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她當然不願意!

沒有任何男人,值得她將自己委身於他,讓他養在金屋裡,每天盼他來訪,曲意承歡,不敢求任何名分,只求能得到他一道證許的眼神,一個溫柔的笑容。

若是出自金錢考量,她不需這樣的經濟奧援,她養得起自己;若是出自感情的依賴,那更可笑,因為人終究只是孤獨的個體,誰也不能依賴誰。

要她當情婦?

免談!

李相思譏誚地挑眉,打開剛買來的一包香煙,取出一根,銜在朱唇間,以一個優雅的手勢擦亮火柴,點燃香煙。

很久沒抽煙了,她深吸一口,讓嗆辣的煙霧直逼肺腔,然後乾脆地吐出。

她站在一家名品店的櫥窗邊,曼妙的身軀裹一襲紅色晚禮服,蒼藍的夜色里,那樣的紅猶如一團火,放肆地燃燒。

火紅的她,吸引了無數路人的視線,好幾個男人試著上前來搭訕,都讓她清銳犀利的眸刀給嚇了回去。

她用高傲的眼神,挑釁那些不知名的男子,她是帶剌的玫瑰,誰不自量力想摘,就別怕流血。

他們一個個都卻步了,只敢遠觀,不敢褻玩。

都是懦夫!

她冷笑,好整以暇地吞雲吐霧。

這些男人,沒一個比得上殷樊亞,他不怕危險,不怕流血,只有他有能耐挑起她毫無防備的回應,還有足夠的理智在兩人之間畫下界線。

只有他,能在前一秒吻她,下一秒推開她,在前一刻讓她開懷大笑,下一刻恨不得再也不要見到他。

只有他,能看透她的偽裝,只有他能令她動搖。

魔法結束了,她不得不回到現實,她和灰姑娘一樣,在慕尼黑丟了一隻紅鞋,卻沒有一個願意千里尋她的王子……

輕煙在李相思面前繚繞,迷了她的眼,手機鈴聲震醒了她陰鬱的思緒,她瞥一眼來電顯示,嬌容瞬間凝霜。

「喂,我的水妹妹,你最近好不好啊?」透過無線迴路跳過來的,是不懷好意的聲音粒子。

她咬了下牙,強壓下竄上心頭的厭惡。「有什麼事?」

「喲!口氣幹麼這麼冷淡啊?沒事就不能打電話來問候一下啊?畢竟我們是兄妹啊!」

「我現在很忙。」

「我知道,你什麼時候不忙呢?那些大老闆不好伺候吧!在公司壓榨你,回家該不會也要你來個特別服務——」

「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說吧!」李相思冷冷地打斷兄長。

「好吧,既然你沒時間跟我閑話家常,那我就開門見山吧!」幾聲短促的陰笑。「我最近看中另一家店面,位置很不錯,房東也急著要脫手,價錢開得很合理,不過嘛……」

「你手邊現金不夠嗎?」她聰穎地介面,早料到兄長打電話來的目的。

「唉!其實我也很想去貸款的,不過你也知道,我在銀行信用不太好啊,真要借的話,只能去找高利貸了。」

「你缺多少?」

「五百萬。」

真是獅子大開口!李相思漠然尋思,不過這胃口也是她養大的,自從她一年前被這個多年不見的親哥哥找到后,便不時要應付他的經濟危機。

「我沒那麼多錢。」

「我知道這數目不能說太小啦,不過以你的能力,應該不成問題吧?這麼一點錢,隨便跟那些大老闆嗲幾聲就有了!」

「你到底以為我是做什麼的?我只是普通的秘書。」

「少來!我妹妹長這麼漂亮,身材又一級辣,給人家當秘書,會不會太暴殄天物了啊?幹麼賺錢賺那麼辛苦呢?你就跟老媽一樣,靠男人吃飯就好了嘛!跟膩了這個,再去找下一個,不過你也要小心,千萬別跟老媽一樣傻,放真感情進去——」

「你說夠了沒?」李相思聲音結凍,如極地擲落的冰雹。

「我的好妹妹生氣了啊?好、好,我不說了。」乾笑兩聲。

「下禮拜我會匯一半進你的戶頭。」

「還有另一半呢?」

「你當我是提款機嗎?我說了我沒那麼多錢,自己去想辦法!」話語甫落,她立即切線。

螢幕上,閃著斷線后微弱的冷光,好似瀕死的病患,掙扎地喘最後一口氣。

她默默瞪著那光滅去。

這就是她的哥哥,欠債時會想到拿妹妹去抵押,缺錢時會厚臉皮地跟妹妹要。

這就是她的哥哥,會若無其事地勸妹妹去賣身,冷血地諷刺母親的痴情。

這就是她的哥哥。

這世上,也有這樣的哥哥啊!

這世上,有那種會在妹妹臨睡前,念童話故事給她聽的好哥哥,當然也有這種不顧妹妹死活的壞哥哥。

沒什麼好奇怪的,她只是運氣比較不好,碰上后一類型的而已。

只是運氣不好。

李相思咽回打上喉嚨的酸浪,眨了眨同樣泛酸的眼。

她瞥了下腕錶,時間差不多了,今夜為了慶祝殷樊亞就任「弘京科技」的總經理,公司特地為他辦了個酒會。

身為新任總經理親自提拔的特別助理,她有義務買一份禮物送給上司,聊表感激及祝賀之意。

她有這個義務……

李相思澀澀地想,羽睫揚起,正巧與一對湛亮的眼眸相接。

湛眸,屬於一個男人,一個英挺有型的男人,一個經常在電視螢幕上出現,極受選民歡迎,號稱是金童立委的男人。

路柏琛。

他正深思地打量著她,眼神帶著評斷,卻也掩不住驚艷。

路柏琛,殷恬雨的丈夫,她知道,當年他追求殷恬雨其實只為了利用殷家在政壇的影響力,幫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攀上權力頂峰。

說來殷恬雨也是傻女一名,竟會愛上這樣一個男人。

李相思嘲諷地牽唇,水眸掠過一絲狡獪。她捻熄香煙,翩然旋身,走進店裡。

她敢打賭,路柏琛一定會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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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玩什麼把戲?

殷樊亞瞪著電腦螢幕,腦海幽幽茫茫,翻滾著思緒。

最近她工作似乎不像以前那麼百分之百專註了,偶爾會心不在焉,前天陪他開主管會議,手機竟然還無言地震動起來,她不關機,道聲歉后便到會議室外接。

透過玻璃窗,他能清楚地看到她低聲講手機的倩影,甚至還能看到她美麗的櫻唇淺淺開起笑花。

對方是誰?他敢肯定那是個男人,但,究竟是誰?

嫉妒的蟲在殷樊亞胸口無情地啃咬,他緊繃著臉,憶起兩天前徵信社給他的報告——

「她哥哥是個爛人,他開的不是麵店,是理容院,裡頭暗藏春色,跟地方角頭也有掛勾,自從他一年前找到自己妹妹后,就時常跟她要錢,還跟自己的朋友吹噓,說他妹妹姿色出眾,在台北一定賺了不少錢,最近他看中一間新店面,一開口就要五百萬。」

「五百萬?」他一驚。

雖說不是天文數字,對一個白領女郎來說,也是不小的一筆,她拿得出來嗎?

「她說會想辦法去籌錢。」

怎麼籌?難道就如同她兄長所說的,她打算靠美色去籌錢嗎?

思及此,殷樊亞眼神一黯。

根據徵信社的調查,她除了有個無賴哥哥,本身來歷也很可疑,她在念高中時輟學,之後有數年時間宛如人間蒸發一樣,查不到任何線索,芳蹤再現時,已是一家外商公司的秘書。

那幾年她到哪裡去了?為何一個高中輟學生,會搖身一變,成為精通數國語言的優秀人才?

她在每一家公司都待不久,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她接近他,是否別有目的?

他並不想懷疑自己最親近的部屬,但懷疑像滾雪球,一旦開始,便停不住,直到崩落為止……

「樊亞,我跟你說的,你聽清楚了嗎?」凌銳的聲嗓硬生生斬斷殷樊亞糾結成一團的思緒。

他定定神,清澈的目光迎向自己的父親,也就是目前「弘京集團」的最高負責人,殷世裕。

殷世裕對兒子的走神十分不悅,劍眉皺攏。「你到底有沒在聽我說話?」

「聽見了。」殷樊亞淡淡地應。「你要我儘快決定一個結婚的對象。」

「沒錯!你既然進了董事會,也差不多是該結婚的時候了,我知道你跟幾個千金小姐交情都不錯,不過你記住,你最後選擇的對象一定要是對我們殷家最有利的,你應該懂吧?」

設樊亞似笑非笑。「你不用擔心,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會選一個讓你滿意的兒媳婦。」他漠然回應父親,湛眸一逕盯著筆記型電腦的螢幕。

「那最好了。」殷世裕滿意地勾唇,見兒子老盯著Notebook,好奇地湊過來看,螢幕上,一個穿著黑色套裝的OL正走動著。「這女的不就是你的特別助理嗎?」

殷樊亞神智一凜,迅速拉下電腦蓋,藏住畫面。

「她是在你的辦公室里吧?」殷世裕腦筋動得很快。「你在自己的辦公室裝監視攝影機,還透過電腦監看?」

「我跟她的辦公室只隔一道牆,牆上開了一扇門,她隨時可以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下,進我的辦公室。」殷樊亞盡量平淡地解釋。

「所以你才要監看她,怕她做出什麼不利於你的事?既然這樣,你別開那扇門就好了啊——等等,我知道了!」殷世裕鷹眼一亮。「你是故意試探她的,你想知道她對你是不是絕對地忠心,對吧?」

殷樊亞沉默不語,殷世裕以為自己猜對了,大為讚賞,拍了拍兒子的肩。

「你做得很好,樊亞,做大事的人就該這樣,就算是自己最親近的屬下也不能輕易信任。呵呵,很好,非常好!」

「這沒什麼。」殷樊亞面無表情。「人家說虎父無犬子,我也是跟你學的,就像當年你也不相信我媽,寧可相信那些親戚對她的中傷。」

話語方落,殷樊亞立刻後悔了。何必如此出言挑釁呢?這樣只會激起父親對自己的防備之心而已。

看來自己定力還是不夠!他懊惱地斂眸,掩去眼中神色。

「這……」聽齣兒子話里的譏諷,殷世裕尷尬地乾笑兩聲。「這不能怪我,是你媽太軟弱了,而且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難道你還為她自殺的事在氣我嗎?」

「我已經不氣了,就像你說過的,媽應該學會保護自己。」殷樊亞收好筆記型電腦,站起身。「我該回去了。」

「難得回家吃飯,你不跟老爸多聊幾句再走?」

「我明天一早還要開會,得回去準備些資料。」

「好吧,既然你忙,我也不留你了。」殷世裕目送兒子,掛在唇角的笑意在那挺拔的背影一離開視界,立即消逸。

他這個兒子,真的可以完全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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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信任你嗎?相思。」

深夜,衛襄叩響李相思家門,開門見山,便是這麼一句。

李相思漠然將他迎進屋裡,請他在客廳沙發上坐下,端出兩杯清茶待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捧起其中一杯茶,緩緩地啜飲。

「我的意思是柏琛。」衛襄直視她,銳利的眼神如刀。「我晚上跟他見過面了,他最近很苦惱,他說自從在『弘京』酒會那天與你相遇,他就一直牽挂著你,後來你們還曾經幾次出來約會。」

「我是跟他見過幾次,所以呢?」她漫不在乎。

「你究竟打什麼主意?柏琛是我的好朋友,我要你接近殷樊亞,可沒要你去勾引柏琛。」

「只是好玩而已。」

「只是好玩?」衛襄不相信地眯起眼。「好玩到約他明天晚上去溫泉旅館?你今天在他手機里留言了,對吧?」

「我是留言了。」

「你打算怎麼做?」

「就像你說的,約他上旅館啊!」

「你打算色誘他?還是你真的喜歡上他了?」

「我喜歡他?」李相思揚眉,不冷不熱地短笑一聲。「怎麼可能?」

「所以你是打算色誘他嘍?」衛襄皺眉。「勾引柏琛對你有什麼好處?」

「沒什麼好處啊。」她優雅地聳聳肩。「我只是想警告一下殷恬雨而已。」

「警告她什麼?」

「這世上沒有童話。」李相思淡淡一笑,擱下茶杯。「如果她真的相信路柏琛愛她,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衛襄審視她。「怎麼聽起來很像嫉妒人家的幸福,所以想破壞?」悠哉的語氣帶幾分戲謔。

李相思一凜,掩落睫,美眸冰封。「或許吧。」

別說衛襄莫名其妙,就連她也弄不懂自己故意去招惹路柏琛的心思。

或許她就是吃味,因為這位殷家的公主生活太幸福美滿,出身名門,衣食無憂,有一個疼愛她的好哥哥,婚後又夫唱婦隨,宛如神仙美眷。

但其實,公主的婚姻只是一個虛無的假象,充滿謊言——沒錯,她就是壞心眼,就是很想戳破這用無數泡泡砌出的幻影。

李相思深吸口氣,逐去胸口隱約的疼痛。「無所謂,反正我也只是逗逗路柏琛而已,我答應你,以後不跟他見面了。」

「那溫泉旅館的約會呢?」

「我約他去溫泉旅館,也只是想試試他的膽量,他真的敢去,我還不想奉陪呢!」

「你意思是你本來就打算爽約?」

「美女爽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高傲地揚起下頷。

衛襄意味深長地望她,似是想從她表情估量她話里的真實性,片刻,薄銳的嘴角挑起,銜一片冷笑。

「你果然是個很難纏的女人,相思,柏琛遇到你,也算他倒楣。」

她不答腔,朱唇似笑非笑地勾著,如同天邊銀光清冷的上弦月。

「不過你還是去赴約吧!」衛襄突如其來地拋下一句。

這回,換李相思浮現驚訝的表情了。「我沒聽錯吧?你要我去赴溫泉旅館的約?」

「嗯哼。」

「你剛才不是還警告我別勾引你的好朋友嗎?」

「我只是想問明白你接近柏琛的用意而已。」衛襄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啜一口。「既然遊戲已經開始了,乾脆玩大一點吧!」

「什麼意思?」水眸圓睜。

「最近我聽到一些消息,似乎有人對殷家有些不滿,想對付他們。」

李相思聞言,嗤笑一聲。「那不就是你嗎?」

「是政壇的人。」衛襄聽出她嘲弄的口氣,不悅地橫她一眼。「殷世裕兩兄弟這些年來在政壇上呼風喚雨,得罪了不少人,加上柏琛最近也鋒芒太露,難免遭嫉。」

「所以呢?」

「殷家可能過不久就會卷進政治風暴里了,在那之前,我希望柏琛能先一步脫離暴風圈。」

李相思靜靜端詳眼前的男人,心內已大致有譜。「你要我怎麼做?」

「我要你想辦法留下柏琛跟你偷情的證據,逼他跟殷恬雨離婚。」衛襄面無表情地提出要求.

「我就知道!」李相思冷誚地牽唇。「意思就是要我拍下跟他上床的照片,拿外遇的醜聞來威脅他吧?」

「聰明!」衛襄讚許地瞥她一眼。「柏琛是形象牌的立委,為了保住自己的清譽,我想他會答應跟殷恬雨離婚,畢竟他很受選民歡迎,就算失去殷家的支持,也不愁在政壇更上一層樓,頂多速度慢一點。」

「我管他離婚之後還能不能在政壇上發光發熱!」氣惱的浪潮,一波波在李相思胸海里翻湧。「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要為了救你的好朋友離開暴風圈,賠上自己的清白?」

為何男人都認為她可以隨時出賣自己的身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衛襄一愣,怔望她雪白的容顏,兩秒后,湛眸匆地閃過一絲奇詭的亮光,方唇淡淡揚起。「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當我沒說。」

李相思一窒,他乾脆的讓步不但沒令她好過一點,反而更有種說不出的悲傷,如千斤重擔,壓扁她的心。

再怎麼說,這男人對她是有救命之恩,她欠他一份恩情。

「我知道了,我會如你所願的。」她深吸口氣,強迫一顆被壓軟的心回復堅強。「就算不跟他上床,我也有辦法留下你要的證據,你等著瞧吧!」

「那就謝謝你了,相思。」他深深看她一眼,低啞地道謝。

「不客氣,我只是報恩而已。」她冷淡地回應。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他低語,冷漠的眼眸極短暫地閃過一絲溫暖,短暫到她幾乎以為是錯覺。

氣氛一時靜寂,片刻,衛襄才又問:「最近你待在殷樊亞身邊,有什麼異狀嗎?」

「……只有一點。」

「怎麼了?」

「他把連接他辦公室的那間會客室,改裝成我的辦公室。」

「什麼意思?」衛襄先是疑惑,繼而靈光一現。「你是說你現在進他辦公室,可以不必經過走廊上的門?」

「嗯。」她點頭。「我們中間的牆上開了一扇門,他並沒有封上,也就是說,我隨時可以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進他辦公室。」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那麼信任你嗎?不對,不是信任,或許是試探……」衛襄倏然領悟,眼眸迸出銳光。「他在試探你對他的忠誠!」

「有這個可能。」

「他試探你?為什麼?是他天性多疑,還是他發現了什麼?」

李相思沒立刻回答,捧起茶杯,若有所思地啜飲一口,然後,她擱下茶杯,自嘲地嘆息。「有一次,他把PDA忘在我辦公桌,因為他一直用密碼鎖住PDA,那天卻沒有,我想機會難得,偷偷傳了些檔案到我的PDA……雖然後來沒有成功,不過我想,他會不會其實已經發現了?」

「你太莽撞了!」衛襄斥責。「我不是說過嗎?殷樊亞不是省油的燈,在取得他完全信任之前,你不必輕舉妄動!」

她斂眸,無可辯駁。那次的確是她太過魯莽,或許是因為殷樊亞突然送宵夜來,鬆懈了她戒備的神經。

「抱歉。」

「算了。」衛襄一擺手,很快恢復冷靜。「你記住以後小心點,別再讓他捉到把柄。」

「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

「嗯。」

她送他離開,在陽台落地窗邊,俯視他在月光下踽踽獨行的身影。

衛襄,這男人跟她一樣,也是形單影隻。

當他這樣走在夜色里,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呢?是否和她一樣,偶爾會覺得自己正走向世界的盡頭,而前方等著的,只有一片蒼涼的孤寂?

李相思幽幽地放下窗帘,不忍再看窗外那道孤單的影子,也不想再看。

就算只有孤寂在等著自己,她跟他也都只能向前走,因為回頭的路——

已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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