,他便將她抱下馬背,走進他和母親一起住的木屋。
「你以前住這裡?」吟月看著這間屋子,牆上掛著蓑衣,角落放著鋤頭等農作的工具,可以想見他過去應是以務農為生。
「對,你就待在這裡,我會請一位婆婆照顧你,千萬別想逃,你若硬要下山肯定會迷路,然後被山裡的野獸給撕爛。」瞧她一副震驚的模樣,尉駿又道:「那位婆婆耳朵不靈光,所以別跟她嘴碎些什麼,知道嗎?」
「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她光想就好害怕,不知他口中的野獸會不會闖進來?
「你希望我留下來陪你?」尉駿回頭望著她,半眯著眸。
瞧她那副羸弱的樣子,將她獨自留在這裡當真於心不忍,但他又不能放她走,這才不得不這麼做。
他更恨自己,為什麼要對仇人之女產生戀戀不捨的心情,幾度試圖將這份眷戀割捨,卻又無法辦到。
「當然不是,而是……」
「你放心,我只是回去交代一些事,很快會再回來。」他說完,沉斂的眸子又望了她好一會兒,這才離開。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她一顆心陷入前所未有的空茫,對他這個人是愈來愈不解了。
回頭看看這間屋子,雖然不大,卻有著家的味道,這裡就是他過去與母親住的地方?可以想見他們母子感情一定很深厚了。
難怪他會因為母親遇害而深受打擊,非要殺了皇上才能泄恨!
看看窗外,已經天亮了,突然有人過來敲門,她害怕的往後退,不一會兒木門開啟,一位婆婆走了進來。
婆婆對她親切一笑,然後將手中的竹籃拿上桌,從裡頭端出幾盤菜和兩顆大饅頭,接著又對她比手畫腳著。
雖然吟月看不懂,但多少可以猜出她是要她吃早飯的意思。
「謝謝,不好意思讓你麻煩。」見婆婆年紀已大,吟月怎好意思讓她來照顧她。
婆婆搖搖頭,對她笑了笑,然後坐在她對面,拿雙筷子給她,要她安心的吃。
看著婆婆這抹溫暖的笑容,吟月想起了爹爹,一個月前他依皇上之令離開帝京辦事,他們爺兒倆真的好久沒見面,她好想他呀!
接過筷子,她吃著桌上簡單的菜肴,情緒已沒之前這麼緊張了。
當晚,吟月與婆婆一起在廚房摘著菜。
雖然她們無法用言語溝通,但是透過彼此的笑容也足夠傳達意思了。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吟月要離開很容易,但她卻沒有走,並不是因為害怕崎嶇的山路和野獸,而是怕婆婆因她受累。
用過飯後,婆婆特地留下一份,吟月不解的問:「這是給誰的?」
婆婆笑著比著高高的人,她頓時明白婆婆指的是尉駿。
「他不會來的,不必留他的份。」這兒離帝京可遠了,甭說還得爬這座山頭,他怎麼可能為了她當天往返?更何況她剛剛發現起了山風,山風從山頂帶下大批枯枝,打在身上可疼了,爹爹曾告訴她這種天氣千萬別上山,否則定會遍體鱗傷。
婆婆卻對她搖搖頭,認真的比著幾個手勢,好像對她保證他一定會來。
「好吧!那咱們就來賭賭看,倘若婆婆輸了,明個兒就讓我做菜。」吟月笑說。
婆婆笑著點點頭,答應了她的要求,可才不過一會兒工夫,外頭便傳來腳步聲,接著大門被推開,尉駿已站在門外。
一看見他,吟月深感意外的站了起來,她沒想到他真的會趕回來。
婆婆對他比畫了幾下,只見尉駿也同樣對婆婆比著手勢,接著兩人就笑了起來,這還是兩人重逢后,吟月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
接下來婆婆便離開木屋,而他則回頭望著她,「吃過飯了?」
「對。」她點點頭,又看著桌上的一份晚飯,「婆婆為了留了份,你應該還沒吃吧!」
「是,我還沒吃,不過不太餓。」他拍拍身上的草屑,看樣子外頭的風的確很大。
「起山風了對不?」
「對,颳起了北風,這季節常有的,沒什麼好大驚小怪。」他撇撇嘴。
「可是枯枝打在身上是很疼的。」她走到門外看看外頭的風勢,「風還真大呢!」
「那不算什麼,我答應你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尉駿走近她,就站在她身後,吟月看著窗外被風捲起的落葉,鼻間聞到的卻是他男性的氣味。
尤其耳聞他這樣的話語,她的心也跟著絲絲蠢動!
他明明可以不管她的,為何要因為一句話,冒著這麼大的狂風上山來?
雖然兩人身子未相貼,但她仍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直燒灼著她的背部,她無措地說道:「婆婆一個人走回去會不會有危險,我去送她。」
「你別擔心,婆婆的屋子就在後面,說不定她已經進屋了。」他解下披風放在桌上。
「婆婆住在後面?她沒有家人嗎?」她好奇一問。
尉駿搖搖頭,「她本來住在尼龍河邊,還有一雙子女,數年前尼龍河水患,婆婆一家人都被大水沖走,我下山看到她時她已奄奄一息,因此帶她回家中休養。」
吟月聽他這麼說,內心也百般感慨,沒想到他居然有這樣的好心腸。對於他的處境感到同情,可是她又不能幫他。
再怎麼說,皇上都是鸞鸞公主的爹呀!
才抬頭,她便看見他眉角多了道刮痕,肯定是剛剛上山時候樹枝刮傷的!
「你受傷了!我看看。」她走向他想查看。
「別碰,我以前就住在這裡,早已習慣這種山風,這只是小傷,沒有大礙。」
他避開她的觸碰,就怕自己對她會更狠不下心腸。
「好吧!那你等等,我去幫你熱一下飯菜。」天氣寒冷,飯菜很快就涼了。
「不必了。」
「沒關係,後面灶里還有火。」她來到後面,習慣性的熱菜熱飯。
尉駿想她貴為公主,平日的起居都有下人打理,如何會做廚房裡的事,於是不放心的跟了過去,卻疑惑的望著她那熟稔的動作,就像是經常在這種事。
他起了疑惑,隨口問道:「你經常下廚嗎?」
她這句話讓她一顆心忽地提起,持勺的手也跟著頓了下,但她隨即對他綻放微笑,「對,這是我的興趣。」
「堂堂公主居然有這種興趣!」他輕扯笑痕,而後回到外面客廳坐下。
不一會兒,就見她端來膳食,擱在他面前,「用吧!」
尉駿抬頭望著她那張被灶火烘得紅通通得臉頰,有股衝動想撫上她的臉,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如果是以前,他可以不在乎身份的差異去喜歡她,但是現在狀況大為不同,他只能逼自己漠視這份感情。
低頭吃著飯菜,他看見桌上還有壺酒,「這是婆婆拿來的?」
「嗯,是婆婆自己釀的,我喝了一小杯,很香的。」
尉駿倒了杯,一飲而盡,而後像有心事似的,索性將整壺酒拿起來直接灌入口。
「你這樣喝會醉的。」她心慌的看著他狂飲的模樣。
「關心我還是害怕我?」他冷嗤,「我想你是怕我醉了會對你不軌是不?」
「我知道你不會。」吟月嘴上這麼說,但身子卻堤防的往後退了些,就連說話的嗓音都顫抖著。
「哈……」見她如此,他忍不住大笑,「對,不要把我當好人,至少對你而言我不是。」
吟月就他臉上的愁苦所懾,自然也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我懂,你現在恨不得殺了我,又怎麼可能對我好。」
「你這麼想就對了,我很危險,隨時都可能違背之前對你的保證而殺了你。」
又喝了口酒,他心情混亂的看著周遭的一切,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娘……這屋裡曾經他與娘一起共度多少晨昏,可現在……他竟然連娘的屍首都找不到!
他愈想愈惱,又看看吟月那張怔忡又無辜的臉蛋,內心更是煎熬,難忍悲憤與愁苦交疊的苦痛,他猛地重擊了下桌面,震得桌面的飯菜都在搖晃。
吟月嚇得站了起來,愕然望著他,「你怎麼了?」
「吃不下了,去休息。」他揉揉眉心,倏然站起來往裡面的房間走去。
她不安地看著他躁怒的樣子,眼底醞釀出淚霧,其實她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對他所產生的一絲心疼。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撫平他眉間的那抹愁,如果她做得到,她一定會試試看。同時她也決定了,就算今後有機會逃走,她也絕不離開,她決定替公主好好償還這筆債。
雖然人死不能復生,她並沒辦法讓他娘重生,但至少希望可以稍稍撫平他心底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