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沒再開口,直接起身離開座位走向她,厚實溫暖的大手握住她冰冷纖細的手,將她牽至沙發旁,拉她一起坐進沙發里。
坐下后,他的手依然緊握著她沒有抽離,掌心的溫暖一點一滴的傳給她。
「你和他們上回見面是在多久以前?五年?十年?或是更久……十五年?」他問她。
「你為什麼想知道這個?」她看了他一會,不答反問。
「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訴你為什麼。」
「二十歲成年時。」她面無表情的回答。
「為了什麼事?」他再問。
「遷戶口。」
「從他們的戶籍里遷出來?」
悲哀的神情從眼中一閃而過,她無言的點頭。
「之後就形同陌路,不曾再聯絡?」
她輕扯唇瓣,想擠出一個瀟洒不在乎的微笑,卻反倒更突顯了無奈。
「他們有和你聯絡的方式嗎?」
她無言的點頭。
「卻從沒和你聯絡過?」
她垂下眼,雖沒有應答,答案卻早已昭然若揭。
安辰鋒吐出一口氣,拚命克制想將她擁進懷裡的衝動,就怕她誤會他是在同情她。他知道這不是同情,而是心疼,他的心為她疼到連呼吸都會痛,得小心翼翼的掩飾。
「我媽媽是在我入伍當兵那年過世的,那時我已二十二歲,但一個人住,偶爾還是會覺得寂寞,就像你說的每逢佳節倍思親,這是人之常情。」他忽然開口對她說。
賈菲菲怔了一下。她並不是很想念那對從未愛她、在乎過她的父母,只是在見過他們其實也能愛自己的孩子、能和另一半和平相處,共組一個和諧而非動不動就大打出手的家庭后,不禁有點怨懟,還有太多揮之不去卻永遠成真不了的希望。
她討厭自己都已經年過三十了,卻還像個三歲稚子般,有著希望父親或母親能夠伸手抱她一下的卑微希望,真的很討厭。
「我媽是個非常堅強的女人,」安辰鋒忽又繼續道:「雖然丈夫為了別的女人拋棄她,她卻還是將腹中流有那個男人血液的我生出來,然後一個人吃苦耐勞的獨自將我撫養長大,還給了我全部的關心與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你給我的感覺,和我媽媽很像。」
聞言賈菲菲愕然的抬頭看他,從未想過會聽見這麼一句話。和他媽媽很像?
「你們都同樣擁有堅強又柔軟的心,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平,既不怨天尤人也沒有太多的怨懟,仍面向陽光努力地生活。即使考驗一再出現、生活環境再困苦艱難,也從未選擇自甘墮落,真的很棒。」他柔聲說道,伸手輕撫她的臉。
她霎時有些僵直與尷尬,不習慣他突如其來的稱讚,更不習慣他眼神動作中透露出來的溫柔及疼借,那會讓她好不容易釐清的認知又紊亂成一團。
「老闆……」她才開口,嘴巴便被他用手指輕輕的按住。
「我說喜歡你是認真的,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所熟悉的性格,知道你會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好妻子、好母親。在等待你是否懷孕的這期間,我甚至不只一次想象與你組成的家庭會是什麼模樣?肯定充滿幸福與溫暖。」他嘴角微揚的告訴她。
賈菲菲的呼吸微窒了一下,心裡有種小鹿亂撞的感覺。
他曾想象過與她共組家庭的模樣,而且還是充滿幸福與溫暖……
她從未擁有過幸福溫暖的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未來是否有能力或信心創造出那種家庭,但他……卻因她而有了那樣的想象與期待嗎?
「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想知道你和他們上回見面是多久前的事嗎?」他溫柔的看著她,然後答覆她說:「因為我在想,我們的婚禮是否需要邀請他們?不過看情形,我們可以省去這個麻煩了,你說是不是?」
她驚訝瞪著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婚禮?!
【第八章】
賈菲菲不是沒想過結婚的事,事實上自從她成年後,她就經常幻想和人結婚、擁有一個家庭,和會有關心她的家人會是什麼樣的生活。
她發誓,她一定會盡心儘力侍奉公婆、體貼老公、疼愛孩子,讓一家人都生活在平安喜樂中,這一直都是她此生最大的希望與夢想。
可是,她從沒想過平凡的自己要嫁給一個大帥哥,而且還是個家中已沒了長輩的大帥哥。
對許多年輕人來說,或許家中沒有長輩是求之不得的事,因為真的可以少了很多麻煩與負擔,還有因想法觀念不同而產生的不滿或嫌隙,但是,她從來就不是其中的一分子。
她多希望有天她也能夠擁有一對慈愛的父母,即便那是老公的父母、是她的公婆,她也會很感恩。
但夢想終究只能是一場夢嗎?她這一生,是否早就註定無法擁有來自父母的愛?
唉,她嘆了一口氣。
「鈴……」
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她震了一下,立刻收斂心神回到工作上。
「捷鋒科技,您好。」她接起電話。
「看你一整個早上都在長吁短嘆,需要假弟弟我為你排解什麼人生疑惑嗎?賈姊姊。」康海為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賈菲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右後方距離她三公尺的他。
「你錢太多沒地方花嗎?」她說。在同個辦公室里,距離只有三公尺,他竟然還用手機打室內電話給她?
「我這是在避嫌,明哲保身你不知道嗎?賈姊姊,你老公醋勁太大了,我有點承受不了,每次和你靠得太近被他瞪,我晚上回家都會作惡夢,真的好可憐。」康海為做出拭淚的動作,委屈地說道。
辦公室只有二十坪大小,加上他的不遮掩和大嗓門,每句話都清楚地傳進在場其他人耳里,於是,賈菲菲發現大家都在偷笑,只有安辰鋒對著他的後腦杓狂皺眉頭,讓她不禁也有點想笑。
「我還沒結婚,沒有老公。」她將視線收回來,對著電話那頭說。
為了工作著想,也為了那晚出現在他眼中的溫柔和疼惜,她最後還是收回了分手的決定,和他繼續交往。
只是,明明和同一個男人交往,這回和上回的感覺卻有如天壤之別。
上回,她一直覺得自己在他心中像個路人甲,但這回,他竟徹底利用了男朋友的頭銜與權利,霸道地對她予取予求。
就拿搬去與他同居的事來說好了。
每天從公司下班后,他就直接把她載回他家,根本就不理她的抗議。
如果她以缺什麼東西為由要回家拿的話,他不會不答應,只會跟著去,然後在她打如意算盤想就這樣賴在家裡不走時,他也會跟著賴在她家,接著晚上再硬是擠上她那張雖是加大了、但基本上還是一張單人床的小床上睡覺,弄得隔天兩人總是睡眠不足加腰酸背痛。
所以,她的抗戰從頭到尾只持續十天,就棄械投降敗給他了。
很孬,但她也莫可奈何呀,誰想得到他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纏功硬是了得呢?
「現在沒有也快有了吧?」康海為回應道,聲音仍然大到全辦公室的人都聽得見。「老大說他已經向你求婚了,就等你點頭答應,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